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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有妖气.李恩袁捷封结局+番外

段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暴露身份就在袁珏伤等人落了下风的时候,从头顶传来剧烈的震颤,自上往下房梁墙体都在颤抖,几个人晃了晃才站稳身形,刚一站稳,无端出现十三名忍者将袁珏伤四人团团围住。最开始是二十名忍者,几番恶战之后倒下七名,这群忍者使用的忍术几人都没有见过,神出鬼没难以抵挡,他们缠斗很久也只是战胜其中七名而已。本来有五彩石在手他们的胜算很大,可惜袁珏春用的不得其法,只是以自身法力强行催动,自然也没有发挥出神石的真正效果,结出的土盾总是维持不久,只能暂时压制住大天狗的凌厉攻势。袁珏春没想到催动神石如此耗费法力,才抵挡了几个回合,他就开始体力不支,支撑到现在他已经站不身起来,只能以单膝跪地勉强维持着土盾不破。袁珏伤看在眼里,过去一把夺走五彩石,土盾当即轰然消...

主角:李恩袁捷封   更新:2025-01-09 14: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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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恩袁捷封的其他类型小说《长安有妖气.李恩袁捷封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段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暴露身份就在袁珏伤等人落了下风的时候,从头顶传来剧烈的震颤,自上往下房梁墙体都在颤抖,几个人晃了晃才站稳身形,刚一站稳,无端出现十三名忍者将袁珏伤四人团团围住。最开始是二十名忍者,几番恶战之后倒下七名,这群忍者使用的忍术几人都没有见过,神出鬼没难以抵挡,他们缠斗很久也只是战胜其中七名而已。本来有五彩石在手他们的胜算很大,可惜袁珏春用的不得其法,只是以自身法力强行催动,自然也没有发挥出神石的真正效果,结出的土盾总是维持不久,只能暂时压制住大天狗的凌厉攻势。袁珏春没想到催动神石如此耗费法力,才抵挡了几个回合,他就开始体力不支,支撑到现在他已经站不身起来,只能以单膝跪地勉强维持着土盾不破。袁珏伤看在眼里,过去一把夺走五彩石,土盾当即轰然消...

《长安有妖气.李恩袁捷封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暴露身份
就在袁珏伤等人落了下风的时候,从头顶传来剧烈的震颤,自上往下房梁墙体都在颤抖,几个人晃了晃才站稳身形,刚一站稳,无端出现十三名忍者将袁珏伤四人团团围住。
最开始是二十名忍者,几番恶战之后倒下七名,这群忍者使用的忍术几人都没有见过,神出鬼没难以抵挡,他们缠斗很久也只是战胜其中七名而已。
本来有五彩石在手他们的胜算很大,可惜袁珏春用的不得其法,只是以自身法力强行催动,自然也没有发挥出神石的真正效果,结出的土盾总是维持不久,只能暂时压制住大天狗的凌厉攻势。
袁珏春没想到催动神石如此耗费法力,才抵挡了几个回合,他就开始体力不支,支撑到现在他已经站不身起来,只能以单膝跪地勉强维持着土盾不破。
袁珏伤看在眼里,过去一把夺走五彩石,土盾当即轰然消散,化成尘土簌簌落下。
“你干嘛?”袁珏春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你还要不要命?”语气中带着苛责,袁珏春听来却分外温暖,他听出了话语之后的关切。
就在尘土将落未落之际,大天狗趁机奔着五彩石而来,右翼一下将袁珏伤整个人卷起来,卷到自己面前,伸出厚实的手掌就要去夺神石,袁珏伤一把将石头扔下去,扔给了李恩。一方面因为袁珏春的体力已经消耗太多,不能再给他,而至于袁珏明,他不放心。
见到袁珏伤把神石扔给李恩而不是自己,袁珏明面色一沉也要去抢,同时有三名忍者也欲上前争夺,不过还是李恩眼疾手快及时跳起来先众人一步在空中接住。
袁捷英一行人就是在这时赶到的。
他们来势汹汹,凶神恶煞,还有他们身上降妖人的气息都令妖怪闻而生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找事的,路上竟然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妖怪试图阻拦,都被袁捷英一剑毙命,包括守在白玉门楼下的巨妖。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袁珏伤被大天狗卷在白翼中,他右翼用力,袁珏伤被缠得喘不过气来,脸色青紫,额上青筋暴起,双眼充血。下方袁珏明怒目而视一个青衫女子,旁边袁珏春单膝跪地面色惨白,外围有十三名蓝衣忍者将他们团团围住。
袁捷封第一眼没有认出袁珏伤,毕竟七年前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七年的时间不止褪去了青涩,容貌更是沧桑了不少,尤其那条丑陋的疤痕,从耳下延伸到脖后,狰狞扭曲。
但他很快就猜出来了,他们兄弟几个眉宇间有两分相似。
这边几人听到有脚步声一齐向门口看去,袁珏春袁珏明眼中露出光芒,不约而同喊了一声,“五叔。”
袁捷英向他们点点头,立刻加入了战局。二十名剑卫一齐拔剑,分别朝着大天狗身上几处死穴而去,大天狗以左翼为盾,挡住朝着前心而来的几人,右翼一把将袁珏伤甩出去,他踩在栏杆上借力一翻,踉跄落地,袁珏伤被甩出去的瞬间李恩分了神,袁珏明趁机上前一把抢走五彩石藏入袖中,她想去争夺却有寒光朝着袁珏明袖口飞来,他闪身躲避跳开几丈远。
大天狗再挥右翼要躲闪却已经晚了,被袁捷英堪堪斩掉了三分之一的羽翼,后心虽然没有防备,但两名忍者帮他挡住了来剑。没了右翼保持平衡,大天狗摔落在地,咬牙看着他们,眼中狠厉依旧,身下沙土被血迹浸透成了褐红色的沙泥。
刚才和袁珏伤几人纠缠许久,袁珏春一边用五彩石防御,另一边几人车轮战应对大天狗,大天狗的攻势本就招招凌厉,这样的战术拖得他耗费了极大法力体力,动作身法都慢了下来,袁珏伤几个却可以轮流休息,没想到他们现在还来了帮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妈的,真不该接了武三思那单。”
他啐出一口血,余光瞥到了玄武龟壳后躲着的武三思,看样子他正打算逃跑,大天狗脑中灵光一现。
同时剩下的忍者又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纵然忍者身法诡秘,还是抵不过袁捷英阅历丰富,法力高深,加上剑卫帮助,很快所有忍者全都命丧剑下。
几人聚集在一起,袁捷英与袁珏伤对视良久,但是谁都没有说话,都是不善流露感情的人,七年不见,谁也不知道怎么先开口,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还是袁珏伤先叫了声五叔。
“孩子,你受苦了。”袁捷英连连点头,布满老茧的手握着袁珏伤的双臂有几不可察的颤抖,他很快敛了颜色,正声道,“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几人视线一齐投向大天狗,可是面前只剩下一滩未干的血迹,大天狗竟然凭空消失了。
还是李恩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武三思呢?”
再去寻找,果然武三思也不见了。细想之下,袁捷英三人在进入斗妖场之后就不见了武三思踪影,不过当时心思都在袁珏伤几人身上,谁都没有去理会。
“哼,没想到他还有这层心思。”袁捷英因为没有看出武三思别有用心有些不忿,“算了,今天先饶过他们。”
他随即身子一转看着李恩,眸色深深。
“这位姑娘,可是姓李?”
斗妖场中的空气霎时凝固,剑卫看到袁捷英的表情当即领会,将李恩团团围住。
李恩顿生警惕,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却被袁珏明一把抓住手腕。
“你干嘛?”李恩用力一把甩开袁珏明的手。
“别急着走,你还没回答我五叔的问题。”
“姓李的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我姓李又能怎样?”
“姓李是不能怎么样,但我看姑娘的法术有些眼熟,很像一位故人啊。”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听起来话里有话。
从袁捷英进入斗妖场的时候李恩就已经觉得不妙了,自己和忍者打斗时已经刻意隐藏,却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所以呢?眼熟又能说明什么?”
“我记得你用一样法术的人,应该都死了吧。”
李恩瞳孔骤缩,头上玉簪跳动,袁珏伤从后按住了李恩的肩膀。袁珏伤看她的眼神,似乎有股魔力,李恩竟然没有反抗。
袁捷英冷笑一声抬剑指向李恩。
“你果然是李家余孽,刚才你并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是想刻意隐藏吧,不过我曾经跟李焰忠并肩作战过,所以对李家法术熟悉的很,你那点小伎俩逃不过我的眼睛。”
“什么李家余孽,我叫李恩,你们袁家人也好意思叫我余孽,你知道当年真正造孽的是谁吗?”
“还想狡辩,说,你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袁珏春突然插话打断了李恩,袁珏伤过去一把将李恩拉到自己身后。
袁珏明见状赶紧怂恿袁捷英,“五叔,您可不能妇人之仁放了她啊,她不止是李家余孽,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化妖,刚才我和珏春看得真真儿的,她用过妖术,而且不是一般的妖术,得把她带回去好好审。”
“呵,妇人之仁,你爹是不是也觉得我老了没用了,你们来长安都不跟我说一声,怎么,是怕我给你们拖后腿?”
袁捷英眉间拧起一个川字,袁珏明知道自己失言赶紧噤声,袁捷英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袁珏春,袁珏春左右为难,他心里是向着袁珏伤和李恩的,但现在的情形又不好说假话,只能照实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袁捷英厉声道,“来人啊,先把她绑起来,一会儿带回去府里去。”
袁珏伤转过身看着李恩,眼神沉静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双手放在李恩肩头轻声说了两个字,李恩心头微颤。
“放心。”
众人出了长安妖市,袁捷英亲自给李恩戴上镣铐,自己骑马带着她,其余几人都跟剑卫共乘一匹,飞快赶回袁府。
一行人很快到了通化门外,进去以后就到了长安城内。
曾几何时“长安”这两个字就是繁荣强大的代名词,四方夷寇,皆不敢来犯,只能匍匐在长安脚下岁岁称臣,保得一方平安。
现在的长安已经远不如前了,坊市仍在,物是人非。
袁府就坐落在长安东部通化门内的翊善坊,是袁府旧址,武后迁都到洛阳,袁捷封等人之后也搬到洛阳,袁捷英则独自留守长安。
武三思的府邸在袁府南边的崇仁坊中,与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平康坊只隔了一条街,日日耳听莺歌燕语,目赏春光无限,光看他住的地方就能窥得其人品性。袁捷英一行人从灞河回袁府并不会经过武宅,他也没有打算去武宅,虽然刚才在妖市听袁珏明讲了五彩石在武三思手中的事,但现在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不宜和他正面对峙,撕破脸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马车虽然不会经过崇仁坊,却一定会经过长乐坊。
长乐坊以酿酒闻名,是整个长安的酒肆,东南西北各地的美酒都能在这里找到,日日酒香醉人,光是闻着都有三分微醺。酒香飘过几条街,越过皇宫高墙都能传到太子东宫里去。
坊中的林家酒铺是当年李淳风的最爱,老板娘酿的一手上好的竹叶青,入口凛冽,回味甘醇,为此李淳风还特意在长乐坊安家,即使后来被封为国师也没有搬走,只是在原地将府宅扩建。
刚进通化门就已经有长风带着酒香飘来。
马背上的李恩一闻到酒香立刻来了精神,心情忐忑,将头转向左边,因为长乐坊就在这边。她的感觉很难形容,既激动又难受,好像有无数的小兔在乱撞,兔子的绒毛搔动了心扉,却同时奇痒难忍,备受煎熬。
她等着再次回到长乐坊的一刻已经等了七年了。
距离长乐坊越来越近,李恩的心也越跳越快,微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思绪也随酒香飘回幼年时候,她想起了自己如何在这里长大,想起和家人欢聚一堂的时光,想起曾经半夜翻出去的墙头,她有种冲进去再将每个角落都细细看一遍的冲动,但是又不敢。这里的一砖一瓦,多看一眼都会扯动心底一块伤口,可她又不能不看,因为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故园的机会了。
快马终于疾驰过她梦回千万遍的国师府,只停留了一瞬。这里没有太多改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别致的宅子,唯一不同的是门楣上的匾额从“国师府”换成了“金府”。
国师府的匾额如今已经换到了洛阳袁家的门楣上,而且更大,更耀眼。
物是人非,李恩眸子黯淡下来,袁珏伤在旁边的马上看到她神色黯然,也有些难受,还有些愧疚。
过了长乐坊没多久就到袁府,这里的建筑风格和洛阳国师府很像,都简单低调,但又不失大气,可透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国师府处处肃穆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相反长安袁府多了许多烟火气,就连门口的石狮子看起来都憨态可掬,活灵活现。长街上人来人往,有孩子嬉戏玩闹,有叫卖声吵吵嚷嚷,两边的人家房顶冒着青烟,饭香四溢,闻得众人肚子里咕咕作响。
这才是处处人间景象,和李恩回忆里的长安别无二致。
下了马车以后,由薛队长直接将李恩带到了袁府的地牢里。
朝廷严禁私设公堂牢房,即使身为国师也没有特权,所以这个牢房除了袁家人没人知道,而且位置隐蔽,不易发现。
地牢里阴冷潮湿,因为没有光源只有几块萤石照明,所以视线不佳,李恩刚进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薛队长的牵引下一步步往前挪,他大概经常出入这里,不用眼睛都不会走错路。薛队长和李恩向来无甚感情,只知道她是犯人,将她一把推进牢房里锁上门就离开了,全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地牢无人看守,也不必看守。
因为这里是为了困住妖魔和有法力的人而特制的,和斗妖场中的困妖阵很像,一进到囚室中就会受到法阵影响四肢瘫软,毫无反抗之力,李恩被薛队长一推进到牢房里就感觉手脚都没了力气,瘫软在地。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给李恩送饭,一碗小米粥一碟青菜,那人也跟薛队长一样什么话都没说撂下食盒就走了,甚至不敢与李恩对视,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她生吞活剥了。李恩觉得好笑,可能这里关过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怪,那个小厮自然也把自己划归到了那一类里。
快一天没有吃饭了,李恩一直忙着保命没有想起来,直到刚才在门口闻到饭香才觉出饿来,这会儿看着清粥小菜也觉得十分可口,她打开食盒端起来就吃,丝毫不担心有人下毒,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对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有用。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脚步声轻快,来人心情应该不错,他从黑暗中靠近,李恩在墙边靠着头往外探去,看到来人竟然是袁珏明。
他换了一身素白衣裳,本来就生了个好皮囊,在一片黑暗中长身玉立,走路带风,颇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意思,不过穿的再好,长的再好,在李恩眼里顶多是个衣冠禽兽。
“我来看你了,小恩。”
言语之中多了轻佻,李恩不语。
“是不是有点失望,来的不是袁珏伤?”
袁珏明走到牢房面前蹲下,“他这会儿不知道干嘛呢,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你看还是我对你好吧,时时刻刻都想着你。”
他伸手要去抚摸李恩的脸蛋,被她用头撞开,牙缝里挤出一个,“滚。”
“哟,脾气还这么烈啊,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说要是八年前要没我那烦人的九弟出来搅事,咱们俩早就成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可知道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虽然投怀送抱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始终比不上你啊。”
“怪不得我姐姐不愿意嫁给你,你这种人渣根本配不上她。”
李恩提起自己的姐姐好像戳到了袁珏明的痛处,俊俏的脸上扭曲狰狞,他附到李恩耳边,“要不你现在从了我,说不定我爹还能留你一条命给我当个通房丫头。”
温热的呼吸吹到李恩脸上,她一阵恶心,却故意配合袁珏明换了个诡谲的笑脸,柔声道,“留我一条命,好啊,那我就可以亲手杀了你,还有你爹。”
薛队长在门口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说话的样子,在他眼里李恩诡异的笑容却成了笑脸盈盈,完全变了味儿,两人真好像耳鬓厮磨一般,看得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耳根,赶紧干咳两声提醒他们有人来了。
“那个四公子,捷英大人找你有事儿。”
袁珏明起身,留给李恩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

捷英之死
长安洛阳两地相距三百多里地,算不上远,袁捷英一行人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袁捷英原本的意思是尽快赶到洛阳,袁珏明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路上颠簸,眼看着袁珏春吃不消,加上走了一整天人疲马倦,最后袁捷英做主找个客栈先住一晚,明天再启程。
他们停在了上阳城外一家万福客栈门口,因为来得晚了城门已关,城外就只有这一家客栈,他们别无选择。上阳城在洛阳的西边,相隔不远,明天早上起程傍晚就能到洛阳。
店内的客人寥寥无几,他们都已经很累,所以吃过饭就都歇息了,只剩下剑卫轮流值夜,长夜漫漫,寂静无事,直到第二天早上,头一天晚上说好了第二天辰时出发,大家都早早起来等在楼下,正好遇到前来接他们的袁捷慧,也是一大早就带着一队剑卫到了。
袁捷慧是袁捷封的三弟,也是袁珏春的生父,袁珏伤的养父。他在洛阳收到信以后焦急的等了一天,到昨晚还没见袁捷英等人到,心里着急怕出什么事就大半夜的去请示了家主,得到首肯后立刻带了一队剑卫来出来寻找,天还没亮就在上阳城中的客栈找了个遍没有他们的踪影,这才出城在万福客栈遇到了他们。
他一进来就看到袁珏春背对着自己坐在长凳上,袁珏伤袁珏明站在旁边,都往楼上张望。
袁捷英带来的一名剑卫先发现了袁捷慧,口道,“捷慧大人,您怎么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袁珏春双目盈泪,久久说不出话来。
袁捷慧嘴唇颤抖,“爹来接你们了。”
袁珏春一个没忍住当时泪如泉涌,袁珏伤却刻意别过头,袁捷慧那殷切的目光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七情翻涌,不敢与他对视。
咚。
一声闷响,众人侧目,是袁珏春从长凳上滑下来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向父亲行了个大礼,袁捷慧登时老泪纵横,赶紧上前双手相搀,袁珏春看着父亲愈发苍老的面容,厚重的眼皮往下耷拉着没有精神,眼角的皱纹都快堆成山,本来正值壮年却满头银发,袁珏春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愧疚,这七年里他只顾着寻找弟弟,忽略了另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七年才回去过国师府两三次。
咚。
又是一声闷响,这次跪下来的是袁珏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反倒是袁捷慧哽咽了。虽然他早前就收到消息说两个儿子都要回来,但此刻亲眼见到还是情难自抑,尤其是见到袁珏伤,这份感情丝毫不亚于对袁珏春的思念,反而更盛。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不到六岁就已经寄养在自己膝下,他对袁珏伤也一直视如己出,当年袁珏伤消失后他一直四处打探消息,和袁珏春一样,就算所有人都说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袁捷慧也不信。
现在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七年间的期盼终于成真,他控制不住肩头轻颤,很努力才压抑住心中澎湃。
袁珏明在一旁抱肩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一丝不耐烦,插了句话。
“对了,五叔怎么还没下来?”
众人觉出不对,其实袁珏伤早上一起来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总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儿,而且袁捷英练武修道之人一向守时,今天却迟到了,几名剑卫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跑上楼去看情况,刚一上去就听到他们大喊。
“不好了,捷英大人被人杀了。”
所有人都慌了神,掌柜的当时就吓出汗来,要是自己店里闹出人命,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万一这几位真是官面儿上的,怕是他自己都要吃人命官司。
剩下的人闻言全都跑上楼去,掌柜的也让小二赶紧跟上去瞧瞧情况。袁捷英房门被先上去的剑卫打开,房内地上赫然一具尸体正是袁捷英。头朝里脚朝外,背部往上趴在地上,头向床边侧着,嘴角血液已经凝固结块,应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他后背两个巨大的血洞触目惊心,看得人脊背发凉。
正在众人惊愕之时,仓啷一声,袁珏明突然举剑指向袁珏伤,双目快要瞪出血来,“畜生,你竟然杀了五叔。”
几名剑卫都是袁捷英一手培养出来的,对袁捷英不仅是尊敬,甚至拿他当父亲一样看待,当时就拔剑霍霍,恨不得立刻就拔剑杀了袁珏伤,都被袁捷慧拦了下来。
袁珏伤长眉一拧,眉心出现浅皱,“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你杀了五叔,我昨晚亲眼看到你进入五叔的房里,除了你再没有人进去过,几名剑卫都看到了。”
剑卫们连连附和,“对,昨晚子时刚过,就是我们几个换班的时候你进去捷英大人房间的。”
“我找他有事。”
“有什么事非得半夜去说?当着众人的面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与你无关。”
袁珏明冷哼一声,目光投向李恩,“狡辩,分明是为了五彩石和这个妖女。”
“妖女也懂得要讲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空口白牙说的,就凭珏伤去过他房里就能证明是他杀了人吗?有谁亲眼看到他拔刀了吗?”李恩也听不下去,开始帮袁珏伤说话。
楼梯边突然有个怯生生的声音传过来,“我,我有证据。
所有人回头。
楼梯边说话的是店里的店小二,五短身材,低着头,眼睛不敢与旁人对视,袁捷慧走过去一把拉住他来到众人面前,正颜厉色道,“你有什么证据?”
店小二偷偷抬眼皮瞥了几眼众人又赶紧把目光收回去,那一刹那的眼神却让袁珏伤再次升起异样的感觉,小二的眼神与昨晚有些不同,少了圆滑,多了狡黠。
“小人昨夜去解手,大概是过了子时以后吧,在院子里隐约看到有人在房顶上走动,本来以为是遭了贼,想大喊叫人,却被房顶上的人发现扔了个什么东西下来把我打晕了,我是今儿早上在院子里被冻醒,本想告诉掌柜的,又怕他骂我没用,就什么都没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就是在这位客官的房顶上。”
“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当时天太黑了,看不清楚是谁,但是看身形并不是这位爷。”
小二说的是袁珏伤,听完袁捷慧几个松了口气,袁珏伤的心却拧的更紧,那股异样的感觉更强了,接着小二又补充了一句,“倒像是这位。”
他抬手一指,指尖对的却是袁珏明。
“你胡说什么?”
袁珏明大吼,小二赶紧缩到窗边。
“我看倒像是贼喊捉贼。”李恩不屑的挑眉。
“你一个店小二安了什么心敢这样污蔑我。”袁珏明逼近店小二把他逼到墙角里,阴鸷的目光突然转亮,大手在店小二脖子上一撕,竟然揭下一层薄若蝉翼的脸皮来,那店小二一见身份败露从袁珏明面前跳起来想逃跑,袁珏明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他用力一挣从身上的粗布麻衣里脱身而出,露出一身蓝色紧身忍者服。
忍者跳到窗户上,脚尖支撑着全身的力量踩在窗框上,原本的五短身材现在却异常灵活,眯起小眼从怀中掏出三枚烟丸往众人面前地上一扔,立刻升起厚重的黄烟遮住众人视线,待黄烟消散,忍者已经没了踪影,李恩也不见了,地上剩下两副被解开的镣铐,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那是大天狗的人,一定是他派人来诬陷我,想让我们内讧,你们四个赶紧去抓忍者,别让他跑了。”袁珏明怕众人还怀疑他,先赶紧解释了一句,四名跟着袁捷英来的剑卫立刻从窗户跳出去。
“你也知道现在不能起内讧,那你刚才污蔑珏伤的时候就没想到不能起内讧吗?”
袁捷慧声音带怒,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袁珏明听了心里不悦却生生压下,对着几名剑卫说,“你们一队人赶紧去抓那妖女,记住要活的。”
这队剑卫是袁捷慧带来的,都看着袁捷慧等他点了头,他们才蹬蹬蹬从楼上跑下去,待剑卫全都离开客栈,这时二楼才传来一声巨响,是什么门框撞击的声音。
原来是二楼的一位男客,昨夜打了个照面,他的房间本来离袁捷英几人很远,他刚才一直在门口听他们说话,那些剑卫离开后他们又开始吵起来,男客猛地推开门向他们走去,一副劝架的样子,身体肥硕但脚步十分轻盈,眼袋虽重但眼中露出精光,与昨夜截然不同。
“我说几位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啊,干嘛吵架呢。”
几个人没有理他,袁珏明揪着袁珏伤的衣领还在说是他杀了袁捷英,男客走到他们近前,突然从袖中飞出一个炸雷炸的几人头晕眼花,幸亏袁珏伤早觉出不对及时把袁捷慧往后一推,不然他首当其冲被击中。所有人齐齐看向男客,只见他笑吟吟的从堆满肉的嘴角挤出一句话。
“你们在斗妖场里可是一条心对付我呢,这会儿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除了袁捷慧,袁珏明等人当时就明白了面前之人是大天狗,他身子一抖化回原形,和当日在斗妖场里的日式装扮一模一样,看样子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你把店里的人都怎么样了?”袁捷慧首先关心的是无辜之人。
大天狗挠挠鼻子,“他们啊,在后院井里呢。”
“你杀了他们?”
“不然呢?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难道五叔也是你杀的?”袁珏明指着他问,大天狗却笑的狰狞。
“是谁杀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是你。”大天狗突然指着袁珏明,然后指尖一变方向又指着袁珏伤,“还是你?又或者是那个逃跑的李恩呢?”
大天狗仰天大笑。
“是你帮她逃跑的?”
“我看她天天带着手铐脚铐累得慌,就找人帮她解开了,至于逃不逃走是她自己的事,不过她身上的百妖之力还真是个好东西,走了倒好,留着她的命本大人还有用呢。”
听到李恩逃跑了袁珏伤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大天狗说完拍了拍手,又有十二名忍者从屋顶墙壁走出来,把他们围堵在二楼。
袁珏明看着这情景吸了一口冷气,现在袁捷英死了,袁珏春身上有伤,李恩逃跑了,所有的剑卫都被支开,大天狗的本事他不是没见过,还有那些忍者十分难缠,那天要是没有袁捷英他们真的没把握能打赢,现在袁捷慧虽然在,但是他的法力远不如袁捷英,这下难办了。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袁珏明摸了摸胸口,衣服里的东西咯得他肉疼,他犹豫片刻又把手放下。一旁的袁珏春还想用五彩石帮他们抵挡,蹲下来在袁捷英的衣服里翻找,可是上下里外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五彩石,大天狗看出他的意图,立刻发起攻击,背后长出白色羽翼,一挥就把袁珏春拍到门上,他本来伤就没有完全好,这一下旧伤复发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五彩石不见了。”他说完这一句就晕了过去,袁捷慧过去护着儿子,把他抱到房里放在床上,拔剑对着大天狗。
“妖孽竟敢伤我儿子。”
十二名忍者袖口一滑,每人左右手各捏一支忍刀,长不过十几寸,是近身肉搏的利器,袁珏伤等人都用长剑,挥舞起来忍者本来近不了身,但这十二名忍者身法极其诡异,比起斗妖场中的几个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能抓住挥剑的空隙靠近他们,用忍刀划破他们的衣衫皮肉。
一时间二楼剑气妖气乱蹿,大天狗还嫌地方不够宽敞,一挥巨翼把屋顶都给掀了。妖气剑影在天空交替出现,好似白日焰火,虽然色彩不明显,但接连不断的巨大响声还是惊动了去寻李恩的一队剑卫,队长心知不妙,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立刻掉回头跑回客栈。
剑卫们脚步快,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客栈外,看着里里外外一片狼藉都觉得大事不妙,蹬蹬蹬就跑上二楼,正好看到袁捷慧挡在袁珏明面前,两名忍者手里的忍刀堪堪划破他的咽喉,刺穿他的胸膛。
“不要。”
袁珏伤的叫声回荡在空中,透着一种打从心底生出的绝望、悲凉。
袁捷慧的血从咽喉动脉喷射出来,溅了袁珏伤一身一脸,他瞪大的双眼中有痛苦,有惊慌,有自责,更有恨,溅到眼球里,把白色的眼仁也染成红色,加上因为痛苦愤恨而扭曲狰狞的表情,就好像刚从第十三层血池地狱里闯入人间的恶鬼罗刹。
重逢的喜悦还不来不及表露,转眼就成了诀别。袁珏伤怒上心头,从手上冒出黑色煞气缠上剑身,天伤剑嗡鸣作响,剑尖在地上划过,擦出火花飞溅,他低沉着声音叫响一个人的名字。
“袁珏明。”
袁珏明心里一颤。
刚才两名忍者朝他而来他心知抵挡不过就把袁捷慧拉到面前给自己做了人肉盾牌,这下袁捷慧死了,袁珏伤肯定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他看到突然冲上来的剑卫就像看到救兵一样,大声喊叫,“快来,三叔为了救我被他们杀了。”
二十名剑卫冲着忍者而去,缠斗在一起,大天狗则得意洋洋的在旁欣赏袁珏伤和袁珏明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
袁珏明看着他的样子自己也怕,说起话来都打绊子。
“你,你,这都是大天狗惹出来的,要不是他三叔怎么会死?我们应该应该一致对外,先解决外患,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所有人?这句话提醒了袁珏伤,他想起房内的袁珏春,养父已经死了,不能再让他的亲生儿子也死了,他这才调转剑头,煞气缠上宝剑对准大天狗。
“切。”大天狗往地上啐了一口,好戏还没开场就结束了,他刚刚被调起的兴致就被浇灭。
“天罡剑法,天败星。”
此话一出袁珏明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找掩体躲避,与忍者纠缠的剑卫也不顾忍者的攻击,尽量躲开袁珏伤,给他和大天狗留出空地,寂寂天地好像成了袁珏伤与大天狗两个人的战场。
天败星是天罡剑法中最狠的一招,所谓天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了对战的两人以外,所有靠近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空中黑气黑光齐发,大天狗挥动双翼卷起断壁残垣在自己面前结盾,天败剑气夹着煞气猛然爆发,有破空之势,大天狗面前的瓦砾不仅没能阻挡住剑气反而受到影响全数击到大天狗身上,早前就受伤的右翼一下子被巨大的冲击力伤的血肉模糊,左翼也受伤不轻,同时他从二楼摔出去倒在一棵树下,十几名忍者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伤,跳下二楼拉着大天狗再次使用忍术消失于无形。
袁珏明和剑卫因为躲闪及时受伤不重,而袁珏伤因为天败剑损耗了极大的法力,但他一直撑到大天狗他们离开后才踉跄倒地。
袁珏明暗自心惊。
幸好大天狗之前受的伤没有彻底痊愈,幸好袁珏伤用煞气配合天败才能发挥出那么大的威力,幸好他在大天狗走后才倒下,不然所有人都要殒命于此。

长安妖市
圣历元年三月,洛阳。
神都洛阳,处处透露出蓬勃的生机。正值暮春时节,又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整个洛阳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白墙朱瓦,青砖漫地,路旁笔直挺拔的女贞冬青好像两排严阵以待的战士,守卫着都城。树下则种着各色的牡丹花,不过此时还未绽放,只静静的合拢起娇嫩的花瓣,接受雨露滋润,花瓣枝叶上坠着点点未干的雨水,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街道上的店铺客人进进出出,路边停满了奢华的马车;路上行人如织,有说有笑;还有挑着各色货物的小贩来来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繁荣的景象与曾经的长安城如出一辙。
在南市街尾,有一幢不大不小的院子,古朴典雅。院墙高三丈,最高处的砖块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高墙三丈之内,没有妖怪可以靠近。
宏伟的紫金朱门显示着主人地位的高贵,门上一块朱红大匾上书“国师府”三个大字。
站在门外远远地能看到府宅深处一座漆黑的阁楼耸然而立,高有七层,每层六角,每个角上都坠着个黄铜的铃铛,铃铛上还刻满了咒文,一阵清风吹来,铃铛岿然不动,静静坠在塔角。
此时,阁楼第七层有一男子正临窗而立,四旬年纪,面白微须,两条剑眉之中透着一股子端正之气。他头戴白玉冠,束起的青丝中夹了几根白发。身着黛蓝色丝绸道袍,胸口用绣着个“罡”字,那道袍触手极柔,随便一点动静都会把衣袂吹起,好像一弯深不见底的海水随风微漾。
这人正是鼎鼎有名的大周朝国师,同时也是袁家现任家主,袁捷封。
他看着窗外,极目远眺,整个洛阳城尽收眼底,一片的安定祥和,在袁捷封眼里却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今日他总是觉得惴惴不安,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过了,难道又有大事发生?他右手食指窗柩上摩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爹,怎么了?”清朗的声音从他的右后方传来,他循着声音回头,但是并未答话。
说话的是个丰神俊朗的白面公子,是袁捷封的独子袁珏明,在袁家后辈中排行第四。他见父亲眉头紧锁,眸色深沉,心里也是一紧,许久没有见过父亲有这样的表情了。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风声,一只精巧的纸鸽扑棱着翅膀朝着阁楼飞来,袁捷封摊开手掌伸到窗外,那纸鸽落在他的手心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下来,静静躺在手中。
袁捷封打开纸鸽,脸色骤变,连声音都没了往日里的那份稳妥,“袁珏伤?他竟然还活着。”
“袁珏伤?”袁珏明的声音也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在哪儿?”
“长安妖市。”
听到这四个字,袁珏明表情也变得难看,这长安妖市可不是普通的地方。
“爹,这次的消息可靠吗?”
“珏春信中说有人见他使过天罡剑法。”
袁捷封口中的珏春是他三弟袁捷慧的儿子,比袁珏明小几岁,家中排行第六,这几年一直在外。
“那儿子要不要跟去看看?”
“我也是这个意思,珏春怕是会误事啊。”袁捷封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等等,你这次去还有其他任务,附耳过来。”
父子二人窃窃私语,话毕,袁珏明转身下楼,袁捷封靠在窗前,指尖燃起一团火焰,将那张纸燃烧殆尽,纸灰随风四散而去,从楼顶打着旋儿漂落在国师府外面。
在离着国师府外墙三丈外有个卖烧饼的小摊,摊主头上包着布,身上搭着毛巾,来来回回招呼摊上的客人。
一片纸灰从他头顶飘下,他随手一挥装作叫人却把那点纸灰握在了手中,当时眼里闪过红光,一瞬消失,没有人注意到。
当今大周有三大妖市,前两处分别在长安、湘西,至于那第三处妖市,则设在了钱塘。
妖市最初只是妖怪往来交易的市场,但近几年来渐渐也有各怀心思的人类在此地出入。这些妖市都是在七年前神都一役之后几年内迅速兴起的,拥有者的身份十分神秘,成立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见过。
长安妖市最繁荣,往来交易频繁,鱼龙混杂,而且临近神都洛阳,作为陪都的长安也常有达官显贵来往,因此消息网发达,人脉众多,可谓手眼通天,只有付不起的代价,没有买不来的东西。
湘西妖市最毒,设在了巫蛊云集的地方,所售之物也皆阴毒至极,能到这里来的多是修习毒功的妖怪,或心怀叵测的人类。
至于钱塘妖市,虽然不似长安妖市那般手眼通天,也不像湘西妖市那样至狠至毒,但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且依山傍水,适宜妖族修炼,成就了一番不同于前两者的景象。
长安城的东南角是灞河,这里没有城中那么繁华,常有妖邪野兽出没,人烟稀少,所以天色刚刚暗下来,路上就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此时只有一个文生打扮的男子沿着长长的灞河走着,他虽然一身素净打扮,但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举手投足间隐现贵气,他手持玉骨折扇,一边走一边数着灞河边碗口粗细的柳树。
“一,二,三……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文生公子最终停在了第三十六棵柳树前,这棵柳树比前边那些更加粗壮,有一个小童合抱之粗,细看之下,满地的腐尸枯骨,这颗柳树竟是受到尸体的滋养才长得如此壮硕。在柳树之下有个一尺多高的小小神祀,里边供着一尊神狗的雕像,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看着外面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神狗身披盔甲,手执团扇,脚下踏着一双木屐,完全是日本武士打扮,站在神祀中,颇有几分威武。
这里就是进入妖市的入口。
想进入妖市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需要以血饲养神狗雕像才能得到进入妖市的钥匙。这血的量不一定,根据来人而定,身份越高,法力越强,需要的血越少,反之则越多,有的人一滴血即可开启通道,有的人则在神像前耗尽了精血,化成一具枯骨,也没有进去妖市。
夕阳照晚,微风拂柳,河面上泛起金灿灿的水波,映衬着地上的白骨竟也散发着金色光芒,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文生公子看了看四下无人,右手执扇按了下扇轴,扇柄上冒出一截剑尖,他用剑尖对着左手食指一划,指尖涌出鲜血。他立刻将滴血的手指放在雕像的嘴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文生公子的脸色见白,这时神狗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绿光,文生公子把食指拿出来手心朝上平放在嘴下,神狗嘴里吐出了一个药丸似的红丸子掉落在手心。
接着脚下响起了一阵轰鸣声,好像地震一样剧烈摇晃,那文生公子收回手,也不慌张,而是退到一旁静静的等着。
只见地面震动着裂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随后口子越来越大,待能容下一人之时地面停止了震动,那口子之下竟然是一节节的台阶,文生公子手摇折扇,拾级而下,待他走远之后,大地又开始震动,那个口子缓缓合上,越来越小,就在只剩一掌宽的时候,一个青色身影从远处的柳树上飞身而下,一个侧身堪堪挤进口子里。
楼梯两旁都放着萤石,幽幽绿光把楼梯映照的神秘异常,顺着走到底是一条狭窄的羊肠小路,两旁种着不知名的藤蔓植物,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沿着小路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一片广阔天地,这内里也没有萤石火把,却十分明亮。眼睛一下子接受不了,文生公子微微眯眼,待眼睛适应之后,看到面前有一个高高的乳白色门楼,细观之下,那门楼是用白玉制成,通体润滑,触手微凉,两旁的柱子上各刻着一只龙鳞马身的神兽,雕工细致,洞中的光亮也是来自这白玉门楼,不点自明,大约是被施了什么法术。
“真不愧是长安妖市,财大气粗。”文生公子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感慨。
在门楼之下正中站着一巨型妖怪,身高有一人半高,站在文生公子面前,比他高出一大截。那妖怪几乎已经化作人形,乍看之下分辨不出是什么妖怪,只有屁股后边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颇添了几分可爱。
文生公子将手中的红丸子扔给守门妖怪,他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一口吞掉,才让开一条路,让文生公子通过。
文生公子却不着急,而是轻晃折扇,气定神闲,两瓣薄唇轻启,“朋友跟了我一路了,再不下来,我可就自己进去了。”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刚才那个青色身影出现在文生公子面前。
来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白面无须,剑眉杏眼,脸庞瘦削且坚毅,端端是个英俊少年,虽然穿着青色粗布道袍但不掩其风采,头上的发髻用一根鲜红的血玉簪子固定起来,甚是显眼。
他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向文生公子道,“大人笑话了。”
文生公子没有说话,摇晃着折扇绕着他走了一圈,眼睛上下打量着,最终目光停留在他头上的血玉簪子,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位道友,你这一路跟了我几十里,本打算在那入口把你甩掉,谁知道你竟能跟着我一起进来,想必也有些本事,怎么,不舍得花几滴血吗?”
“倒不是舍不得,而是我们这种人血不值钱,比不上武大人,要想进来一次怕是得去了半条命啊。”他故意将“武大人”这三个字说的很慢,很重。
“哦?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大人名讳小人不敢提。”
“无妨,说来听听,不然,我可就自己进去了。”他说着便要抬脚。
“梁王武三思。”
道友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礼尚往来,那我也应该知道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吧。”
“在下李恩。”
“李恩?你也姓李?”
“李乃天下大姓,此李非彼李,小人只是一介云游道人,大人不必在意。”
“呵呵,道友过谦。”武三思轻笑两声,“你来妖市所为何事?”
“妖市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向大人借个方便进去开开眼。”
“哦?借个方便可以,不过有借就要有还哪。”武三思眼神怪异的看着李恩,看得他头皮发毛。
“大人恩惠小人日后自当报答。”
“好吧,那你跟我进来吧。”武三思给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便让开在一旁。
两人先后走进门楼里,踏入门楼之后,竟然是与门楼外面完全不同的天地,门楼之外是个洞穴,虽然巨大明亮,但常年不见天日,总是多了几分阴森潮湿的感觉。而门楼之内,则俨然一副普通街市的样子,街上熙熙攘攘,人来妖往,最诡异的是,这天上也挂着个太阳,看起来和外边的太阳相差无几,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个太阳从不落下。
若非知晓内情者,定会以为只是来到了长安一条普通街上。
武三思和李恩一前一后的走着,[主体不明]李恩不时打量左右,却一直没有看到想找的东西。
那样珍贵的东西,大概不会轻易显露于人前吧。
不过一路看来李恩也开了眼界,不愧是妖市,名副其实,沿街叫卖的都是各种妖魔鬼怪,所售货物极尽怪异,有从未见过的奇门暗器,有血淋淋的残肢断臂,还有直接出售妖怪内丹法术的。往来的人类妖魔见惯了各种场面,对李恩和武三思都视若无睹。
两人一路前行,越走越荒凉,在旷野之中有一所别致古朴的宅院,来到宅院门口,武三思忽地神色一凛,将折扇一合。
“李兄,我们进去坐坐吧。”
李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武三思就当是默认了,带着他登上台阶站在门前,武三思抬手在门上先敲了三下,又敲了一下,再敲了五下。
“嘎吱”一声,两扇门自动打开,两人进去之后门又自动的闭上了。
宅门之内往里走上一些有一个圆形大坑,大小如同校场一般,深也有三丈,坑底升起五丈高的黑色栏杆,成一个巨大牢笼,栏杆边上开了一个侧门。栏杆上沾满了血迹,血迹掩盖之下还刻着咒文。天顶上开着无数的小天窗,投射下来束束光线,落在地上映的一块明一块暗,多添了几分神秘感。坑底一丈之上的土地往外往上延伸建起了三排看台,越往下就越靠近大坑,越靠近栏杆,看台也呈圆形,将牢笼包围在内,台阶之下那一丈高的土地开了个通道,也用栏杆围起来,直直通到牢笼侧门。
此时,看台上已经被占了一大部分,有人有妖,都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咕哝着什么。
这里是斗兽场。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斗妖场。
李恩心下生疑,这斗妖场本是湘西妖市的特色之一,有想要购买至邪妖物者,一次性买一百名妖怪,将他们一同放入斗妖场,催动栏杆上的咒文激发他们的妖性,让他们互相搏斗,自相残杀,最终只有一只妖物能存活下来。原始的妖性和生存的欲望都激发出他们最大的潜能,这样最后活下来的妖怪才是最狠最强的。
至狠至毒,这才是湘西妖市。
“什么时候长安也有了斗妖场?”
原本走在前边的武三思回过头来看着李恩道,语气中夹着戏谑,“李兄果然不是一般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斗妖场?”
“云游四方,也曾有所耳闻。可这斗妖阴辣狠毒,乃是湘西妖市的特色,长安妖市什么时候竟也用上了这样的手段?”
“妖市本来就是做买卖的地方,有人想要他们就给喽。”
“谁想要?”李恩急忙追问。
武三思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恩在武三思的带领下来到最下排的台阶坐下,对着栏杆的侧门,下边就是那条通道。李恩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己正对面的第三层台阶上坐着两个人,都带着兜帽斗篷,将头垂下,看不清容貌,斗篷右边被剑柄顶的突出一块。
李恩看到了剑柄露在外边的短短一截,当时心下了然。
“他们竟然也来了。”
李恩也把头低下来,藏在阴影里。
两人刚刚坐定,就听“咚”的一声锣鼓响起,斗妖场看台上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李恩感觉到身下的通道中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力道好似万马奔腾,震得看台都在晃动,从通道里陡然涌出无数的妖魔鬼怪,争先恐后的从通道里挤出来冲向围栏内。
李恩睁大了眼睛,整个斗妖场里少说有八九十只妖怪,看得他眼花缭乱。一旁的武三思不紧不慢,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掌心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拍打,一边拍打一边数着,“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
一边数,嘴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奇怪,李恩余光看到他面目扭曲,血灌瞳仁,当时心头一动,莫不是他起了什么邪念,李恩暗自凝起一团真气,准备随时动手。
“九十九。”这一声武三思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同时一下子从台阶上站起来,李恩往下看去,最后一个妖怪正从通道走进斗妖场,背后负剑。
“不对,是人,斗妖场里怎么有人?”一看到那柄长剑,李恩神色一凛,几欲发作,一旁的武三思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令他汗毛竖起。
“欠我债的现在就还吧。”
这轻轻一句刚说完,李恩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缠住,一下动弹不得。再看身侧的武三思周身缭绕着黑色的妖气,他趁李恩无法动弹伸手便是一掌,强劲的掌风中夹着黑色的妖气,李恩被掌风震飞的一瞬间也将早已运好的真气化成一股利剑直击武三思的胸口,武三思则挥手张开扇子,挡住了那记真气。
李恩虽然被那记掌风震起,缠绕住她的妖气散开,身子能动弹了,他借势在空中往后一翻,使了个巧劲化解了那一掌的大半力道,堪堪落到了囚笼上方,李恩定住脚步,胸中一阵血气翻涌,还没等他调息整理,便发现身下的黑色栏杆好像在动,栏杆像藤蔓一样凭空长出几条缠住了李恩的腿脚,不由分说就把他往下拉,接着栏杆分开了两道口子,将李恩硬生生吞了进去,掉在斗妖场正中。
李恩迅速站起身来,凝气运功,四周近百名妖怪虎视眈眈的看着李恩,在地上摩拳擦掌,随时打算扑上来将他撕碎。
咚。
又是一声锣响,周围的黑色栏杆顿时冒出红光,是有人催动了咒文。
这时响起了一个沉沉的男声。
“百妖已齐,开斗。”

初次相识
袁珏伤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去了地牢,正好与袁珏明错过。
推开厚重的铁门,从正午的阳光一下进入幽黑的地牢里一般人眼睛都要适应一会儿,可袁珏伤却完全不受影响,好像对黑暗早已习惯,一进来就看到牢房里李恩席地而坐,背靠着墙。
袁珏伤走过去顺势坐在她牢房外的地上,李恩狐疑的看着他。
“你早就认出我了?”
袁珏伤摇头,“一开始也不确定,不过你叫我的名字时候,跟你第一次喊我的时候一个样。”
“哪里一样了?”
“一样凶。”
李恩瞪着他,“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现在。”袁珏伤留给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表情,看着她明明气鼓鼓的,可腮帮子上没肉,瘦的鼓不起来,突然有点心疼,轻声道,“你瘦了。”
“我以前很胖吗?”
“有点。”说着袁珏伤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咧开嘴角,嘴角扬起的角度刚刚好。
“有点?”
李恩嘴角挤出这两个字,袁珏伤一听又笑了,“小胖子。”
“你再笑。”
“是你问我的啊。”
“那我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
“瘦了瘦了。”
两人并肩而坐,嬉戏调笑,地牢里阴冷,但二人心里都生出一丝暖意,温暖的如同十三年前的初见。
那年李恩八岁,袁珏伤十岁,袁李两家关系还很好,至少表面上很好。
春来风和日丽,万物复苏,两家人相约踏春,去翠华宫拜一拜太乙天尊,上完香两家大人自然坐在一起,女子闲聊家常,男子谈古论今,他们一群孩子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四处吵闹。
在家里都拘束惯了,好不容易出来自然觉得哪里都新鲜,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玩儿,女眷们紧拉慢拉都拉不住,就由得他们去了。
许是父母早亡,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更有分寸,更懂事一些,袁珏伤从小便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和其他孩子欢脱的天性不同,也很少有合得来的,因为是寄养在了袁珏春家,所以只和他亲厚些,不过这会儿袁珏春早就和一堆人玩儿疯了。袁珏伤看着他们玩闹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就悄悄地走进观中,想找个清净地方练功。
他绕来绕去,绕到一处清净的偏殿,坐在蒲团上刚静下心,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供桌下面传来,他还想着现在的老鼠胆子真大,大白天就敢出来偷食。
伸手撩开桌布,却看见个一身碧色衣裙的小胖丫头正坐在地上抱着一盘凤梨酥大快朵颐,脚边扔着香蕉皮,苹果核,还有几个已经空空如也的盘子。
胖丫头就是李恩,不过那时候她还叫李焰恩。
她两个粉嫩的腮帮子鼓鼓的,一看就知道嘴里塞了很多食物,嘴角沾着白色的点心残渣。突然袁珏伤发现,李恩的脸上出现两坨红晕,杏眼圆睁,表情就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小胖手抱紧怀中的凤梨酥,袁珏伤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一看到袁珏伤笑自己李恩的脸色顿时变了,瞪着眼睛,撅起小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从桌下爬出来,双手叉腰,盯着袁珏伤问,“笑什么笑,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李恩气鼓鼓的样子袁珏伤反而笑的更厉害了,捂着肚子结结巴巴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李恩胖脸靠近他,然后恶狠狠地喊了一声,“袁珏伤,不许笑了。”
就是这一幕,他一直记到了现在,也是从那以后,李恩成了他的第二个朋友,只有在和袁珏春李恩相处的时候他才会袒露出真实的自己。
袁珏伤忍不住去看李恩的侧脸,轮廓清晰可见,她瘦了好多好多,本来七八年前她就已经褪去婴儿肥变得身材高挑亭亭玉立,可现在看起来比那之前又瘦了一大圈,脸上一两多余的肉都没有,眸子里也没了当年的灵动欢脱,取而代之的是历经世事后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七年时间,沧海桑田。
袁珏伤突然觉得还是当年那个单纯无忧的胖丫头更好看。
“看什么看,小心我又凶你。”
“对了焰恩,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李恩垂下眼睑,“别叫我焰恩了,我现在叫李恩,那个焰字,我很久不用了。”
“焰”字是父辈对他们这一代人的祝福与嘱托,愿他们像火焰一样,既有不灭的希望,又有如火一般的赤诚,可是七年前的灭门案无情地掐灭了李恩的希望。
“没事了。”袁珏伤的声音很轻,李恩听到后也故意换了副轻松的语气。
“不过你还跟以前一样啊,还叫袁珏伤。”
“是吗?一样吗?”袁珏伤下意识伸手去摸耳下那道伤疤,耳下的神经剧烈跳动。
“我是看到你的剑,才完全确定是你的。”
袁珏伤拿出剑,把剑柄放在手里摩挲。
“也就是你眼尖,这样还能认得出来。”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李恩也伸手去摸剑,宝剑安静的躺在袁珏伤手中,没有反抗。两人虽然有说有笑,但没有人提起七年间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在刻意躲避这个敏感的问题,都怕不小心揭开对方的伤疤。七年的时间在他们之间建起了一道不薄不厚的屏障,让他们能够念及旧情却又不敢再多靠近一步。
袁珏明来到书房时袁捷英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薛队长在门口禀报,袁捷英让侄子直接进去,一推开门正对的是袁捷英伟岸的背影。
“五叔找小侄有事吗?”
袁捷英转过来看着袁珏明说,“珏明,土行神石在你那儿吧。”
袁珏明点点头。
“拿出来,我替你收着。”
“五叔,这东西我要带回去给我爹,还是放在我这儿方便。”
“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少人惦记着,刚才被那么多妖怪看到,你自己拿着反而会惹一身麻烦。”
“这,还是不麻烦您了。”袁捷英的话不无道理,但到了手的东西袁珏明不想交给别人,只有在自己这里才安心。
“麻烦?我来救你们你就不觉得麻烦了吗?要是嫌麻烦你们可以马上走,看看你能不能活着出长安,我看光是那个丫头就能扒了你的皮。”
袁珏明想到了李恩刚才说的那句话,觉得太阳穴有点疼,伸手揉了一下,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语气中已经有三分动摇,“我知道五叔是为了我们好,可是。”
袁捷英一抚衣袖,面上带了愠怒,“来了长安连说都不说一声,万一出了事谁负责,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还有你爹,要是觉得我不中用了,干脆我把这位子让给你,以后你们再来长安都不用通知我了,生死都与我无关。”
“五叔,我和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来得匆忙才没通知您。”
“行了,你要是也觉得我不中用了你们现在就走。”
这袁捷英年纪大了脾气也见长,万一他真的一甩袖子走了,把这烂摊子扔给自己,袁珏伤又向着李恩,自己还真制服不了他们,如果他们跑了,自己就算带着五彩石回去,恐怕也只是功过相抵。袁捷英虽然闹脾气但也知道轻重,他知道五彩石牵涉甚广,是断然不会自己私自留下的。
略一斟酌,袁珏明摊开掌心,深施一礼,“那就麻烦五叔了。”
袁捷英面色缓和下来,接过五彩石端详了一会儿放入袖中,才道,“好了,去门口让薛队长把珏伤也找来吧,我有事要和你们俩说。”
袁珏伤来得快,到书房后,袁捷英和袁珏明都端坐在椅子上等他,袁捷英坐在桌后的太师椅上,袁珏明坐在他右手旁的椅子上,袁捷英挥手示意他坐在袁珏明身后。
待他坐定后袁捷封淡淡开口,“本来也想叫珏春来,可是他现在不方便,叫你们俩来也是一样的,主要是想问一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带五彩石回洛阳?那李家余孽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又或者你们嫌麻烦的话我可以在这里先解决了你们带着尸体回去交差。”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袁捷英冷笑,“这次你们俩的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啊。”
关心则乱,二人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被这位五叔摆了一道,其实袁捷英是故意试探他们,看看是不是对李恩余情未了。他本来也没打算杀她,七年前服下百妖毒还能活下来,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她在斗妖场中说的话,袁捷英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权当她是狡辩,回来后他细细想过,话中明里暗里都是指袁家和那件事有关,他总觉得有些介意。
袁捷英慢悠悠的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才缓缓道,“不杀就不杀吧,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迟恐生变,侄儿觉得还是越快越好。”
袁珏明想着回去立功,自然急不可待。袁捷英又端起茶碗,盖子一下下碰在茶碗边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珏伤,你觉得呢?”
“不必急于一时。”
袁珏伤主要是想要拖延时间,给李恩创造机会逃走,他的心思却被袁珏明看穿。
“我看你是想拖延时间吧。”
“小人之心。”
“你说谁小人,分明是你居心不良。”
“五叔,六哥的身体不适合舟车劳顿。”袁珏伤直接忽略袁珏明和袁捷英对话,这让袁珏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你只是想找个借口好让你跟那个李焰恩,不对,现在是李恩了,让你和她有时间远走高飞吗?”
“别吵了,我觉得珏伤说的有道理,珏春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舟车劳顿,你们几个还是养几天,等恢复一些再走不急,李恩我亲自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除非你连我都不信了。”
他倒不是偏爱袁珏伤,而是讨厌袁珏明,袁捷英向来看重行事坦荡,有担当有作为的男子,而袁珏明为人阴毒善妒,本事不大偏偏心比天高,一心惦记着少家主的位子,这让袁捷英的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往袁珏伤那边倾斜。
“五叔,只要让一队剑卫护送我们回洛阳,就不会出什么事,还能尽早回去跟爹复命。”
“急什么急?人跟你回去了长安还管不管?我这里这么多事自己都忙不过来,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三天后你们再启程,这事儿我来跟你爹说,怪不到你身上。”
见袁捷英面带不悦,袁珏明不好再说下去,心里却担心,三天时间,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幸好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这几日袁珏伤一直想再去看李恩,却被人拦住,门口本来无人看守,现在却多了四个剑卫日夜守着,是那天二人从书房离开后袁捷英亲自吩咐的,人也是他挑的,个个都是心腹,只听袁捷英一个人的话,没有他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即便是送饭的人也只能送到门口,由守卫检查后带进去。
这条命令明显是针对袁珏伤和袁珏明的,袁珏伤心里挂念却不好硬闯,倒是解了袁珏明的心宽。
这三天里只有袁捷英来过一次,和李恩从正午一直待到天黑才出来,袁珏明知道以后一直偷偷等在地牢外面,虽然不知道李恩对袁捷英说了什么,但看他出来时面色凝重,神情不自然,袁珏明的心也吊起来,担心李恩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第三日该是出发的时间,一大早袁珏明就先去找了袁捷英,想把五彩石要回来,这几天他一想到那日袁捷英的神情就放不下心,偏偏他的担心成真了,他向袁捷英提出要五彩石的时候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去洛阳,亲自护送神石。
“您之前不是还说手头有自己的事分不了身,连剑卫都不能分出来吗?”
“我这几天也想了,没什么事比神石重要的,还是我陪着你们才能保证不出岔子,我再挑几个剑卫跟着我们一起去,才能万无一失。”
“五叔,您这样就是为难小侄了,况且路也不远,我们几个还应付得来。”
“到了洛阳你爹要怪就让他怪我,这事没得商量。”
袁捷英的语气不容拒绝,袁珏明也摸不准他是什么心思,又拗不过他,只得暂时答应。吃过午饭,袁捷英将府里的事情给薛队长交代了一下,又挑了四名精干的剑卫,跟着他们一起踏上了去洛阳的路。
袁捷英此去不仅仅是为了护送神石,更想向袁捷封求证一件事,殊不知,自己踏上的却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黄泉路。

回到洛阳
袁珏伤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国师府的地牢里了,正躺在潮湿腥臭的草堆上。
他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惊醒的,那是血腥味,腐朽尸体的味道还有尿骚味混合在一起的一种恶心浑浊的味道,整个地牢只有上方有一个几寸大的天窗,空气不流通,日积月累的臭味已经渗进墙缝砖缝中。
地牢里很黑,只有远处门口放着几块萤石,袁珏伤透过斜上方十寸见方的天窗分辨时间,大约到了戌时,天色已晚,有星星点点的雨滴从天窗滴落下来,偶尔带进几片绿叶。
他本能伸手摸剑,腰间空空如也,宝剑不在身边,他挣扎着想起来,但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袁珏伤因为躺在地上所以一睁开眼就看到头顶就用朱砂画着道教净天地咒。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净天地咒是八大神咒之一,咒如其名,可以清除一切污秽,还天地一片清净,对此咒来说,妖魔鬼怪就是污秽,如果换了其他妖怪关在这里,会被符咒逐渐侵噬,丧失法力。幸好袁珏伤之前耗费了大半煞气,所以这个咒语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至少在他煞气恢复之前不会受到影响。
可是恢复以后呢?
袁珏伤突然苦笑,他可能想得太多了,怕是自己都活不到煞气恢复的时候吧。
除了头顶,还有一股力量自脚底升腾而起,像是长出了无数双手攀附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四肢手脚全都钳制住,他现在就连抬一抬手都很费力气。符咒没有画在地上,而是隐藏在地下,是为了防止有心人毁掉符咒,袁珏伤猜想地下的应该是道家九字真言“灵、镖、统、洽、解、心、裂、奇、禅”中的“洽”言,代表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为了加强功效应该还配合金光神咒一起使用。
金光为道之发见,金者刚强不坏之意,求道者玄功广博,光华外着,足以驱鬼魅、斩妖气,役神将。如金器之刚强不屈,灼然赫奕也,是号金光。
此咒因为法威强大,可以说是遇妖斩妖,遇神杀神,所以属于禁咒之一,不过自己脚下的金光神咒应该是经过修改减弱了作用,只起到束缚的作用。
袁珏伤的身子不好动弹,只能一点点蹭到墙边靠在墙上,他感觉到自己右后方的牢房里还关着一个妖怪,但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转过去,只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那名妖怪也是出了奇的安静,从袁珏伤醒来后一直一言不发,只剩下呼吸声和腥臭味在牢中流转,两人好像约定俗成一样,默守静谧。
突然传来厚重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牢房的约定,铁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呲呲声,黑暗中的眼睛快速眨动,呼吸声也变得急促。
来人脚步沉重,好像有座大山压在他背上一样,每一步都能在地上砸出个坑来,袁珏伤猜出了来人,此时此刻脚步如此沉重的,只有袁珏春。
“珏伤。”他的声音比往常还要阴沉沙哑,袁珏伤想说话却发现嗓子里黏腻的发不出声音。
袁珏春来到他面前蹲下,他从头到脚一身重孝,脸上说不尽的憔悴,双眼通红干涩,好像已经哭干了眼泪。
“哥。”
他清了清嗓子,本来酝酿了很多安慰的话,可是一开口却只叫出了一声哥,反而是袁珏春在安慰他。
“你还好吧。”
袁珏伤点点头,嘶哑着嗓子问,“爹呢?”
“爹和五叔都已经下葬了,趁着夜色悄悄埋入国师府的陵园,秘不发丧。”
“什么?怎么这么着急?”
“怕是做贼心虚吧。”
两人苦笑片刻袁珏春突然直直看着袁珏伤的眼睛,目光变得森寒,“珏伤,现在只有你才能为爹报仇。”
“我连地牢都出不去,怎么报仇?”
“事在人为。”
袁珏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从丧服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条塞进袁珏伤手里,袁珏伤看了一眼赶紧撕碎,向袁珏春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离开。
厚重的铁门再次关上,地牢里亮了一瞬又随即黯淡下去,袁珏伤右后方红光闪烁,有一人沉声道。
“小子,你想出去吗?”
袁珏明从陵园回来直接去了袁捷封的练功房。
一路上刻意躲着人,专挑偏僻的小径三绕两绕到了后院一座单独的房间,袁捷封的练功房设在了僻静无人的后院,选择这里是为了清净,不被人打扰,也不打扰别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听到。
袁珏明来到门前,叠指弹窗,轻敲三下。
“是谁?”
“爹,是我,珏明。”
“进来吧。”
果然,父亲正在等他。只见袁捷封盘腿坐在木床宽大的蒲团上,右手边旁边放着一个小脚矮桌,桌上一支蜡烛拢在月白色纱罩里,一炉檀香青烟袅袅,香炉边是一套冰纹茶具,光洁如玉,裂片如冰,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物件,茶还未凉,从茶壶嘴飘出白气。
袁捷封闭目养神,袁珏明来到床前弯腰拱手。
“爹。”
“这次的事做的不错,虽然那个孽畜暂时没事,但也给了我们杀掉他的正当理由,这样一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了。”
袁珏明暗喜,“这是孩儿应该做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啊。”
他赶紧掏出五彩石双手奉上,“孩儿幸不辱命,宝物给您带回来了。”
袁捷封这才睁眼,把五彩石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不过那跑了的李恩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要大力搜捕,毕竟这五彩石也被她偷走了啊。”
袁捷封大笑几声,“孺子可教,那搜捕一事就交给你了。”
“孩儿一定将她抓回来,只是有一件事很棘手,那大天狗好像也对李恩有兴趣,儿子怕他会出来阻挠。”
“大天狗?他那里我来处理,对了,依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找到她也抓不住,这样,我的天罡剑你拿去,带到长安,以后你就是长安剑卫的主事人了,长安所有剑卫任你调动。”
袁捷封从腿边拿起配剑给袁珏明,在天罡剑一旁还放着天伤剑,袁珏明双手接过,喜不自胜,没想到当日袁捷英竟然一语成谶。
“儿子一定把李恩抓回来,对了,我还有些事应该禀告父亲,是关于李恩和袁珏伤这次的出现,儿子在斗妖场里看到他俩的法术都古怪的很,不止是李恩,袁珏伤好像也变得非人非妖,那道法路数都带着一股子邪劲儿,在上阳城外遇到大天狗的时候也是这样。”
袁捷封来了兴趣,招手示意袁珏明坐在自己身边,父子二人秉烛夜话。
轻纱拢红烛,透出的柔光把两人的表情照的晦暗不明,烛火忽闪忽闪,二人的心情也随着烛火晃动。
听罢袁珏明的讲述,袁捷封不语,双手交叉,下巴靠在上面,目光低垂,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种看不透只能等待的时刻最让人焦急难受。
袁珏明轻咬下唇。
半晌,袁捷封开口,“李恩那边你去处理,我也是时候去见见那个孽畜了。”
袁捷封先一步离开,走出练功房的时候雨已经很大了,狂风卷着树枝乱舞,他来到地牢门口,刚一推开铁门狂风暴雨就急不可待的冲进来,他黛蓝色的长袍被高高扬起,像是掀起了深海波澜,在萤石的照耀下变成了幽幽的的深青色。
大雨瓢泼,狂风乱做,他却衣襟未湿,鬓发不乱。
一开门袁捷封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不禁皱起鼻子,英挺的鼻子拧出几道浅纹,他走到袁珏伤牢房外,以一副长辈关心后辈的语气缓缓开口。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啊。”
袁珏伤抿嘴不语。
“我看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啊。”
“家主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捷英。”
“你相信四哥的话?”
“他是我儿子,你说呢?”
“那就是帮亲不帮理了?”
袁捷封眯起眼睛,“你有什么理说来让我听听?”
袁珏伤双手紧握栏杆,“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就是默认了?”
袁珏伤失笑不语。
“好,那我就再跟你确认一遍,你,李恩和大天狗勾结,想要夺走五彩石,先杀了捷英,又害死了你爹,二叔我说的对吗?”
一提到父亲的死,袁珏伤的恨意一下子涌上心头,热血上脑,恨不得立刻杀了袁珏明,他双拳攥紧,两眼通红,身上冒出煞气。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你太甚,你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之际,一道红光带着煞气从袁捷封面前闪过,袁珏伤面前囚室的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虽然一直用手挡住却被袁捷封一眼看穿,他不动声色只是想看看袁珏伤到底在筹谋什么。
牢房里头顶脚下的符咒好像一起失效,对袁珏伤不起丝毫作用,他的法力虽然只恢复了不到四成,但身法还是极快,犹如鬼魅一般眨眼间就来到袁捷封的面前。
“我就知道这锁困不住你,怎么,那个老狐狸帮你了吗?”
他抬眼看向袁珏伤右后方的牢房,那双红眼已经不再闪烁,牢房里一片死寂,只有血腥味萦绕不散。
“他竟然牺牲自己来帮你,不过可惜了他那条命,你现在天伤剑都不在手还怎么跟我斗?”
“谁说天伤剑不在?”
李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天伤剑从天窗落下,袁珏伤一手接住。接着头顶一个炸雷,天窗被炸成一个大窟窿,李恩与碎石一起进入地牢中。
“还敢回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袁捷封翘起嘴角,打量着李恩头上的血玉簪,她伸手取下发簪,长发如瀑倾泻而下,洒在肩头后背,眼中被鲜血盈满,周身散发出无匹妖气,连萤石的光芒都被压下去,地牢里阴暗一片。
“看来珏明说的不错,你现在是半人半妖,不过我还真想知道你现在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袁捷封双手结印,衣袂无风自摆,他的眼神变得阴狠,从双手指缝间无数条金色的咒文缠绕而出,攀附上他全身,印堂正中一个黑色的印记时隐时现,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我半人半妖不也是你害的吗!”李恩咆哮,全身妖气随着这声咆哮从右掌凝结成一柄利剑直击袁捷封心脏。
袁捷封双手分开,在面前结出一张金色护盾,挡住了利剑,利剑接触到护盾的瞬间如冰遇火,竟然被轻易化解,与此同时护盾化成无数根金色长箭反刺向李恩,袁捷封化守为攻。
袁珏伤在李恩面前挥剑打飞大半长箭,李恩也立刻从背后化出黑色双翼,左右挥动,挡住了其余的长箭,但还是有几只擦破了李恩的皮肤,登时血流如注。袁捷封趁此又连连出手,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分别从左右掌心化出天佑天微两道剑气,一金一紫飞向李恩两处死穴,袁珏伤化出天杀剑气,伴着虎啸龙吟黑色煞气想要抵挡两道剑气,却被袁捷封两道强劲剑气打得连连后退。
李恩双翼褪去,脸上身上陡然长出绿色鳞片,她张开嘴,舌尖分开变成一条长信,往外一吐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液,袁捷封衣袖一挥,尽数卷走,洒在一旁的墙上,墙皮当时就被腐蚀掉,发出嘶嘶的声音。
袁珏伤也再次上前挥动天捷剑气,四把相同的剑气飞向袁捷封却被他轻松化解。与此同时李恩的身形越涨越大,下身变成了粗尾,双手变得像龙爪一样,竟然化成了鱼身蛇尾的潜蛟。蛟是龙的前身,修炼一千年便可以走蛟,沿江河入海化龙,没想到在百妖毒中还有如此高等的妖怪,毕竟蛟离龙只差一步了。
巨尾落地,激起几丈高的水花。
李恩双手握拳一用力,从毛孔七窍中散发出万钧妖气缠潜蛟身上,她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地牢,把袁捷封挤在一角。
李恩抬起硕大的爪子一爪将袁捷封按在地上,袁捷封凭空化出剑气刺穿爪子,李恩掌心被贯穿却没有收回,流出的血混杂着妖气洇入袁捷封的道袍,腐蚀掉他袖口前心几处道袍和皮肤,妖气随着伤口渗透进心脉。袁珏伤再次出手,天满剑气化成蓝色剑雨一齐飞向袁捷封。
袁捷封眼中愈发狠厉,胸口五色光芒流转,在头顶化成结界挡住天满剑雨。他双眉一拧,眉心的黑色印记浮现出来,而且在眉心蠕动,仔细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印记而是一只黑色蛊虫,扭动身体从袁捷封的眉心吸走毒气,没多久袁捷封胸口烧灼痕迹已经自动愈合,眉心的蛊虫干枯,被天顶的风一吹化成粉末,接着从袁捷封口鼻之中爬出无数新的蛊虫,黑压压一片看得人心麻。他们顺着爪子爬到李恩身上,咬住她的皮肉开始吸血,李恩抖动爪子想摆脱蛊虫,袁捷封双手一用力生生把巨爪抬了起来,从结界中走了出来。
“你、竟然炼蛊?”
李恩看着一地的蛊虫不可置信。
巫蛊之术是苗族芈情门不传秘法,自古以来巫蛊术都因阴辣狠毒而被明令禁止,行蛊术之人连同全家都会被处以极刑,袁捷封身为大唐国师竟然敢明目张胆的炼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巫蛊术,是永生蛊。
宿主将蛊虫养在自己体内,人蛊相互依托,只要一方不死,另一方也不会死,不管宿主受伤还是中毒,蛊虫都可以帮其迅速恢复。必要时蛊虫甚至可以离开宿主身体帮其作战,只要母虫还在体内就可以源源不断产生新的蛊虫。
袁捷封冷哼一声,接着他袖口一抖,五彩石落进掌中,“蚍蜉撼树,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土行神石的真正力量。”
话音刚落,袁捷封心咒已起,五彩石发出耀眼的光芒,比当日袁珏春强行催动要强上百倍,李恩袁珏伤被照得睁不开眼睛。五种颜色交叠出现,形成五彩巨网,铺天盖地而来从头顶罩住二人,脚下虽然有咒语封住,但挡不住神石力量强大,破土而出的石网自下至上与头顶的光网连接起来紧紧包住袁珏伤和李恩。
蛟也有施云布雨的能力,在袁捷封说话的时候李恩已经暗自开始呼云唤雨。
所有的雨都被吸引到地牢上方,强大的雨势在五彩石巨网即将结成的时候已经拧成一股一人粗的水柱从天顶冲击而来,天顶被强大的冲击力又击碎了一大块,碎石水柱一齐冲下来,却被尽数挡在网外,巨网收拢成一个圆形,越缩越小,逼得李恩不得不划回原形四,巨网却还一直在缩小,两人几乎窒息。
灌进地牢的雨水已经淹到了小腿,袁捷封不知念了什么,巨网停止缩小,李恩袁珏伤挣扎几下挣脱不开,袁捷封看着他们挣扎了一会儿,才笑着开口。
“土行神石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强大多了,可以结盾,化网,布结界,甚至封印,跟土有关的一切都可以利用,你们不用挣扎了,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就算逃出来凭我不死之身,你永远也别想报仇。”
“你好歹也是大周国师,竟然自甘堕落,练这种旁门左道。”李恩又挣扎几下。
“旁门左道?你们俩身上的妖气煞气就不是旁门左道了吗?”
这时门外突然有喊声传来,袁捷封迅速收起五彩石回头去看,来人是剑卫之一,声音满是慌张,浑身上下被浇的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
“家主,家主,不好了,四公子他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
“四公子和六公子打起来了,谁都劝不住,再不停下来估计就要两败俱伤。”
袁捷封粗眉拧在一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再看身旁已经空空如也,李恩和袁珏伤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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