裴玄送的那件貂皮大氅泡了水,怕也是不能再穿了。
沈元昭感到有些心痛,那毕竟是他专门托人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就这样被姜栀弄坏了,还怪可惜的。
但沈元昭也没有扔掉,把上面的脏物弄干净后,就挂在了墙上。
今天是姜栀参加女官考试的日子。
她们早上先比骑马射箭,中午再过面试,下午才是真正的笔试。
姜栀她去考试的时候,还叫上了齐锦潇他们跟随。
有种说法是,带着自己身居高位的朋友去面试,过的机会会更高。
不过也就姜栀愿意相信只依靠人情世故,而不自己努力就能轻易成功的话术了。
齐锦潇比她还紧张,一大早起来又是帮她挑选武试的衣裳又是为她亲自准备早餐。
奈何陆川被罚在太和殿诵经,不然第一个激动的人就是他。
沈元昭本来想睡个好觉的,也都被齐锦潇的敲门声叫醒。
“元昭,元昭?
你醒了吗?
醒了的话就来帮阿栀想想,下午的笔试你有没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啊?”
说了有什么用,笔试不比面试,全都是靠自己平日里积累的知识。
秋儿听到齐锦潇的叫唤,立马佯装小声地说。
“齐将军,郡主还在睡着呢,在水池里兴许又着凉了,你要不待会再来叫她吧。”
齐锦潇失落地停下来,还想继续询问时,就被姜栀叫道。
“锦潇,看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穿这身行头可以吗?”
外面又闹腾了一会,终于安静了。
沈元昭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
“怎么了郡主,姜氏她应该和齐将军走了,是不是冻着了?
要不要我给您拿炉子过来暖暖?”
秋儿把她身上的杯子捻上,细细地询问。
“秋儿,太子还有几日回来?”
“回郡主,若不算今天的话还有三日。”
“三日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沈元昭喃喃道。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三天就要出嫁了,自己却还卧在床上想着心事。
思考半晌,沈元昭翻过身叫住秋儿。
“秋儿,太子回来那天就是我出嫁的日子,今天开始你可以安排下人们开始布置郡主府了,嫁衣的话还要麻烦你那天早晨去宰相府里把我母亲生前那套嫁衣带过来。”
秋儿嘴角含笑,连连回答道。
“不麻烦,郡主,新娘子才是最麻烦的,到时候太子殿下带着百万雄师来我们郡主府接您,您千万别哭红了眼睛哦。”
“死丫头,现在居然敢笑我了!”
沈元昭坐起来,拿起枕头向她扔去。
秋儿一把就接住了,又若无其事地把枕头放了回去。
女官考试终是落下了帷幕,姜栀垂头丧气地回了郡主府。
齐锦潇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但看到姜栀的情绪低落,始终也不好说些什么。
“考的如何?
学了两月之久,怎么也应该升到正八品了吧。”
姜栀本来就心情难受至极,听到沈元昭这么一调笑,立马炸了锅。
“你什么意思啊你沈元昭,你是故意找我茬吗?
你明明看出来我不高兴,为什么还要说这个事情!”
“你好歹跟了我那么久学东西,也算是我的弟子了吧,师傅关心弟子,有什么错呢?”
沈元昭一边织着大红的枕头,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沈元昭!
你还没资格自称是我的师傅!
你无非就是比我早读了几年的书,早学了几年的文,要是我和你一样的话肯定不知道比你优秀多少。”
姜栀气的面红耳赤,她指着沈元昭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训斥。
“早?”
沈元昭听见这个,立马把手里的针线活给停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我就因为比你早读书,所以才懂得那么多?”
姜栀只想和她随意争论的,没想到沈元昭居然认真了。
“我四岁时,母亲就因为疾病缠身不幸离世,那会家里恐遭其他臣子陷害,每天上顿吃了就没有下顿。”
“我五岁时,家父逐渐升官,对我的要求也严苛起来,每天必须背女整整十章,背不出来就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我七岁时学写诗词歌赋,但凡写错一个字,会错一个意,父亲就会用家法伺候,每天我的身上都是淤青一片。”
“我十岁开始拿剑习武,冰天雪地里手长了冻疮拿不稳剑,我足足跪在家门前整整三个时辰才被放进去。”
“我十五岁能文能武,陪着父亲出入深宫内院,又和他一起面见能人志士,他人都夸我是盛京当之无愧的才女,可我的才,是天生的吗?
我何尝不想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到了及笄的年纪就找个老实爱我的男郎结婚生子,可我是宰相的女儿,盛京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让我出错,但凡有一点闪失,都是家族的耻辱。”
沈元昭每说一句话,就朝着姜栀靠近一步。
她铿锵有力,乌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面前这个慌乱的女人。
察觉到对方深邃的目光,姜栀有些局促不安。
“那...那是你的私事,和我无关。”
“女官考试也是你的私事,也和我无关,我放任你这些时日在我府里无数次闹腾,都没有把你赶走,只是看在我和锦潇他们多年的情分上才这样,不然你以为,就你这笨脑子,我会亲自教你吗?”
姜栀被说的哑口无言,她愤愤地瞪着沈元昭,却又无可奈何。
齐锦潇听不下去了,挡在姜栀面前好声好气地替她说话。
“好了元昭,阿栀不知道你的心酸,我和阿川还能不知道吗,你是这几日太累了,所以...齐锦潇,不要在我面前帮姜栀说话了,不然,我会更讨厌你的。”
沈元昭的目光重重打在齐锦潇身上,瞬间让他升起一股怅然之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以往认识的那个沈元昭,和他们越走越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