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表情着急，周警官瞥了他一眼：「这个案子社会影响恶劣，有进度会公布的。」
男友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警官，我不是要指导你们办案。」
「我就是太害怕了，我当然相信你们。」
「不过这个案子也拖了很久了，我们这些附近的学生都人心惶惶的。」
不知不觉中，男友的语气逐渐加重。
吴警官突然笑了，他没有答男友的话，反而指了指我。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女朋友吧。」
我闻言立即低头，往男友身旁躲了起来。
男友拍了拍我的手臂：「她就是老看网上传的图片，吓坏了。」
「行了，就到这吧，有什么线索再给我们打电话。」
警察走后，男友再次把我囚禁了起来。
12
我的行动被限制在了床上，男友恶狠狠地问：「你刚刚是想告密？」
「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听话呢？」
他揉捏着我的手，说：「那几个狗东西把我的手踩到骨折。」
「所以我把他们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了下来。」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背脊冷汗直流。
「他跪着求我放过他呢，凭什么，他以前放过我了吗？」
男友话音一转：「宝贝，你不会背叛我的吧？」
我颤抖着点点头。
「真乖。」男友满意地笑了。
那天之后，除了上厕所，我再也没能离开床上一步。
警察后面又来了两次，但都一无所获。
男友用力地拍着厕所门催促：「还没好吗？」
我点开跟周警官的信息对话框，焦急地问：「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抓走？！」
「他越来越神经了！他会杀了我的！！」
「咔！」
门锁被劈开了。
男友缓缓地推开了门，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宝贝，好了吗？」
「好、好了。」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发现腿已经软了。
男友最近更加阴晴不定了，多疑敏感、偏执躁狂。
稍有不顺便发脾气，砸东西恐吓更是家常便饭。
他说爱我，但他的爱却让我感到窒息和绝望。
男友把手放在马桶的水箱上，我的心提了起来。
他又问：「你不会背叛我吧？」
我牙齿打颤：「不会...」
他把我堵在墙角，然后猛地掀开水箱盖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
男友愣了两秒，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摸着狂跳的心脏，按紧了藏在胸口的手机。
13
午夜两点，男友摇醒了我。
他解开锁链：「想吃你做的面了。」
男友身上还带着凉意，估计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我愣了愣，回了句好。
水咕咚咕咚地沸腾，鸡胸肉煮熟撕成丝，再放青菜和面。
面条在锅里翻滚着，我则看着男友认真烹煮的侧脸发呆。
鸡丝面是我做给男友的第一顿饭。
他当时熬夜做实验，半夜才回到出租房。
我心疼他饿肚子，硬是溜出宿舍去他家给他做吃的。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面，以后家里还要给我单独划一个大厨房任我发挥。
男友低头吹了吹，把面喂到我嘴边：「宝贝，尝尝？」
他的眼里满是不舍。
我攒紧拳头，男友太反常了。
他现在疯成这样，这不会是我人生最后一顿吧？！
我忐忑地张嘴咽下。
死就死吧，希望男友还有点良心。
面条下肚，一股暖意立刻传遍四肢百骸。
男友温柔地问：「可以吗，我按你的步骤来的。」
别说，炸厨房小能手还是有进步的。
出事前男友也是这么体贴的，难道真是我多疑了？
我看向眼前的男友。
看着看着他就出现了重影。
「嗯...？」
一句话没说完，我已经重重地倒在了桌上。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我竟然还活着？
我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麻绳捆着。
男友坐在我正前方，上半身隐藏在阴影里。
「警方已经锁定我了，我逃不了了。」
「宝贝，你知道的，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我凭什么要坐牢？」
男友往前一坐，眼神轻蔑：「我才不去。」
我睁大眼睛，不停地摇头。
我终于知道男友想干嘛了。
「我要死了。」他上前吻过我的唇，轻轻地说。
男友掏出小刀，狠狠地滑破手腕！
他闷哼一声，鲜血不停地涌出。
我眼泪不停地流下，却无论怎么挣扎都解不开绳子。
「不要...不要...」
接下来是第二刀、第三刀...
他在自己身上划了无数刀，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
他每划一下，便亲我一下。
我哭得脱力。
最后，他把刀对准了心口：「我爱你，不要忘记我。」
「不要！！！」
「砰！」门被撞开。
警察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周警官和吴警官。
男友被压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他大吼：「依依！你出卖我！」
我揉了揉被擦出伤的手腕。
昨晚男友做饭的时候，我给警方偷偷发了信息。
「你这个贱女人！你们没一个好东西，都背叛我！都想我死！」
「我不要坐牢，放开！我没罪！」
男友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的仇人，又哭又笑，像是疯了。
押上警车的那一刻，他突然拼命地挣扎，努力地回头看我。
「不要忘了我！我爱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的。」
14
警察找到了所有受害者的尸体碎块。
男友把他们的头颅装进尿素袋丢到了下水道。
我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向警方一五一十地讲清楚，并提供了我手机里的监控视频。
证人证据确凿，男友却还在法庭上大哭大闹。
一会儿说看见他妈，一会儿说张彪他们又来打他了，看见我时还大喊着要我快逃。
直到律师呈上了男友的病例，我才知道他早就患上了精神分裂。
男友最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而我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男友痛苦癫狂的样子常常在我午夜梦回时闪现。
我确实忘不了他了。
粘腻潮湿的阴影如附骨之疽时时刻刻折磨着我。
我确诊了重度抑郁。
在接受了长达三年的精神治疗后，才终于有了好转。
我的医生极力主张我去看望男友，他说我只有直面恐惧，才能真正的战胜它。
于是我出院的第一站，便是监狱，死缓两年期满后男友转为了无期徒刑。
他瘦了很多，穿着囚服，头发也剃成了寸头。
眼睛却发着光，整个人的状态轻盈极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举起电话：「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哽咽说不出话，玻璃内的他也红了眼眶。
他声音嘶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却总自以为是地强迫你伤害你。」
「我在这里每天都服从纪律，安分守己，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补偿...」
我摇了摇头：「再见了，陈阳。」
我走出监狱大门，初冬的阳光照得我暖洋洋的。
男友放下了执念，而我也终于能安心去追寻我想要的生活了。
15
我叫陈阳，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一直跟着我妈过。
她虽然是在夜场工作的，但其实只能算个端盘子的服务员。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风言风语。
小时候邻居故意问我：「你知道你妈妈做什么的吗？」
我刚想开口，妈妈便破口大骂：「欺负小孩贱不贱啊！」
「死八婆，先管好你自己的家事吧，老娘工作清清白白，倒是昨天晚上看见你男人在包房左拥右抱的呢。」
那人转身就溜，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带着小孩的单身女人就是这样，好像谁都能来踩一脚。妈妈只能把自己包装成一只刺猬，谁靠近就扎谁，这样才不会被欺负。
也有人劝她，不要那么拼，身体坏了更遭罪。
她只是摸着我的头笑：「我得供我儿子上大学呀，等他以后出息我就享福啦。」
我想有出息，所以我拼了命地学习。
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所有教过我的老师都夸我。
初升高的时候，我被破格录取到一所有名的私立中学，学校免了我的学杂费。
我以为这是幸运。
却没想到噩梦的开端。
学生时期的霸凌好像并不需要理由。
他说：「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人，臭死了。」
「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就得把这十几万的学费补上，反正你妈不是来钱挺快的嘛，你把号码发给我，兴许下次我还能帮衬一下你们。」
他们张狂大笑，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我就这样忍受了两年，直到高三，我妈死了。
张彪他们像是突然良心发现，再也没有惹过我。
与此同时，我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我心里只有一件事。
就是我要上重本，我憋着一口气想要给妈妈一个交代。
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高考前，我被张彪他们用麻袋套走，一人一脚，生生踩断了我的手。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么恨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是心虚，害怕我报复，所以就先毁了我的前程。
高考理所当然地失利，我带着不甘来到这里。
然后遇到了那个让我内心平地起波澜的人。
她说她叫向依依，我恋爱了。
女友总用崇拜的眼神描述我从小混混手里救下她的事。我喜欢她这样看我，我喜欢她依赖我，让我觉得我有了价值。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所谓的「初遇」前我就见过她好几次了。她经常喂学校里的流浪猫，所以包里常备猫条。她喜欢看哲学类的书，固定坐在图书馆第78列书架旁的靠窗位。而她手臂跟小腿青紫的秘密，是在一起后我才发现的。
16
她常年遭受着家暴，她的继父，是个酗酒赌博打老婆孩子的懦弱男人。
女友在这样的高压下早已精神崩溃。
我心疼极了，有时候我看着她，就像看着以前笨拙努力地生活的自己。
我带着她去看医生。
女友在这个过程中常常情绪反扑，有时还会沉浸在幻觉中。
她不清醒就哭，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我说她有多恨那个继父。
她说继父又打她了，她好痛，她好害怕。
她说：「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她像陷在沼泽里，无助又迷茫。
我真的不忍心看着这样的她痛苦，我想成为她的救赎。
我陪着她一步步地治疗。
一年过去，我跟女友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我们会在路灯下拥抱接吻，会手牵手一起回家，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我们会逛一整天的宜家就为了选一张心仪的桌子，会一起买菜做饭。
我特别喜欢她做的饭，她炒菜时我就在隔壁打下手，跟她讲我今天遇到的趣事。
我们一起幻想未来的家，计划以后的人生。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妻子。
我会努力带她逃离黑暗的家，我真的很希望可以成为她的避风港。
可我终究没有做到。
五一假期前，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有一个小视频，很短，只有二十秒。
「阿姨，陈阳他成绩可好了，你也不想他为了学费影响学习吧。」
「别激动啊，喝一瓶，我就打少他一次，公平吧？」
「靠！这女的死了，怎么办啊彪哥？」
我抖若筛糠，我妈是被他们害死的。
难怪，难怪后来没有再找我。
我天天都在循环播放这段视频。
走路看吃饭看，戴上耳机脑子里就全是他们恶心的笑声。
我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有时是我妈缠着我要我报仇，有时是张彪说要把我也杀了。
起夜后，我就再也不敢入睡，我害怕再见到他们。
我只好拿起笔记本一次次地完善、演练我的杀人计划。
在我的脑海里，他们已经死了无数次。
我当然知道犯罪是不对的，我还有未来，我还有女友。
所以我一直在忍。
我从来不奢求老天给我优待，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要把我仅剩的都要抢走！我恨他们！我恨死他们了！
我去了聚会，我要记住他们的样子，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还想干嘛。
我真的不敢让女友知道我的过去，我怕她会讨厌我，看不起我。
但她一直缠着我。
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也许是自虐，也许是破罐子破摔，
总之，我把她带去了。
我没想到，他们还是那么畜生。
那个狗腿子，当着女友的面打我，把我以前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了。
我害怕极了，我甚至不敢看女友，当时我就想带着她离开了。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女友也要欺负。
他把女友推倒了地上！
那个死肥猪！把女友推倒在了地上！
我忍着满腔怒火把女友吓走。
她哭得我心都碎了，当时我还在想这次得哄好久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事情的发展完全失了控。
张彪的一句话，成为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说：「这女的看起来比那个老女人耐玩一点。」
我妈突然就出现了，她骂我是个不争气的废物，问我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割下了那个狗腿子的头。
如果当时他们是为了给我道歉，或者什么都不提，只是单纯吃顿饭，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我心里一阵惶恐，突然就特别想见女友。
我提着头急不可耐地冲去她家，我太害怕了，完全忘记了会吓到她这件事。
她一直推开我，不愿意和好，天知道我到底多难过！
都怪那群畜生！毁了我一次又一次！
我的情绪再一次失控，直到我看到女友拿着美工刀的倒影，我才骤然醒了过来。
她浑身狼狈，满眼惊恐。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我。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只有我才能保护好她。
所以我把女友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影响，女友的病情又加重了。
上一秒哭着跟我说她被打的好疼，下一秒又挣扎着离开我。
她脆弱得仿佛惊弓之鸟。
看着她身上的伤痕，我心里又酸又涩。
我问她：「我帮你杀了继父好不好？」
她茫然又痛苦地思索着，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
反正我早就是烂命一条了。
如果牺牲我，可以帮女友解脱，可以让她的人生走向正轨，那我甘之如饴。
我后悔吗？我不后悔。
至少这一次，我亲手保护了我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