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
“真是好笑。”
我嗤笑了一声,“难道我还能控制你们两个,让你们一起滚到床上去?”
我住的宿舍是平房,从我回来的时候开始,就有人围观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哄然大笑。
闵月月再厚脸皮,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嘲笑。
她眼圈红着,梗了脖子,把头高高抬起来扬着下巴,似乎这样就能得到无限的勇气。
“我是和石浩然上床了又怎么样?”
话一出口,石浩然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又变,他没忍住,推开了闵月月,朝着她怒吼:“你胡说什么!
是你勾引我!”
闵月月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石头,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儿想法吗?
如果不是想和我好,你怎么可能把房子说送就送我?”
对石浩然而言,这句话简直是一刀毙命。
是啊,谁会把好不容易分到手的房子让给别人?
除非他本来就心怀不轨。
局里对闵月月的处分更重。
她直接被开除了。
程凯也向她提出了离婚。
除了石浩然这只大腿外,她一无所有。
豁出去的闵月月干脆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
“石浩然,你别装无辜!
我第一次跟你的时候,还没成年呢!
是你考上了大学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把我一脚踢开的。
也是你分配到局里后遇到我,又开始追求我!”
“现在因为你,我名声臭了,也没了工作。
你必须对我负责!”
“还有你,林水青!”
抹了一把雨水,闵月月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害我被人笑话,你也得负责!”
“简直有病。”
我进了宿舍,提起早就收拾好的旅行包。
再出来,石浩然的眼睛顿时睁大。
“青青,你要去哪儿?”
他想过来抓住我,但是被闵月月抱住了小腿动弹不得。
“青青,你要去哪儿?”
石浩然急了,“我们就要结婚了,你不能走!”
我把结婚申请扔到了他脸上,“谁要跟你结婚?
你以为你们两个勾勾搭搭的行为能够瞒过我吗?
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要你这个脏黄瓜!”
石浩然愣愣地看着掉落在泥水中的结婚申请,痛苦极了。
“青青!”
我踏着泥水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火车是晚上发车的,我坐了四天的火车,又转乘长途汽车,最后在汽车站拦了一辆马车,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
因为提前发了电报说自己会调动工作,见到突然回家的我,爸妈并没有太多意外。
妈妈眼睛是红肿的,看得出,她在为我担心。
“既然出去了,何苦再回来?
这里的条件,和大城市里怎么比?”
我抱住了妈妈瘦削的身体,“妈妈,当初你和爸爸也有机会返城,为什么又留下来了呢?”
妈妈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的志向。”
爸爸妈妈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他们是第一批到了这里的知识青年。
这里黄沙漫天,四季缺水。
昼夜温差大,风沙肆虐的时候,打在脸上的风都是刀子一样。
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爸妈也有个刻到了骨子里的愿望。
他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把沙漠变成绿洲。
让树,让草,让花,长满沙漠。
至少,让这片流动的沙漠不再扩大。
我郑重地对爸妈说:“这也是我的志向。
爸爸妈妈,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我相信,一年做不到,两年做不到,几十年总能做到!”
爸妈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
这一刻,我知道他们不会再阻止我回来。
根据调动安排,我到了当地的林业部门工作。
没有了大城市里的安逸生活,我变得忙碌起来。
在这里,哪怕是国家干部,也依然需要身先士卒,走在防沙治沙行动的第一线。
我和这里的同事、村民一起,靠着腿走,靠着肩扛,靠着手挖。
一点一点在沙漠里扎网格,一棵一棵种草,种树,种药材。
我们把周边的大沙漠化整为零,分片种植。
我们在大沙漠里通路,通电,通水。
一年,两年。
日升月沉,四十年过去了。
我们在茫茫的沙漠外围,成功地人工改造出了一条绿色的阻沙防护带。
随着最后一株沙漠玫瑰被种下,这条防护带顺利地合拢。
这一壮举,震惊了国内外。
有人戏称,古有愚公移山,今有沙漠种树。
人定胜天的精神,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浪漫。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过了退休的年纪。
尘满面,鬓如霜。
当年那个年轻却满怀着热血回来的我,垂垂老矣。
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作为放弃大城市优越生活,回到家乡奉献一生的人,我的事迹也随之被传扬开。
我回到了外婆的城市参加表彰。
站在台上,接过工作人员献上的鲜花,我的视线落在了台下一个人的身上。
佝偻着身体,满头白发。
是石浩然。
看来,这些年他过的并不好。
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轻嗅怀中鲜花,想的是,或许一两年后,我亲手种下的沙漠玫瑰,馨香就可以洒遍大江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