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余李国刚的女频言情小说《官道之强势崛起陈余李国刚完结版小说》,由网络作家“洛下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咚咚!“进来。”卫紫阳推开门,左边脸颊靠近脖子的地方贴着创可贴,笑道:“陈镇长,下班还忙活呢?走走,我请客,晚上一起喝点,顺便聊聊工作交接的事。”陈余看看表,六点半了,单位里人去楼空,他要不是在等卫紫阳,也早走了。“赵镇长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计生工作我是门外汉,正想跟卫镇长取取经……”两人一拍即合,结伴走出办公楼,坐上陈余的面包车,消失在远处的灰尘和落日的余晖里。二楼的某间窗户打开小小的缝隙,董广军站在布帘子后面,皱眉盯着面包车的尾灯,手里的烟,忽明忽暗。卫紫阳怎么跟陈余搞一块去了?眼看着锦溪要换届,他的年纪不能再等了,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力压卫紫阳上位。县城有家很上档次的玉婵饭庄,老板娘叫崔玉蝉,长得美貌又风骚,据说跟县委书记...
《官道之强势崛起陈余李国刚完结版小说》精彩片段
……
咚咚!
“进来。”
卫紫阳推开门,左边脸颊靠近脖子的地方贴着创可贴,笑道:“陈镇长,下班还忙活呢?走走,我请客,晚上一起喝点,顺便聊聊工作交接的事。”
陈余看看表,六点半了,单位里人去楼空,他要不是在等卫紫阳,也早走了。
“赵镇长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计生工作我是门外汉,正想跟卫镇长取取经……”
两人一拍即合,结伴走出办公楼,坐上陈余的面包车,消失在远处的灰尘和落日的余晖里。
二楼的某间窗户打开小小的缝隙,董广军站在布帘子后面,皱眉盯着面包车的尾灯,手里的烟,忽明忽暗。
卫紫阳怎么跟陈余搞一块去了?
眼看着锦溪要换届,他的年纪不能再等了,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力压卫紫阳上位。
县城有家很上档次的玉婵饭庄,老板娘叫崔玉蝉,长得美貌又风骚,据说跟县委书记杜藏海有点关系。
方山凡是有头有脸的人搞宴请招待,一般都会选在这。
花销大,可有面子不是?
作为熟客,卫紫阳跟门口迎宾的漂亮妹子调侃两句,进包间点好几道招牌菜,本想着酒过三巡,热热场子再开口试探。
没想到陈余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卫镇长,今天会上郑镇长调整分工,无非是让我年底给你背锅……你不用解释,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省里我也有消息渠道。”
卫紫阳脑瓜子嗡嗡的,猜不透陈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尴尬的陪着笑,静等他的下文。
“不过,我既然当众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这个锅我给你背了,可现在迫在眉睫的,其实不是年底的计生考评,而是昨晚上孙凹村的命案。”
这都哪跟哪啊?
咱们说计生呢,跟命案有个毛线关系?
卫紫阳疑惑道:“孙凹那个案子不是市里接管了吗?你放心,杜书记肯定会过问,板子打不到咱们镇的屁股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地方每年都有命案指标,死人不要紧,及时破案就成,只要不一天死一个,没人会受影响。
况且孙强后面站着杜藏海,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连郑清平都不怎么放在心上,轮不到陈余跟他杞人忧天。
“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我告诉你,这次的案子会落马一大批干部,包括郑清平和董广军,你信不信?”
卫紫阳猛的瞪大眼睛,道:“不可能!”
陈余笑了笑,道:“最多三五天,市局就会针对方山县开展专项除恶行动,还请赵镇长拭目以待。”
卫紫阳愕然望向陈余,见他不是说笑的样子,反而透着股莫测高深,忍不住问道:“陈镇长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只是想看一看,卫镇长的野心够不够大?”
野心?
卫紫阳心头一动,反问道:“比如呢?”
“比如,你取代郑清平,成为锦溪镇党委书记……”
啊?
卫紫阳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端起酒杯仰头倒进去,默默坐了半晌,叹道:“有野心,还不够……”
“是不够!”
陈余给卫紫阳又倒满酒,蛊惑道:“所以,你我联手,让锦溪改朝换代。书记归你,镇长归我,怎么样?”
卫紫阳从普通的民办老师一步步走到今天,自认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官场中人,轻易不会失态。
可是,像陈余这么年轻却把牛逼吹上天的,还真的稀奇!
退一万步,哪怕郑清平和董广军真的都被案子连累,他作为常务副镇长,接任镇长一职还有几分可能。
“狗屁长辈,我大不了你几岁。快点说,你跟那姓谢的女人到底怎么了?”
陈启后作为陈老爷子晚年生的最后一个儿子,年龄不大,辈分很高,里里外外被几个哥哥姐姐宠着,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
年仅三十,就在国家计委的经贸司担任国际合作处的处长,仕途得意。
可他跟陈家第三代子弟都不太对付,偏偏喜欢方正君子般的陈余,时不时的找机会逗弄一番,叔侄感情相当的牢靠。
陈余没办法,又把告诉周乔的那番话重复一遍。
如果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跟人讲述被绿的事。
又他妈的不是暴露狂,谁稀罕把自己的隐私一次次的说给别人听?
陈启后爆发出尖锐的鹅叫声,上气不接下气,简直笑成了傻子。
陈余礼貌的移开电话听筒,两分钟后,那边动静渐消,平静的道:“笑够了吧?我问你,怎么才能让爷爷消气,提供陈系的资源助我?”
“哈,小余,你不是最烦官场那些蝇营狗苟吗?之前算是为了谢玉符,勉为其难的参加选调,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副镇长。现在想通了?准备跟你那些哥哥姐姐们竞争接班?”
“九叔!”
“好好好,说正经的,想让爷爷消气,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乖乖的回京,跟齐家那丫头完婚!”
“不可能!”
陈余刚从婚姻的泥沼里跳出来,准备过几天就跟谢玉符协议离婚,哪会蠢的这么快又被婚姻套上枷锁?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齐家那丫头我见过,人品样貌品性都无可挑剔,配你小子绰绰有余。怎么着?对姓谢的女人旧情未了?还想着回头吃草呢?”
“没有!我让周叔把案子接过去,对谢玉符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宁重勿轻!”
“好!”
陈启后击掌大赞,道:“你能这样想,才不枉费姓了这个陈字。我早说过,你心地太善,人又温润,一定会吃大亏。”
“为什么?因为放在平常人家,善良温润是好事。可放在陈家,周遭虎狼环伺,狠起来尚且会有被吞掉的危险,何况公开暴露自己的软肋?”
“谢玉符的背叛,如果让你大彻大悟,我还要代表陈家谢谢她呢……”
陈余知道前世里的自己确实过于天真,作为陈家的一份子,出生那天就注定生活在激流和旋涡之中。
退让和躲避都不是办法,唯有永远的前进,才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保全理想和未来!
“我懂!”陈余声音凝重了起来,道:“九叔,放心吧,我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但不包括拿婚姻去做交易。”
“小余,很多时候,想要得到,必须失去。跟陈齐两家的政治资源比起来,爱情,一文不值……”
陈余微微笑道:“爱情不值钱,但我的自由很值钱。九叔,你告诉老爷子,我什么都要,但我什么都不想失去!”
陈启后短暂的停顿后,再次爆发出尖锐的鹅叫声,道:“好好好,这就是九叔最喜欢你小子的原因!等我消息,过两天给你电话。打家里,还是单位?”
“单位!市里的那个家,我不会回去了……”
那还叫家吗?
无处不在的回忆,无处不在的味道,让陈余想想都感觉要吐出来。
挂了电话,老板看看时间,幸福的笑道:“一共八块,再补三块。”
陈余肉疼的摸出三块钱,没手机没网络的年代,靠着固话的天价通讯费,不知道发了多少人。
回头走到金杯面包车旁,拉开副驾坐进去,陈余疲惫的闭上眼睛,道:“虎哥,去单位。”
司机调转车头,驶出市区,直奔锦溪镇。
从市里到方山县再到锦溪镇,这条颠簸的破路陈余两年来往返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只因谢玉符一个人待在市区的家里会觉得孤单,为此他还特意买了这辆二手面包车,每天早上五六点出发,晚上七八点回家,风雨无阻。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单方面的付出比草都贱,舔狗不得好死。
……
车窗外低矮的山陵起伏,仅容两辆车并排而行的崎岖土路边是几米高的近乎垂直的悬崖。
滂沱的青烟江拍岸湍急,飞溅的水花加重了路况的泥泞。
时不时的遇到有人伸手拦车,却被乐虎无视,然后对着远去的车屁股大声咒骂。
“虎哥,这两天辛苦你了……”
司机名叫乐虎,三十五岁,特种侦查兵出身,参加过对南猴子的战争,尸山血海里熬磨过的牛逼人物。
要不是长的实在潦草,妥妥都市龙王归来主角。
但现实就是现实,再牛逼的人转业后也得面对现实的种种困扰,乐虎为家人出头不慎打死了人,被陈余父亲偶然救下,收在身边十余年。
他从小看着陈余长大,两人亦师亦友。
去年陈余被逐出京,陈父到底没陈老爷子那么心狠,偷偷把乐虎派给陈余当保镖,跟他千里迢迢来到锦溪镇,贴身保护周全。
重生后,陈余先让乐虎去办公室找到被谢玉符藏起来的非法书籍,然后于昨晚择机转移到了谢玉符的办公室。
接着又给陈启后打电话,让他派人赶到保姆的老家,控制对方儿子作为筹码,逼其反水,对纪委说明真相。
至于农技中心主任何超,则是通过周乔,秘密联系方山县纪委里信得过的人,抓到他贪污农业推广资金的证据。
外面传言,纪委的小抽屉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级官员的举报材料!
“不辛苦!”
乐虎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巴叼着一颗从来不曾点燃的红梅牌香烟,眉梢眼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坏笑,配上无限接近负分的颜值,猥琐的劲就别提了。
也是因为这样,谢玉符对他素来不喜,乐虎也从不给谢玉符好脸色。
“要我说,这些杂碎敢害你,咱一个也别放过,全抓起来腌了泡酒……”
陈余淡淡的道:“都是些腐肉烂骨,浪费酒干吗?直接吊路灯不就好了?”
“咦?”
察觉到陈余状态有异,乐虎眼神骤然冷厉起来,似乎被激怒的猛虎要择人而噬,道:“昨晚没吃亏吧?”
“没吃亏!”
突然想起邱雁那傲人的圆润和摩擦的触感,陈余若无其事的道:“就是被纪委一个女工作人员用反擒拿按在墙上,胳膊差点折了……”
乐虎皱眉道:“你是说,那些人可能会得到信,过来找杨宗伟麻烦?”
“这是锦溪镇,不是省会。巴掌大的地,来了陌生人陌生车辆,躲不开有心人的眼睛。”
“所以咱们这是?”
“守株待兔!”陈余抬起手腕,看看了表,意味深长的道:“救人一命,再结个善缘,岂不两全其美?”
大约半个小时后,七八个戴着治安巡逻队袖标的人出现在视野里,领头的身高体壮,留着小平头,正是孙凹村支书的二儿子孙强。
他是村治安巡逻队的队长。
所谓的治安巡逻队,就是从以前的村民兵连转化来的。
这几年社会转型,思潮动荡,新河市取消了很多民兵连编制,但为了减少阻力,有些村就地转化成治安巡逻队,负责村子里的日常治安维护。
孙凹村就是如此。
原村民兵连连长是村支书孙贵才,转型后村支书不再兼任,便提拔自己儿子孙强当了队长。
治安巡逻队按照“以费养队、自收自支”的原则,向村民收取治安联防费,无形中加重了农民负担。
而队员们也多是以前游手好闲的混混,逐渐成了村里的大害!
巡逻队越走越近,果然进了杨宗伟的家。
乐虎摩拳擦掌,道:“来了,现在上?”
“等!”
“等?”
乐虎疑惑的看向陈余。
陈余走前两步,冰冷的月光穿过摇曳的枝叶的缝隙,点点斑斑洒在脸上,如同戴着神秘莫可测度的面具,让人心生寒意。
“等他们陷入绝境!”
乐虎恍惚片刻,这才明白陈余的意思,笑道:“老七,你当真变的心狠了!行,我去盯着,保管不会出差池。”
乐虎离开后,陈余望着地上的倒影,眼神坚毅的不可动摇。
重生一世,他不仅变的心狠,而且越来越功利。
虽然说不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比起前世里的阳光热血,如今的他将不当坏人设为底线,也不再用烂好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没有把危险扼杀在未开始之前,是不是有错?
道德有错。
但无可指摘!
因为世上没有圣人,那些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摘别人的人,估计连出现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陈余今晚肯出现,至少可以保证不让晏清竹等人前世的悲惨遭遇重现。
而他要做到这一点,同样需要承担许多风险。
在风险的基础上,顺带谋取些利益,于心无悔!
迈开脚步跟上去,来到门外静静的等候。
很快,院子里传来斥骂声、惨叫声和哀求声,乐虎对陈余打个手势,陈余点了点头。
轰!
乐虎猛然踹过去。
门栓断裂。
大门洞开。
小院里的景致一览无余,热闹极了。
四个巡逻队员正在使劲的撞着左边堂屋紧闭的房门,嘈杂的声响掩盖了乐虎的踹门声,竟然没人发觉身后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孙强站在院子里,猥琐的笑道:“大美女,别怕。咱们聊聊天,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多寂寞,哥哥可是好人……”
两个队员用跪膝的姿势把王宇宙死死的压在地上,鼻青脸肿,嘴角鲜血直流,显然吃了大亏。
还有一男子,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不停对孙强磕头,满脸的褶皱充斥着生活的重压和经历苦难。
三十多岁的年纪,苍老的仿佛五六十岁的老头。
他叫杨宗伟。
“我不告了,真不告了……孙队长,求求你,放了他们吧,不关他们的事……”
“放了他们?”
孙强头也不回,双手插兜,阴森的道:“杨宗伟,我还以为你老实了一年,认命了。没想到,胆子不小,敢偷偷摸摸的给都市报写举报信……行啊,学聪明了,官路走不通,想让媒体搞事?我今个让你彻底死心,不就是记者吗?老子当你的面打一个,干一个,看你还敢不敢动歪心思!”
“我不敢了!不敢了!”
砰砰砰!
杨宗伟磕的额头撕裂,血花四溅,凄惨的哀求声让人不忍卒听,道:“我明天就走,带女儿离开锦溪,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孙队长,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千万别祸害人家报社的姑娘……”
话音刚落,左边堂屋的房门被几人撞开,狭窄逼仄又空荡的空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晏清竹就那么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找出来的锋利剪刀,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比星辰明亮的双眸里,终究还是流露出几分绝望。
她调到北湖都市报后,虽然经手了几个大新闻,奠定业界的地位和名气。
但毕竟接触的层次较高,没遇到什么困难。
实在无法想象,锦溪这种偏远县城的偏远乡镇会有如此无法无天的恶霸!
这次下乡,准备不够充足,了解不够全面,实在太冲动了。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祸害?”
孙强贪婪的目光在晏清竹曼妙的身姿上下游弋,喉头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道:“方山县多少娘们求着让老子干,老子都懒得脱裤子,哪叫祸害?那叫送温暖!不过,这娘们长的好看,我玩了那么多女人,加一起连她根头发都比不上。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老子先干了再说。”
晏清竹听着这些从没有男人敢对她说的污言秽语,强作镇定,其实手脚都在剧烈的颤抖。
当孙强带着人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她发现局势危急,为了脱身,也为了保护杨宗伟,甚至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直接对孙强表明身份。
可没想到对方压根不信,或者说以他的见识,突然听到某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时候,总觉得不可能。
因为离的太远,所以没有敬畏。
相反,如果说的人是胡正华,保管孙强掉头就走。
“是吗?天王老子都不怕,锦溪可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陈余突然插话,惊动了所有人回头。
“这傻叉谁啊?”
“不认识,不是咱村里的。”
“他刚刚说什么?”
“好像不服孙哥,不许孙哥牛逼……”
“不服?”一个队员气冲冲的走过来,指着陈余骂道:“哪来的两条野狗,敢跟我孙哥呲牙?”
陈余主管的部门都比较偏,闲暇时宁可回市区喝茶看书,从不参与下面的乡村社交。
平时休息住在农家小院,更是早出晚归,所以各村除了常去镇政府开会的头头脑脑,认识他这个年轻副镇长的人不多。
乐虎二话不说,抄起墙角的铁锹砸了过去。
“啊!”
指着陈余的那条胳膊诡异的扭曲了九十度,张大了嘴巴,连叫声都发不出来,直接疼的倒地翻滚。
所有人惊呆了,谁能想到在孙凹村的地界,竟然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找死是吧?”
孙强暴怒,别说孙凹村,哪怕整个锦溪镇,也没人敢这样落他的面子。
“给我往死里打!”
立刻有两人从腰里摸出折叠刀,咔的一声锁死背锁,刀刃寒光闪烁,面露狰狞,恶狠狠的冲向乐虎。
杨宗伟急忙站起,虚弱的张开手想要拦住两人,同时扭头喊道:“快跑,你们快跑!别管,真的会死人的……”
“老东西!”
孙强揪住杨宗伟的头发,用力把他撂倒,鞋底使劲踩着脸,大骂道:“要不是因为你这丧门星,这些人也不会得罪老子。他们如果死了,那都是你害的,知道吗?知道吗?”
他就是要折磨杨宗伟,不仅身体,还有灵魂。
晏清竹这时也认出陈余和乐虎,绝处逢生的希望让那张迷人之极的俏脸泛起奇异的绯红,平添了九分娇艳颜色。
陈余站着没动,漠然的看向冲过来的大汉,似乎那明晃晃的刀尖只是小孩子的玩具,根本不值一提。
乐虎很变态的舔了舔嘴唇,疏松筋骨的活他最喜欢,这两年尽陪着陈余装孙子,可把他憋屈坏了。
眼看两人丧失最后的逃跑机会,杨宗伟脸上浊泪缓缓流下,呢喃道:“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求个公道,就这么难?让我去死吧!我死,别再连累不相干的人……”
晏清竹同样心头发凉,只看体型和人数,陈余和乐虎哪里会是对手,何况对方还持有武器?
她握紧剪刀,做好最坏的打算。
无论如何,宁可死,也不能让这些恶霸玷污清白!
“凭你们?”
乐虎身形一闪,左右开弓,只听啪啪两下,一人被铁锹盖脸,几颗门牙夹杂着血喷射而出,然后就跟喝醉似的,歪歪扭扭的打横里撞到墙上,仰头成大字倒地。
另一人被铁锹的木柄击中下面要害,双手捂着,缓缓跪地,浑身直抽搐,表情扭曲的可怕。
乐虎摸透了陈余的脾气,谢玉符的无耻的背叛,让这位温文尔雅,遇事忍让,且总是不愿意使用暴力的陈家老七彻底变了。
所以他毫无顾忌的动手,至于打伤人的后果?
呵,几个村里的渣渣,能有什么后果……不对,可能会领个见义勇为奖吧!
“上,都给我上!”
孙强暴跳如雷。
我孙老二打你,你敢反抗?
那干脆打死你好了!
通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又跟胡正华做好后续的安排,陈余起身离开办公室。
作为锦溪排名最后的副镇长,最差的办公室里当然不会套间,可以照规定在楼上安排单人宿舍。
只是僧多粥少,宿舍紧张,有些职工的家就住在附近,同样得找领导要求分配宿舍。
不然别人占了便宜,自己没有,那就是吃大亏。
所要给陈余安排,必须让别的老人腾出来地。
陈余干脆发扬风格,连该给的房补都没要,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座农家小院。
院子主人常年在外工作,以极其便宜的价格出租,全当找人看家,聚拢人气。
四十多平的院子,三间正屋,一间厨房,靠着院门的左边有个不分男女挂着布帘子的旱厕。
虽然简陋,但有乐虎这个部队出身的洁癖打扫,显得异常的干净,跟整个锦溪镇的气质格格不入。
“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吃什么,随便做点,一个小时后我们出门。”
“啊,还出门?你不歇会?”
陈余摇摇头,道:“晚上可能会出事,虎哥,你做好准备,带上家伙。”
乐虎没有问原因,只是神色闪过几分嗜血的兴奋,哼着小曲去了厨房。
藕煨排骨汤,苕粉肉丝,青椒千张,凉拌毛豆,短短半个小时,乐虎麻利的张罗出四个菜,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虎嫂当初就是被你这手厨艺给骗到手的吧?”
乐虎老婆在燕京某大医院当护理部副主任,陈余母亲做的媒,结婚几年夫妻恩爱,还生了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儿。
提到虎嫂,乐虎立刻傻笑,道:“屁,她是被我的英俊帅气迷晕了好不好?”
虽说排骨汤是提前煨好的,但味道毫不逊色,陈余干了两碗汤,又吃了几口菜,扔下筷子,道:“走吧,去孙凹村。”
孙凹村位于镇政府的最南面,大概十几里的距离,路不好走,只有部分区域能把车开进去。
面包车歪歪扭扭来到村子里的一个岔路口,乐虎突然停下车,道:“老七,你瞧……”
顺着乐虎的手,陈余看到路边老槐树下停着的那辆霸气轻骑兵,没有多说什么,开门下去。
乐虎到底是聪明人,联想到晏清竹和王宇宙的身份,又见陈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孙凹村凑热闹,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冲杨宗伟来的?”
杨宗伟是锦溪镇的名人。
准确来说,他曾经是整个方山县的名人。
成立三十多年的锦溪国营编织工艺厂经营不善,就是由他力排众议出面承包下来。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纷纷嘲讽他是傻子,他却用一年时间扭亏为盈,又用两年做大做强。
他不仅自己发家致富,还让镇子里的老百姓有地方打工赚钱,比起别的乡镇只能从土地里刨食,锦溪的经济发展走在了全县的前列。
然而,就是这样优秀的企业家,却被诬陷对官员行贿,低价承包编织厂,涉嫌国有资产流失,锒铛入狱。
同样入狱的还有他的妻子、妹妹、妹夫以及几个得力干将。
妻子不堪折辱,狱中自杀。
妹夫放出来后精神压力太大跳了湖,尸体半月后才发现,妹妹看到惨状,当场疯了。
而杨宗伟三年刑满,开始漫长的上访平反之路。
七个月后的某天夜里,他又出去上访,独自留在家中的刚上初三的女儿被多名不明身份的歹徒闯入轮奸,从此自闭,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整日关在家里再没有出过门。
杨宗伟也从此停止了上访,在村里种地或去县里打点零工,照顾女儿,变得乖巧老实。
陈余分配到锦溪镇后,曾有人好心提醒过他,如果杨宗伟找到他头上,千万不要答应任何事,更不要试图去探究里面的真相。
因为之前的教训,每次有新领导就任,杨宗伟都会上门喊冤,期盼着能够遇到包青天,沉冤得雪。
只可惜,戏文里的东西,当不得真!
不过,孙凹村不在陈余的包片名单里,平时也没机会接触,所以来锦溪一年多,并没见过杨宗伟。
“你也看出来了?”
“都市报的大记者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咱们这小地方采风……哎,不是说杨宗伟放弃告状了吗?这一年都挺老实的,记者找他干吗?”
“放弃?”陈余目光幽幽,道:“换了你我,如果被那些败类逼成这样,会放弃吗?”
“肯定不会,只要有卵子的,谁能忍得下这口气?我得扒了他们所有人的皮陪葬!”
“那就是了!”
陈余沿着崎岖泥泞的草丛小路往前走去,道:“杨宗伟但凡还有口气,怎么会甘心放弃?”
杨宗伟的家是以前的老宅,他在镇上和县城里的房子早被债主收走,只剩下村子里的老宅容身。
远远看到那棵极容易分辨的歪脖子樟树,几十年的树龄,枝繁叶茂,冠盖如云。
曾有人出价五千购买,杨宗伟没有卖。
他坚信只要树在,杨家的气运就不会绝!
“应该这家……虎哥,你过去探探情况,谁也不要惊动。”
陈余虽然没来过这,但听说过杨家老宅的标志物,认准歪脖子樟树不会错。
抵近侦察是乐虎的老本行,就在陈余的注视下,背影一晃,突然没入死角,消失不见。
过了十几分钟,乐虎竟然从另外一个方向回来,无声无息,犹如鬼魅。
陈余叹为观止,道:“虎哥,你这一手,以后去当个抓二奶的私家侦探,绝对赚钱。”
乐虎故作谦虚,道:“老了,不中用了。刚才踩个泥坑,差点在路上留下痕迹……”
陈余强忍着打他一顿的冲动,主要是打不过,笑道:“几个普通人,也不必太讲究了……那俩记者是不是在里面?”
“对,正在屋里跟一个老头聊天,我偷听了几句,你猜得没错,谈的确实是编织厂那个案子……”
乐虎瞧了瞧陈余的脸色,调侃道:“老七,你大半夜的跑过来,总不会准备向镇里举报吧?”
陈余藏在小树林的阴影里,看不清脸色,声音无比的平淡,道:“以前的我得过且过,没打算帮杨宗伟洗脱罪名,毕竟陈年旧案,该处理的都被人家处理了,找不到证据,根本毫无胜算。但人啊,有时候不能太猖狂,一点活路不给人留,别说我,老天爷也看不下去……”
“变化?”
蒋飞红若有所思,见陈余胸有成竹,也不再多劝。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陈余起身告辞,蒋飞红大大方方的送到门口,根本不怕外面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看到。
对蒋飞红的突然示好,陈余并不意外。
周乔将他从市纪委捞出来,又把举报自己的人送了进去,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只凭这个,足以让蒋飞红改变立场。
当然,纪委有严格的保密制度。
像郑清平、董广军等还不知道周乔的存在,以为陈余之所以这么嚣张,仅仅因为巴结上胡正华而已。
蒋飞红赢就赢在是纪委干部,市纪委同样有她的人脉,消息灵通,及时跟陈余结了份善缘。
中午。
在食堂排队买饭的时候,跟陈余打招呼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分管了计生口,手里握有实权,自然而然有人闻着味围过来。
陈余面带微笑,跟每个人都点头回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前倨后恭而嗤之以鼻。
人性如此,何必深究?
端着饭盒,在大厅随便找位置坐下。
食堂倒是有三个小包,分别给书记、镇长、副书记和常务副镇长以及招待领导用,轮不到他。
计生站站长周丹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直奔陈余跟前。
有眼尖的立刻兴奋起来,碰碰埋头吃饭的同伴肩膀,低声道:“快看,有热闹了。”
“周丹?她怎么来了?”
“如果我没猜错,她来找陈镇长麻烦……”
“陈镇长得罪她了?”
“你是不是傻?她是帮某人出气呢……”
“哦哦,懂了懂了!”
周丹跟常务副镇长卫紫阳的暧昧关系,无论公开还是私下场合,早传的沸沸扬扬,根本不是秘密。
又有人啧啧道:“母老虎要发威啊,陈镇长危险了……”
“呵,瞧她这架势,难道想吃了陈镇长?”
“你说的是哪种吃法?”
“猥琐不猥琐?对,就你想的那种。”
“陈镇长又高又帅,估计看不上她……”
在众人热情期待之下,周丹也没让人失望,上去二话不说,抢过餐盘,啪的摔倒地上,指着陈余怒冲冲的道:“就是你抢了卫镇长的分管,还扬言要开除我的?陈余,你才来锦溪几年,敢把手伸到老娘的地盘?怎么着?就对我的东西感兴趣,要不我今天把衣裳脱了,让你摸摸爽一爽?”
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里,董广军露出解气的笑容。
周丹听到的开除的谣言,就是他授意手下添油加醋传出去的。
有胡正华当靠山怎么了?
在乡镇干,下面人不服你,有靠山也白搭。
胡正华堂堂常务副县长,还能帮着你跟周丹这样的泼妇计较?
陈余面沉如水,不见喜怒,指了指对面,道:“周姐,你先坐。”
周丹来之前料想过陈余或许会发火跟她争吵,或许会不理她拂袖而去,或许会向郑清平和赵紫阳告状,拿领导来压她。
不管哪种,她都准备了应付的办法。
反正女同志天然优势,跟你胡搅蛮缠起来,占据舆论上风,吃亏的永远是男人。
可没想到陈余不急不躁,选择了第四个选项,要跟她心平气和的谈。
“你让我坐,我就坐?你算个狗屁东西?”周丹一愣神,立刻反应过来。
她今天是要豁出去故意找麻烦,又不是真的打算找陈余解决问题。
有什么好谈的?
“陈余,你不让老娘活,老娘跟你拼了!”
说完准备扑上来抓陈余的脸。
一个副镇长,脸上被下属抓出了几道血口子,看他以后还有什么威信服众!
这几句话粗鄙,可效果拔群,引发围观群众的哄堂大笑,暂时缓解了场面上的紧张对峙情绪。
基层工作,阳春白雪是不成的,只有用他们的方式,才会得到认同和尊重。
有好事者喊道:“我认识,他是陈镇长,我家养猪遭了疫,他带农技站的专家来瞧过,没错。”
“既然有人给我作证,那就听我说。”
陈余干脆从门卫室搬出一张凳子站上去,俊逸的身姿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道:“前晚的案子,发生在孙凹村杨宗伟家。杨宗伟这个人,镇上没人不知道吧?他曾是方山县最知名的企业家,我们这里第一个靠正当生意发家致富的万元户。可他家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我说,你们都清楚。”
杨宗伟的悲惨经历,并非没有老百姓同情。
只是顾忌孙家势大,平时敢怒不敢言而已。
这会听陈余这位镇领导公开谈起此事,顿时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甚至有些受过杨宗伟恩惠的人哭出了声。
“前晚,有位省城来的年轻男记者下乡采风,好巧不巧,借宿在杨宗伟家。可孙强,对,就是孙凹村支书孙贵才的儿子,竟带着七八个所谓的巡逻队员闯了进去,对杨宗伟和那个年轻男记者进行了长时间的殴打和折磨。”
“随后,孙强自带的土枪走火,导致出现了人命事故。我想请问诸位乡亲,不管你们是他们的父母也好,亲戚也好,或者就是单纯来抱打不平的同村乡党,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家里肆意的羞辱、殴打、践踏,身上还带着家伙,到底是谁没有王法?到底是谁没有天理?”
这让大半数不明真相的村民产生了疑虑,他们有些是被怂恿蛊惑,有些以为真的受了冤屈,还有些纯粹只是拿钱办事。
陈余首先要做的,就是分化这部分人。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们恢复冷静,明白轻重,不要跟着闹下去。
“你又没在现场,你怎么知道……啊?嗯?”
人群里又响起刚才跟陈余比毛那人的声音,可这次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不知从哪伸过来的手捏住下巴一拉一推。
脱臼了!
颞下颌关节处疼的要死,双手捂着,不要咬合,支支吾吾的再说不出话来。
藏在人群里的乐虎早锁定他的位置,果断出手,把跳的最欢的这人搞定,让大家不听他煽风点火,给陈余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群体事件难就难在沟通,只要能沟通,大多数都会顺利解决。
“我虽然没在现场,可这两天镇里跟市里保持着密切沟通,该了解的都了解了。要不是今天情况特殊,等过几天,会有镇领导跟家属当面通知。”
陈余诚恳的道:“乡亲们,孙强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我清楚。很快,市县两级政府就会对此开展调查。虽然有些时候,正义来的晚了些,但请相信我,凡是作恶多端之辈,天能容,人能容,法不能容!”
“好!”
“陈镇长说的好!”
“我们相信政府,会给老百姓一个公道!”
“他娘的!裤裆长毛的跟我来,挡在陈镇长前头!今天我倒要看看,锦溪镇除了孙凹村,别的村还有没有男人?”
这一声呼和,响应者无数。
又有上百人跑过来,在陈余跟前筑起人墙,双方形成对峙。
孙凹村那边见大势已去,偷偷的走了不少人,只有孙强及其同伙的家属亲戚还在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夏秋之际,新河市很少有这么大的雨。
陈余站在洗手间的窗前,目光泠然,默默的眺望着夜色。
咚!咚!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你好,我们是新河市纪委,找陈余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哦,请进吧。”
开门的人,是陈余的妻子谢玉符,现任新河市商务局办公室副主任。
“陈余在洗漱,我去叫他。你们随意坐。”
“好的,麻烦谢主任了。”
陈余听着妻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转身回到洗手台边,镜子里倒映的眼神冷漠又可怕。
就在三天前,他重生了。
而今晚的雨夜,彻底改变了他前世的人生轨迹。
身为新河市方山县锦溪镇的副镇长,被妻子谢玉符实名举报私藏境外的非法书籍。
纪委调查后确认情节严重,虽然经过家族努力拯救,免于刑事处罚,但被开除公职、党籍,前程毁于一旦。
陈余心灰意冷,远赴国外,自暴自弃的染上了各种恶习,整日浑浑噩噩,人不人鬼不鬼,直到某次醉酒溺水,重生到了二十多年前。
“陈余,纪委的同志找你了解情况,尽快出来一下。”
谢玉符的语气十分平静,哪里像是恩爱的妻子面对丈夫被纪委调查该有的态度?
陈余痛恨上辈子让恋爱脑蒙蔽了心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明白,傻乎乎的被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用力的拍拍脸颊,反正这三天时间,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接下来就要跟谢玉符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慢慢的算账!
转身拉开玻璃门,陈余不耐烦的道:“市纪委找我干什么?”
谢玉符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陈余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皱眉道:“找的是你,我怎么知道?”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陈余看着眼前这个容貌绝美的女人,黑色真丝睡衣包裹着纤细的腰身,微微敞开的分叉,露出笔直浑圆的光洁玉腿,清润的眉眼超凡脱俗,透着拒人万里之外的骄傲和冰霜。
也只有他知道,谢玉符在床上会是多么的反差。
从大三相识、大四恋爱,再到结婚的这两年,两人解锁了各种姿势,谢玉符每次的欲拒还迎却又能满足男人的所有幻想,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现在,陈余只觉得恶心。
“陈余,你发什么疯?”
谢玉符压低嗓音,慵懒里透着淡淡的妩媚,道:“纪委的人在下面,你想吵架,等安全回来再吵吧……”
“安全回来?”
陈余突然伸手,捏住谢玉符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
这次终于从那墨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慌乱。
“你知道,我不一定能安全回来,对不对?好,很好!”
说完不等谢玉符有反应,陈余跟客厅里纪委同志打声招呼,随着他们离开。
谢玉符呆呆的站在那,看着陈余的背影消失,随着大门砰的合拢,突然有些双腿酸软,按住墙壁,苍白的指尖霎时褪尽了血色。
市郊。
友谊宾馆。
“陈余同志,我是市纪委第四纪检室主任李国刚,现代表组织正式找你谈话。希望你不要有侥幸和对抗心理,如实回答问题,听清楚了吗?”
屋子外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陈余怎能忘记李国刚?
作为今晚这场阴谋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就是这个人在审讯中一步步的诱导和逼迫,把自己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听清楚了!”
“请简述一下你的个人情况。”
“我叫陈余,籍贯燕京,毕业于燕京大学,已婚,1990年三月参加北湖省选调考试,分配到方山县锦溪镇担任副镇长……”
1990年,也就是去年,全国选调生考试在中断四年后又再次重启。
中央决定从部分高校的优秀应届毕业生里选调一批人到市、县、乡镇单位或企业工作。
经过两年的基层锻炼,凡通过考核评议的,将优先补充到地级以上党政机关担任领导干部职务。
也就是说,像陈余这样的名校大学生,只要通过选调考试,进单位就是副科。
两年后不出意外,至少也是市直机关的实职正科,破格提拔副处也不是不可能。
这比后世选调生升迁快的多。
毕竟时代不同,九十年代初期,那是什么社会舆论?
满大街宣扬的是造某某弹不如卖茶叶蛋,打破铁饭碗,一切向钱看。
甚至很多人主动辞去公职,下海创业。
而大学生毕业后首选去处,也是各大企业,公务员并不吃香。
等陈余介绍完个人情况,李国刚严肃的道:“知道为什么找你谈话吗?”
陈余摇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啪!
李国刚猛的拍下桌子,厉声道:“陈余同志,今晚找你谈话的目的,是为了教育和挽救,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只有跟组织交心,才能避免更严重的后果!请你端正态度!”
陈余耸耸肩,道:“李主任,该问的你问,我一定本着对组织忠诚的态度据实回答。但是,针对李主任的工作,该提的意见我也要提……”
刚才的生气发火,只是假象,也是纪委常用的手段。
但听到陈余这番话,李国刚真的被气笑了,双手抱胸,道:“好啊,你提,我听听陈副镇长对我们纪委的工作有什么意见!”
陈余用词十分严谨,笑道:“我对纪委可没意见,我只是对李主任的工作态度有意见。瞧瞧,拍桌子耍威风,吹胡子瞪眼睛,你是对待同志还是对待犯人?既然这样,我跟你交哪门子的心?”
坐在李国刚旁边负责记录的漂亮女工作人员吃惊的抬头,在纪委的一亩三分地上,不管在外面多么的威风,只要被带到这,谁不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哪里遇到过这么横的副镇长?
李国刚被彻底激怒,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逼近陈余,气场极盛,道:“你不会以为,还能出去继续当副镇长,作威作福吧?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刚撂完狠话,余光却看到旁边还在刷刷刷的不停记录,眼皮子跳了跳,训斥道:“邱雁,这些不用记……”
第二天上午十点,李国刚再次找陈余谈话。
负责记录的不是林雁,改由孟华负责。
“你说谢玉符曾多次发牢骚,能具体到时间地点吗?还有,谢玉符办公室的非法书籍,她自己完全否认,你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的购买途径?”
陈余笑了起来,道:“李主任忙活整夜,原来什么也查不出来,还得求我给你提供证据。这就奇了怪了,如果所有工作都让本本分分的举报人干了,纪委养着你,是为了供起来当吉祥物吗?”
你本分?
我看你都快要把李主任给吃了。
孟华停了笔,饶有兴致的看着陈余。
他就没见过在纪委也敢这么横的主,心里有些佩服。
“陈余!”
李国刚出离愤怒了,一把揪住陈余的衣领,道:“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给你上手段?”
邱雁那个愣头青不在,孟华是自己人,既然陈余找死,他没必要继续忍耐。
在没有实时监控和各项法规制度严重匮乏的九十年代,很多时候,纪委办案的粗暴程度超乎想象,很多公安部门常用的手段也不是不能用起来。
“李国刚,你干什么!”
房门砰的打开,市纪委常务副书记迟斌带着七八个人走进来,为首那人气度不凡,两鬓微霜,尤其目光冷峻严厉,一看就很不好惹。
“迟书记,您怎么来了?我正在审问……”
“闭嘴!”
迟斌冲李国刚冷着脸训斥一声,走到桌前,脸上瞬间阴转多晴,笑道:“陈余同志,这位是省纪委常委、省委巡视办主任周乔,特地从省城赶过来,想找你问一些问题。”
为首那人走过来,和颜悦色的道:“陈余同志,我们接到举报,说新河市纪委有人违规约谈干部。至于是否属实,想必刚才的场景大家都看到了。你有什么委屈,稍后可以跟我提……”
听了周乔的话,李国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求救的眼神看向迟斌。
迟斌目不斜视,根本不搭理他。
你这条只知道听于缙中命令的狗,不趁机把你踩死,我白当这个常务副书记。
“不用稍后,正好迟书记也在,我当面提出来,说明心里没鬼。”
陈余站起揉揉脖子,故意把李国刚弄乱的衣领显露出来,道:“周主任,我举报新河市纪委滥用职权,仅凭道听途说,擅自会同检察部门搜查我的办公室。查无实据,还不放人,又擅自羁留我一夜。可还是不肯罢休,今天上午对我刑讯逼供。你们进来前,李国刚主任揪着衣领打了我两个耳光。现在我耳鸣恶心,可能得了严重的脑震荡,希望及时就医……”
恰好在孟华进屋通知他接受问询时,他就在窗户边看到周乔的座驾进了院子,所以掐着时间点,故意激怒李国刚动手。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谁也没料到陈余会当众开炮,直接轰的是新河市纪委。
滥用职权?
刑讯逼供?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李国刚脸上,李国刚只觉得轰隆巨响,何止他妈的耳鸣,简直眼前发黑,差点站立不稳。
“周主任,迟书记,他胡说,他……他诬陷!我没有打他耳光……孟华可以作证,对,孟华,孟华!”
孟华同样被眼前的诡异局面给震住了,但他不是直接当事人,没李国刚那么慌乱,立刻猜出来陈余的背景不一般。
难怪敢那么横……
正在这时,陈余的目光扫过来,跟孟华视线对接,然后似乎轻笑了一下。
孟华的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李国刚揪人衣领的行为可以理解成刑讯逼供,已经属于严重违纪,且被当场抓住,有没有打耳光其实并不重要。
仅凭着这条,如果追究,他的政治生命估计就得结束了。
而自己呢?
二十多岁,大好前途才刚刚开始。
是跟着李国刚一起陪葬,还是搏一搏,赌一把灿烂人生呢?
“陈余,别以为就你能颠倒黑白!纪委约谈,要求必须两人在场,就是防止你这样的败类对我们栽赃陷害!”
李国刚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喊了几声不停孟华说话,派过去拉着他的胳膊,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陈余,叫嚣道:“孟华,你给大家说,我到底有没有打人?”
在他想来,原本没有的事,孟华又是跟了好几年的心腹,肯定会积极作证。
一旦作证,陈余的谎言无所遁形,还有辩解和翻盘的余地!
孟华左右看看,显得很是犹豫,最后似乎艰难的下定决心,道:“虽然李主任是我直属领导,但我受过的教育让我不能对组织撒谎。周主任,迟书记,李主任确实打了陈余同志几个耳光。我没能及时阻止,我愿意承担责任!”
而李国刚还在得意的喊:“大家听见没有?陈余他撒谎!他人品低劣!根本不配担任党员干部职务……啊?什么?”
尖利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像是慢镜头的回放,李国刚的视野里,能看到陈余的不屑,迟书记的愤怒,周主任的严肃,还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们脸上露出的同情、不忍和幸灾乐祸,等等等等。
他扭过头,不相信的问道:“孟华,你说什么?”
孟华没敢看他的眼睛,畏畏缩缩的道:“李主任,当着这么多领导,我不敢隐瞒,你别怪我……”
“孟华,我对你不薄啊,你不能害我不能……!”
李国刚崩溃了,疯狂的摇晃着孟华的身子,这把迟斌气的不轻,当着省领导的面,简直丢光了新河纪委的脸。
“来人,把李主任带下去!”
立刻上来两个同事,连拉带劝的把李国刚给带走了。
周乔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场闹剧结束,道:“迟书记,陈余可以离开了吧?”
“可以可以,昨晚约谈后,今天原是要送陈余同志回去的,没想到李国刚擅自……”
周乔打断迟斌的话,道:“新河市纪委目前存在的问题,后面省纪委和巡视办会派出调查组进行详尽的调查。请迟书记转告于缙中书记,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是是,我明白!”
迟斌忙不迭的答应,高兴坏了。
针对陈余的行动,是于缙中直接命令李国刚的第四纪检室全权负责,他这个常务副书记如同摆设。
嘿,没想到陈余跟周乔有关系,这次够于缙中喝一壶了!
“陈余,走吧!”
陈余跟在周乔身后,经过门外的邱雁身边时,放慢脚步,道:“周主任,昨晚李国刚就曾对我进行言语威胁,全靠这位邱雁同志顶住压力,坚持把他的一言一行记录在案,跟孟华同志一样,宁折不弯,让人敬佩。”
年轻靓丽的邱雁在人群里分外的惹人注目,周乔玩味的看了陈余一眼,道:“所以嘛,作为基层干部,你要对我们的纪检工作有信心。哪怕出了几只蛀虫,还有像邱雁、孟华这样讲原则有党性的好同志负重前行,不会让清清白白的干部受委屈。”
孟华激动的握紧了拳头,投名状果然没白投,能得到周乔这个评价,至少以后能在单位里站稳脚跟了。
邱雁也没料到陈余会突然提起自己,却还是大大方方的接受周乔的审视。
既没有扭捏的不知所措,也没有谄媚的欣喜若狂,管别人怎么想,她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悔。
周乔暗道一句好苗子,这份心性多历练历练,将来可以提拔使用。
走出友谊宾馆,陈余深吸口气,前世的悲惨命运从此刻彻底改变。
接下来,他不仅要复仇,还要活出更精彩的人生。
清脆,尖锐。
那动静怎么形容呢?
像是寂静夏夜里的嘶嘶蝉鸣,又像是女人哀痛欲绝的愤懑哭喊。
谁也不知道究竟从哪里发出的声响,却偏偏如惊雷般炸在自己的耳边。
心跳静止,呼吸停滞,时间凝固!
震耳欲聋!
王宇宙啊啊大叫着双手抱头,如土拔鼠似的,努力把脑袋埋进泥土里,浑身瑟瑟发抖。
杨宗伟却如同死尸,呆滞的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而晏清竹的眸子里带着对这世间的无尽留恋,以及对生死未知的极度恐惧,剪刀决绝的刺向咽喉。
“晏主任,快住手!”
剪刀的刀尖入肉少许,嫣红的血流淌着,垂乱的青丝随风飘摇,那是月夜下最惊鸿的画面,有种破碎的凄美感。
晏清竹的手猛然停下,呆呆的望着眼前。
陈余正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大步向自己走来。
微弱的月光洒在他宽阔的肩头,然后骤然变得无比的明亮。
连带那一句呼喊,也像是从天堂降下的神圣救赎,把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在他身后,孙强的眉心破了大洞,脑浆子迸射四周,样子惨不忍睹。
乐虎耍魔术般收回手里的家伙什,旁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神态平静,如同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玩大黑星的时候,你丫的还穿开裆裤呢。下辈子记得长记性,千万别拿这玩意指着别人的头……哦,你这种败类,估计也没下辈子了!”
其他巡逻队员这才反应过来,花生米击中的不是乐虎,而是不可一世的孙强。
孙凹村土皇帝的二儿子,治安巡逻队的队长,路过的狗都得挨巴掌的村霸,看一眼小媳妇就会怀孕的恶魔。
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了眼前。
登时满院的哼哼唧唧变成了刮骨不吱声的硬汉,哪怕骨折的地方钻心的痛,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比起命,这点痛算什么?
那可是敢杀孙强的主!
“你安全了,放轻松……对,什么也不用想,把剪刀给我……”
陈余担心晏清竹骤逢大难,会出现应激反应,语气尽量的放轻柔,一边走近,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态,小心翼翼的夺掉剪刀。
晏清竹双腿一软,高度紧张的对峙让她的体力和精神消耗到了极致,此时此刻再也无法坚持,眼前发黑,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陈余急忙伸手,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身入怀,仿佛从肌肤里发散出诱人的清香,差点激起男人最本能的反应。
可他顾不得仔细感受这份美妙,用手捂住晏清竹咽喉旁边的伤口,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一点小伤,不要紧……附近哪里可以打电话?”
晏清竹依靠在陈余的怀里,臀腿紧贴,彼此呼吸可闻。
此生第一次跟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接触,尤其还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可虚弱的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强忍着羞意,低声道:“我要把这里的事做个收尾,否则你们会有大麻烦……”
涉枪在后世可能是大麻烦,但在九十年代中期以前,全国各地泛滥的程度超乎后人的想象。
以至于地方上经常处理这种事,经验十足。
有些胆子大的官员,都用不着惊动上级机关,在县里就能把盖子给捂住。
晏清竹刚经历生死,首先想的是保全恩人,并非无情无义之辈。
这步险棋,下的不亏!
陈余哪会怕麻烦,他今晚就是来找麻烦的,道:“治伤要紧,我不……”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晏清竹抬起头,这么近的距离,能够看到双眸里的冰雪正在慢慢的融化,恍如春日摇摆的绿柳,突然多了些许荡漾的和煦和柔软。
陈余懵了。
我还没说完,你明白啥啊明白?
晏清竹尘封多年的心,省城乃至燕京有多少青年才俊费尽心思也无法走近分毫。
可这一刻,似乎被陈余傻乎乎的样子击中,没敢和他继续对视,转过头去,看向院子里的乐虎。
“你们都过来……对,靠墙蹲成一排,手抱着头……”
“你娘的手抱头听不见?”
“哦,左手断了是吧?左手断了用右手……右手也断了?你娘,断了也不行,脑袋夹裤裆里,给我缩好了。”
“咋滴,嫌自己那玩意臭啊?你知道臭,还他妈的整天出来晃荡?”
“夹紧了!”
“身上藏的家伙全拿出来,不管刀还是棍,扔到手够不着的地方。谁敢糊弄事,别怪我送你下去陪你们老大!”
“我知道,有些人看着怂,其实混不吝,根本不怕死。说不定这会装孙子,正准备随时捅我一刀给你们老大报仇……”
“我告诉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的小把戏,都是老子玩腻歪的!”
乐虎连恐带吓的将剩下所有人控制住,业务娴熟的不像是第一次。
尤其杀人之后的淡定从容,让人无法不怀疑他的真实职业。
晏清竹收回目光,毅然道:“你们快找地方躲一躲,最好先离开北湖别露面,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联系你们。”
躲什么躲?
陈余打算跟她挑明身份,道:“晏主任,我其实是锦溪镇的……”
“我说过,不用解释!不管你以前干了什么,我相信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等这次事了,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帮你们洗白身份。今后找个正当职业,好好生活……”
陈余终于恍然。
原来晏清竹把两人当成悍匪之流,或许还脑补了很多杀人越货、流窜逃亡的剧情。
这也怪不得晏清竹。
90年代悍匪辈出,哪个手上没有几十条人命?
她又是记者,消息灵通,对这些大案要案耳熟能详,由此产生联想,再正常不过。
陈余见她十分笃定,也懒得继续澄清。
作为苦主,人家要出头善后,自然有这个权利。
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方山县立足未稳,牵扯到杀人案里,保不准会给秦逸泼脏水的机会。
“好,听你的。”
留下乐虎在院子照顾王宇宙和杨宗伟,顺便看管那帮巡逻队员不许逃跑,陈余带着晏清竹前去镇上唯一一家有公用电话的烟酒专卖店。
这年头卖烟卖酒的都是当地能人,老板姓王,常年在外面做贸易,家里开了烟酒店给老婆和小姨子经营。
陈余敲开门,今晚值班的是老板娘,被打扰睡眠很不高兴,道:“谁啊?大晚上的叫魂呢?”
陈余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道:“有急事打电话,钱不用找了。”
打两小时钱也花不完,老板娘眉开眼笑的放两人进了屋,拿出钥匙打开柜子上的铁匣子,里面放着红色的座机。
这年头固定电话是金贵东西,还真的有贼惦记。
陈余把老板娘拉到旁边闲聊,给晏清竹留出空间,以示不会偷听她的来历和背景。
晏清竹眼底掠过欣赏之色,这样的人物,该彪悍时彪悍,该细腻时细腻,却不知何故沦落草莽,实在可惜。
很快通话完毕,陈余跟老板娘打声招呼,两人离开烟酒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