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云娇萧璟的女频言情小说《云娇萧璟太子殿下不可以小说》,由网络作家“解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可不就是家风不正吗,浪荡不堪的嫡出少爷,袖手旁观的沈家老爷,拿着儿媳当奴仆欺负的婆母。就这样的人家,那女子竟还未曾同她那不中用的夫君和离,也不知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萧璟如此想着,烦躁地将那沈砚书房带出的一卷春宫图册扔在腿边。低声吩咐道:“既然她受了伤,交代一下安排去沈府请她的人,今日不必过去了。”依着侍卫的话推测,云娇今日遭得责打,必定不会轻。这样的关头,想必又是躲在自己卧房偷偷抹泪。他难得生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不想在今日逼她。下人应声传话,而另一边,云娇已经走到了萧璟所居的这处宅邸大门口。夜幕浓沉,宅子门前悬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两座石狮子摆放在大门两旁。这宅子在扬州城虽不及扬州知府宅邸显赫,却也是排得上名头的富贵。云娇戴着帷...
《云娇萧璟太子殿下不可以小说》精彩片段
可不就是家风不正吗,浪荡不堪的嫡出少爷,袖手旁观的沈家老爷,拿着儿媳当奴仆欺负的婆母。
就这样的人家,那女子竟还未曾同她那不中用的夫君和离,也不知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璟如此想着,烦躁地将那沈砚书房带出的一卷春宫图册扔在腿边。
低声吩咐道:“既然她受了伤,交代一下安排去沈府请她的人,今日不必过去了。”
依着侍卫的话推测,云娇今日遭得责打,必定不会轻。
这样的关头,想必又是躲在自己卧房偷偷抹泪。
他难得生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不想在今日逼她。
下人应声传话,而另一边,云娇已经走到了萧璟所居的这处宅邸大门口。
夜幕浓沉,宅子门前悬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两座石狮子摆放在大门两旁。
这宅子在扬州城虽不及扬州知府宅邸显赫,却也是排得上名头的富贵。
云娇戴着帷帽,攥紧了手,缓步踏上门前石阶,抬手握着门环,抿唇叩门。
咚咚咚……
一声一声。
守夜的侍卫听见动静前来开门,沉重的朱红木门吱呀打开,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立在门前。
“你是何人?”侍卫纳闷地问。
自家主子在这扬州是微服私访,这怎么会有个女人夜半叩门。
云娇帷帽遮得严实,侍卫也没认出来她。
云娇听着侍卫问话,心下微微一紧,手指攥着帷帽边沿,轻轻挑了开来。
“我夫家姓沈,你家主子同我讲,他住在此处,我今夜登门,是特意来向他请教的。”
女子的声音低缓轻柔,又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意。
侍卫先是被帷帽下的姿容绝色的脸慌了眼,听到她自报家门后反应过来是谁,当即垂下了首,不敢冒犯。
“原是贵人您的登门,您稍候,我这就去禀我家主子。”
侍卫应了声后,将云娇迎进大门,交代她在门内稍候,遂急忙奔向门内府宅中,不敢耽搁。
毕竟是自家主子头一个宠幸的女子,往后说不准就一步登天进了东宫呢,眼下他唤一声贵人,也是应当。
侍卫心里这般想着,自然不敢得罪云娇。
书房里的萧璟刚交代下去让人今日不必过去请云娇后,门房出的人就入内禀告。
从侍卫口中听到云娇夜半孤身登门的消息,萧璟骤然低笑了声,眸光晦暗的。
“倒是个识时务的,我还以为依着她那倔性子,得好生熬上几天,才肯低头求我,不曾想,这不过短短一日,吃了苦头就想明白了。”
萧璟话落,重又翻开,就停在第一页上,将其摊在膝上。
才缓声道:“请她过来。”
没多久后,云娇跟着侍卫,走进萧璟的书房。
萧璟这间书房,也摆了床榻。
云娇撩开帷帽时瞧见,便想起沈府里沈砚书房摆着的那张。
沈砚那张榻,自她嫁入沈府时,便在了。
望向萧璟的视线,极尽压抑掩盖下,还是隐隐泄出了几分厌恶。
侍卫们早在云娇踏进书房时便识趣的退下,还极有眼色地阖上了房门。
此时门内仅有云娇和萧璟两人。
萧璟抬眸看她,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那抹遮掩后,还是藏不住的厌恶。
他眉眼跟着冷了下来,嗤笑了声,拍了拍身旁软榻。
寒声道:“过来。”
萧璟声音低寒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威压。
云娇心头微颤,攥着手走近他。
捏着她脸颊,一手打落她戴着的帷帽,哑声道:“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你方才的眼神,我不喜欢。”
帷帽砸在床榻边沿,云娇额上那被帷帽遮掩的伤口露了出来。
结痂的血痕,在这张脸上格外不合时宜。
原该漂亮至极的一张脸,此刻却是白璧微瑕。
萧璟最喜欢的,就是云娇这张脸,他早将她视作他的所有物,而今见她脸上伤痕,心下更是不满,已然对沈府的人动了杀心。
他的东西,岂容旁人损毁。
萧璟视线越来越难看,云娇以为他还是为着自己方才的眼神生了怒气。
云娇已经遮掩得很好,却没想到那一闪而过的厌恶情绪,还是被眼前这男人察觉。
他怎么,怎么似能窥破人心的狐狸一般精明。
云娇心下微乱,被他掐着脸颊,连低首躲避他视线都不能,只能硬着头皮迎着他满带威压的视线。
萧璟视线从她伤口处移开,捏着她脸颊的手,拍了拍她脸。
嘲弄道:“怎么这么没用。”
是,她的确没用,被人欺辱责打,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云娇闭了闭眸,萧璟的手,仍在她脸上。
男人似是在把玩自己手中的一件玩意儿。
他在羞辱她,嘲弄她。
云娇咬着唇,终是抬起眼帘。
她今日的确是登门求他,原该卑微至极,半点不能违逆。
可云娇瞧着他对着自己这副上位者随意的姿态,让他这般羞辱嘲弄,心底还是憋了火。
她眸光清冷,又带着些极力改变仍难消去的倔强。
冷笑道:“你们男人个个都是如此吗?人前道貌岸然,背地里龌龊不堪。书房本该是读书明理的地方,满屋经史子集圣贤书卷中,真让人恶心。”
不同于沈砚在书房里寻欢作乐安放床榻,萧璟在此放上床榻,原本只是因着案牍劳形,常常懒怠再去卧房,便凑合歇在了书房。
这处宅院都是原本的旧主留下的,这张榻自然也是。
萧璟根本不会在江南久待,这处府邸不过是暂时歇息之所,他自然不会刻意让下人置办新的家具。
云娇话音落在萧璟耳畔,他只觉得,她是怪他对她放肆,却没想过是这榻惹了她的眼。
外头夜色浓沉,内里灯火摇曳。
萧璟哑声低笑。
嗤道:“夫人穿成这副风流模样夜半叩门,不就是来求我,眼下却要骂我龌龊。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让在下开了眼。”
萧璟话落,云娇这才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她来这,是向他请教的,可不是来同他争执得罪他的。
云娇回过神了,没再出言反讥,眼睫颤着看向他。
瞧见她这般反应,萧璟满意地笑了。
他眉眼恣意,手指一点点挑开她衣领,俯首贴在她耳畔,咬着她诱哄道:“夫人该唤我声先生的。”
云娇羞红了脸,哪里唤得出口。
……
云娇身上单薄的轻纱湿透,小衣都挂在萧璟腕上。
又羞又怒,用那方才哭哑的嗓子骂他:“你……你好生无耻,世上怎么你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萧璟低声笑,点了点她眉心道:
“夫人这话就错了,我既做了夫人的先生,便是夫人不肯正经唤我,我也得好生教一教夫人,不能平白担了夫子先生的名头。”
云娇眸光轻颤,没有答话。
萧璟垂手轻拍了她被薄汗染湿的脸,带着几分玩笑道:
“今日我这般费心教你,又累得自己遭罪,美人在怀都不能纾解。夫人若是还学不会,可就怨不得你那夫君同人说你榻上无趣死鱼一般了。”
云娇慌忙抬手遮掩在身前,遮不住光裸背脊。
让那可怖残忍的鞭痕,暴露在了静寂空气中。
萧璟瞧她被自己惹得急怒后的反应,哑然失笑,想要将她抱下桌案,却不经意瞧见了她后背的藤鞭伤痕。
相比于额上那一道血痕,这后背的伤,才是真的可怕。
云娇隔着门环,伸出手来,
那与门环隔着一寸距离的纤细手指,握着掌中被汗水濡湿的平安符,弯曲后又紧攥。
将青黄颜色的平安符,揉得湿皱褪色。
青白脆弱的骨骼脉络,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只需稍稍伸手用上些力,便能推开房门。
只需稍稍一点勇气,便能推门闯进去,同萧璟质问。
可云娇掌心握了又松,一次一次,循环往复,
到底,还是未曾推开那扇门来。
她咬牙噙泪,疾步往沈家走去。
忍着脚踝处攥紧的疼,步履未停仓皇而逃。
终于回到沈家卧房后,关上房门,孤身挨着门棂,立了许久许久。
脑海中不住回响,在萧璟书房门外听到的话语。
一直到摇篮中的女儿夜半惊醒哭出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
云娇抹了把脸,走向摇篮的方向,抱起女儿轻哄。
小丫头嗅到母亲怀中的气息,哭闹的声音止歇,小手揪着云娇衣襟,重又安然睡去。
云娇抱着女儿,眉眼不自觉温柔。
是了,她得顾着女儿,哪有那么多的心思,为男女情爱伤心。
眼瞧着女儿重又安睡,云娇又抱了她许久,直到手臂酸痛发麻,才将她放到了摇篮中。
小丫头一有动静就容易睡不安稳,这放到里头后,眼瞧着又要醒来。
云娇手扶着摇篮轻晃,低声唱着曲子,才算哄着了小娃娃。
将孩子安抚好后,她才抬步走向床榻。
身上衣衫沾染泥渍,云娇却丝毫未曾察觉,和衣睡在了榻上。
她闭上双眼,又想起萧璟。
罢了,不过是一场不该有的牵扯,不过一段见不得光的孽缘。
她本就不该和他纠缠至今,
有这样的苦果,也是她自作自受。
云娇心中暗暗发誓,从此之后,要和萧璟断得彻底,再不能同他纠缠。
……
次日一早,萧璟宅院里。
景慧和尚离去,萧璟揉着眉心坐在桌案前。
案牍劳形,折子上的字眼看来看去,总是烦闷。
他捏了捏眉心,随手拿起一旁杯盏饮了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杯盏里,是云娇特意吩咐下人给他备的静心茶。
这段时日,云娇常伴他左右。
红袖添香虽是书房雅趣,可他整日被这卷宗困住,闲来有雅趣的时日少之又少,大多时候总是紧蹙眉心盯着那些卷宗折子。
偶尔云娇歇在此处时瞧见,总会伸手揉散他眉心褶皱。
后来便备下了这静心茶,让萧璟日日用着。
茶盏里的花瓣飘零在水中,萧璟下意识想起云娇。
昨夜景慧和尚在这,他未曾唤她过来,今日一早却又惦记起来。
左右心烦无法理事,他索性扔了卷宗,起身离开自己宅子,翻进了云娇院落。
推窗入内时,却没瞧见云娇踪影。
照顾云娇女儿的嬷嬷倒在此处,见了萧璟忙回道:“今日一早,少夫人娘亲传信来,说是病了,少夫人一早就回娘家去了,好似要住上一段时日。此刻,应当已经到了云家。”
云娇眼下,并未到达云家。
她的确是因着母亲病了,才大早就回了娘家。
可那马车半道出了点状况,耽搁在了路上。
今日风大,出来得着急,也没给女儿裹得严实。
云娇怕吹风伤了女儿的身子,不敢步行回去,只抱着孩子,先行寻了个铺子避风。
眼瞧着距离家中也没多远,她略一思量便让跟着的小丫鬟,先跑去云家,请家中兄嫂备上一驾马车来接一接自己。
小丫鬟火急火燎跑回云家,一进门寻得云娇兄嫂,忙说了云娇吩咐她的话。
“小姐马车半道出了点状况,眼下人还在街上耽搁着,劳大少爷大少奶奶让家里下人备个马车前去接一接小姐。”
那大少夫人闻言扣了茶盏没说话,那一旁的大少爷捋了捋胡须却道:“备车接人是吧,行,一百两银子。”
小丫鬟懵了,愣愣地问:“什么?”
“一百两银子做接人的路费,我那妹妹是知府的少夫人,出嫁时又带着不少知府出的嫁妆聘礼,不会这一百两银子都没有吧。”云娇那兄长又道。
纵使这小丫鬟是云家出去的奴婢,早就知晓云娇这位哥哥的嘴脸,此刻还是吃了一惊。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小姐是家中的姑奶奶,你是小姐兄长,去接一接小姐,怎的却还张口索要银钱。”
云娇那哥哥听罢这话,脸色也变得难看,指着小丫鬟道:“我怎么不能要,我们家养她这么大,养得她花容月貌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撞了大运嫁去知府家,她就该给我银钱,莫说是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一万两,她也该给!你且去告诉她就是!”
小丫鬟气得说不出话来,骂骂咧咧回到云娇避风的铺子。
这铺子是家点心铺子,云娇思量着来得匆忙,未曾给娘家人备好礼物,便挑了几份做得精致的点心买下,想着带回去,给娘家小辈做零嘴。
那小丫鬟赶回来时,她刚好买好点心付过银钱。
铺子里人多,小丫鬟顾忌着云娇脸面,小心贴在云娇耳边,才轻声开口。
“小姐,大少爷说,若要他备车来接您,您得给他一百两银子做备车的银钱。”
云娇脸色白了瞬,末了低首冷笑。
真是好得很,这么多年越来越不要脸皮。
当初云娇父亲经商发达,家中银钱不少,给两个儿子早早娶妻置办家业,可云娇的两个哥哥却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一个劲吃着父亲的本,到云娇父亲死后,家中无人撑起门户,更是一落千丈。
云娇这大哥哥,当初沾了赌和嫖,骗光了手中积蓄。
走投无路,找到沈家去寻她要银子还赌债。
五千两银子啊,云娇自己一年的花用,也不过百两。
她那哥哥却欠了五千两的赌债,找上门来。
云娇不愿给他,他先是泣泪恳求,一再哭告,赌咒发誓求云娇这个妹妹体谅他的难处。
五千两,可以掏空云娇的嫁妆了。
而云娇的嫁妆,还是沈府当年给的聘礼做的,娘家不过只出了几份布匹。
那时她已经怀孕,需要考虑腹中孩子,哪里敢掏空自己补贴哥哥的赌债。
他让她体谅他这个做哥哥的难处,
可他带着凶神恶煞的赌场打手,来寻她这怀着身孕的妹妹要银子,何曾体谅过她?
云娇实在不愿给他,他竟扬言说,若是不给他银钱,就让她和沈砚和离,再把她卖给别人换了银钱还债。
说什么,父亲身死,长兄如父,他就是卖她,也是理所应当。
云娇被气得动了胎气,惊动了沈砚。
沈砚还算有点良心,看在她怀孕的面上,在云娇那可恨的兄长前护住了她。
后来沈砚给了他五千两,换了云娇孕期的清净。
只是代价却是,从此之后,云娇在沈砚跟前,与卖身入府为奴为婢者,也无差别。
她的夫君,经此一事,对她彻底没了尊重。
是啊,那样的难堪后,怎么会有尊重呢。
云娇从旧事中回神,攥着点心袋子的手力道极大,将指腹都勒出了红痕。
半晌后,扬起笑脸,问一旁的铺子伙计道:“请问有干净的衣物吗,外头风大,我想买一件给我女儿裹上。”
这处不是成衣铺子,那伙计挠了挠头,想起自己有件衣衫刚买来还没来得及穿。
“有是有,不过是小的我的衣物,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倒是能拿过来给这位小姐用。”
云娇并不介意,吩咐小丫鬟给了足够的银子,从他那里拿了衣物来给女儿裹上。
小丫鬟瞧着云娇这一番动作,有些疑惑地问:“主子您这是……”
云娇低首给女儿裹着衣衫,头都没抬道:“咱们走着去就是。”
小丫鬟闻言目光看向云娇脚踝,心中担忧,
“可主子,咱们今晨出门时,您的脚踝还是肿着的呢。”
云娇的脚踝,是昨夜跳下院墙去见萧璟时摔的。
到眼下,也是钻心的疼。
她垂下眼帘,扫了扫脚踝,苦笑了声,摇头道:“我无碍,忍一忍就是,走吧。”
大风中,走了有一会儿,总算到了云家。
这云家的宅子,是祖上的老宅,院落并不算大。
早年前云娇父亲经商发达,却惦念着这家宅,不曾搬去大宅子,一家人还住在这小院子里。
云娇抱着女儿进门,往娘亲的房间方向走去。
半道上,一对夫妻突然出现,拦了云娇的路。
是云娇的兄嫂。
那兄长,正是要钱的那位。
云娇只对嫂子见了个礼,便接着往院子里走去,顺手将备好的礼物送给兄嫂。
“来得急,没多少时间准备,便只给家中小辈带了些点心,嫂嫂莫要见怪。娘亲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云娇年岁和长兄差上十余岁,未嫁人前同嫂子相处甚好,也一直和嫂嫂亲近,故而从未将哥哥的肮脏事牵扯到嫂子身上,反倒很是心疼自己这个嫂子。
只是她真心待她这嫂嫂,她这嫂嫂却未必是真心待她。
云娇十三岁时从祖父身边回到家里,那时容貌便已初见绝色。
她这嫂子,打从见她第一眼,便知晓云娇生了这样的一张面皮,日后前程定是极好,当年之所以对云娇处处照拂,无非和他哥哥当初待她好时一样,惦记着云娇天姿国色,必定能给家中带来裨益。
一行人往里走着,云娇那嫂子接过礼物,面上笑吟吟地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只是伤了腿脚,拿药看诊又要花去许多银钱。
妹妹你也知道,咱们家不比以往,哪有什么多余的银钱可用。
母亲病着,又不能照看家中孩子,倒还要我们来照看母亲,我和你哥哥,是真为难。
妹妹,你可得体谅体谅我们啊。”
云娇抱着孩子,略顿住步伐,侧首看向嫂嫂。
缓声道:“这段时日,我住在娘这处照料娘亲,嫂嫂也能轻快些。”
她那嫂嫂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要银子,云娇这话一出,非但没让她满意,反倒让她心头憋了一堆火。
远处几个孩瞧见云娇,一叠声地喊姑姑,前前后后跑了过来,闹着要吃那点心。
云娇哥哥给孩子拆着点心盒子,嘴里却嘟囔道:“你们姑姑买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一点银钱都不肯给,家里白养了她这么多年,没良心的白眼狼。”
周遭静了瞬,云娇神色泛冷,抿唇未曾言语。
一旁的嫂嫂见状,适时打圆场道:“哎呦,怎么说话的,快些领着孩子去一旁玩去。”
话落拉着云娇衣袖,说什么她这兄长说话不中听,让她别往心里去。
许是见惯了这些,也早知晓自己这哥哥的为人,云娇心硬了很多,没似从前那般被气得难受掉泪。
只随嫂嫂一道进去见娘亲。
云娇的娘亲病恹恹倚在软榻上,一见云娇眼里倒泛起笑意。
她生了两个儿子,只得云娇一个闺女,还是老来的的幼女,自然也是千疼百宠万般珍爱。
只是这爱,有时太过复杂。
她爱云娇,待云娇自小宠惯,
可与此同时,她也更在乎儿子的前程,一家子的生计。
所以,在意识到云娇生的绝色时,便将拉扯家族的指望,寄托在她身上。
盼她嫁入高门,盼她扶持娘家,
不肯让她嫁入寻常人家,时常攥着她手说:
“乔乔,你哥哥们不中用,咱们一家子的指望,娘这辈子的盼望,就都得靠你了,你生了这样好的容貌,可不能白瞎了。”
世间有许多母亲,总会如此,她们疼爱女儿,却更在意儿子。
遇到需要权衡利弊时,也可以献祭女儿,去为儿子求一个前程。
就如云娇母亲,明知沈砚是个浪荡子,也要她嫁。
而这世间大多数女儿,却总是心软。
或许是女子天生柔软可人,
又或许,是她们惯来秉性纯善。
她们习惯了感恩,即便被所谓的亲人,伤了无数次,也很难、很难冷下心肠割舍。
仍旧会在瞧见母亲被病痛折磨时,本能地心疼。
就如此刻的云娇,瞧见母亲病容时,心底还是不住的泛酸。
她将女儿放在一旁,交代小丫鬟看着,便亲自给母亲打水擦洗。
云娇母亲病的厉害,行动不能自主。
兄嫂连擦洗净身,都不给母亲做,只将饭食送来了事。
云娇一进门,瞧见的母亲,就是乱发未梳,衣衫口边都沾着药渍饭粒的模样。
云娇母亲往常惯是爱洁体面的人,也最是要脸面。
而今这样,云娇瞧见,怎会不心酸。
她眼酸的厉害,总算给母亲梳洗打理好。
嫂嫂早退了出去,小丫鬟抱着女儿在一旁的外间玩闹,里头此刻只云娇和母亲两人。
云娇扶着母亲坐在妆台前,云娇母亲瞧着云娇,伸手揉了揉云娇耳垂。
“乔乔,你得给沈家生个儿子,那沈家的柳姨娘,诞下了沈砚长子,若是你再不能生,沈家往后,还真是个妓子当家了不成。”
“乔乔,你这性子打小不驯,全怪你祖父母不费心,我费了几年心力,才算是将你教好,也不知怎的,这嫁人几年后,瞧着,竟好似又似从前一般野性难驯。这般的性子,哪里能讨得主君欢心。”
“乔乔,你可不能不管你哥哥。你就当是为了娘,把你手里的嫁妆银子,给他两千两,成不成?”
生养她的母亲,一声一声唤着她的乳名,字字句句却都是剥掉人心头血肉的言语。
云娇望着镜子里的母亲,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被母亲扯住衣袖,才自嘲低笑了声,
她想起曾经父亲还在时,她因为长久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想要祖父母的宅子做个纪念,那个母亲眼里疼爱她的哥哥,知晓后却恨不能对她扒皮抽筋,说她一个注定要外嫁别人家的女孩子,都算不得他们家的人,怎么能分他家中的宅子。
那时,父亲母亲,可都是觉得,兄长说的话,字字都在理,逼她跪祠堂,抄女戒,一再警告她,身外注定要外嫁的女儿,娘家的东西财产,就是一根筷子也不许她沾。
他们默许了哥哥的话语,宁肯让染了赌的哥哥把那宅子不知卖了几手,也不愿意让云娇一个女儿拥有。
而今,她的娘亲,却要她,给她那哥哥千两银钱再还赌债。
凭什么呢?
云娇没有应话,只是扶着母亲起身,重又将她送到榻上歇息。
“娘,您好好歇息,身子最要紧。”
见云娇并不肯应,云娇母亲也变了脸色。
她推了云娇一把,手指戳着她额头,横眉怒道:
“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那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能不管他,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他好过!你若是肯让你哥哥过好日子,我这身子哪里会不好!”
听着母亲一句句的厉声责骂,云娇已经没了争辩的气力。
她紧攥着掌心起身,抬眼看向了娘亲。
眼眶蓄着泪道:“母亲,我会给你请个嬷嬷照料你身子,至于其他的,请恕女儿无能为力。”
话落便转身出去,喊了小丫鬟抱着女儿,急急准备离开。
云母见状,厉声怒骂,喊道:“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云娇!你敢走!你敢走我过两日就吊死在沈家大门前,我看看他们沈家,还会不会要你这个不孝女做儿媳!”
云娇抱着女儿停步,回首看向自己母亲。
她眼眶里有泪水,却没掉落。
即便早知晓母亲偏心,此刻,还是觉得委屈。
云娇忍着眼泪,声音颤抖的质问她:“母亲!这么多年了,你一心只顾着哥哥们,可有想过我的难处!”
“你有什么难处,我给你生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让你嫁进高门,你却不肯拼命拉扯家中兄长,你有什么难处!”
云娇抱着女儿的手,抖得厉害。
那些明明和母亲说了许多遍的,在沈家的难堪屈辱,母亲从来不会记在心上。
好像从自己嫁了人后,她永远永远只在意她的儿子们。
或许世间女子长大,总是没有家的。
云娇觉得无比难过,明明早就看透了母亲偏心,明明早就经受过无数次的不公。
可是无论多少次,面对生养自己的娘亲这般待她,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云娇噙着眼泪问:
“母亲,兄长他们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是吗?
你让我从夫君那处讨要千两银子还兄长的赌债,可你知道当初沈砚为他清债五千两,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我是卖身给沈砚的奴仆,而非同他平等的妻子,他连一丝一毫的尊重,都不会再施舍给我,
母亲,你能明白吗!”
云母却面目狰狞,指着她骂:
“我养你长大,让你高嫁进了沈家,就是指望你帮衬你兄长!
你若是不能帮你哥哥还了这赌债,我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你就是在沈家为奴为婢又如何,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也是伺候夫君的奴婢吗,你有什么好不平的!
我告诉你云娇,你也莫要恨我,
日后待你给沈家生下儿子,你对你眼下视若宝贝疙瘩的女儿,也就是如我现在对你一般!”
云娇听着母亲的话,那忍了又忍的眼泪还是掉落。
她抱紧女儿,捂着小娃娃的耳朵,就是情绪再崩溃,也时刻怕争吵的声音吓到女儿。
一双眼睛,却满含血泪望向母亲,
而后,字字清晰回答自己的生身母亲道:
“不!我永远不会!永远不会如你们一般对待我的孩子。”
云娇嫁人五载,又生育了个女儿。
萧璟话说的过分,言语俱是轻贱折辱。
云娇被他说的又气又怒,颤着手攥着衣裙挡在身前,伏在榻边哭个不停。
“我受婆母吩咐,好端端的来寺里拜佛敬香……”
她生在书香门第,自小学的规矩礼教刻进了骨子里,最是贞静贤淑。
也知晓贞洁二字大过天,此时白着脸说着这话,已是绝望至极。
瞧她哭得这般可怜绝望,不似做戏,
萧璟眉眼微冷,隐隐觉察出不对。
“你不是花楼女子?”
花楼女子?
听得萧璟此言,云娇身子被气得直打颤。
咬牙回道:“我是正经人家的妇人,早嫁了夫婿的,怎么会是花楼女子……”
萧璟冷着脸出了厢房。
厢房外候着的亲信见自己主子出来,慌忙迎了上去。
“主子!你身上的药可是解了?这江南地界的官员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给您下这样毒辣的药!”
萧璟此行微服南下,顶着东宫属官的名头探查私盐案,惹了不少江南地方官员的眼,那些官员一心要让他折在此处,还给他下了这药。
他忍着药性离席,避开那些人的耳目来了好友出家的寺庙,原打算借山泉冰水解了药性。
没成想,那药如此毒辣,一桶桶水泡着,还是半点不曾消解。
萧璟多年洁身自好,从明宁郡主和亲后至今数年,东宫后院始终空置。
手下人个个都以为萧璟多年来一直惦记明宁郡主这个远嫁和亲的旧情人,才不肯再纳旁人。
意外在寺里瞧见和明宁郡主生得肖似的云娇,就动了心思,将人绑来送进厢房。
萧璟这回倒没将人扔出来。
只是就连他自己,怕是都不知,究竟是因着云娇肖似他旧情人几分的缘故,还是那药熬到最后已然磨得他没了理智。
内室里云娇绝望至极的哭音传入耳中,萧璟抿唇审视着跟前的亲信。
问道:“里头那女人,从哪找的?”
亲信闻言心下一慌,被萧璟的视线盯得身子发凉。
萧璟一惯谨慎,在储君位置上谨言慎行爱惜声名。
此番强绑了那女子之事,虽是事急从权,却也难免犯了萧璟忌讳。
办事的几人对望后,心下战战兢兢,却也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听到里头那女子竟真是强绑来的良家妇人,萧璟脸色阴沉极了。
既是强绑来的,怪不得方才那般摸样。
原来她方才的哭闹,不是欲拒还迎的手段……
萧璟揉着眉心,寒声道:“回京后各领五十大板。”
话落,又想起里头那女子身上被他折腾出的伤,抬步重又走进厢房内室。
厢房内,云娇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时,手边摸到了个自己鬓边落下的金簪。
她想起自幼听的那些规矩训诫,摸着金簪的手,颤抖的厉害。
云娇母亲最重规矩礼教,将云娇养得便如女戒里的姑娘一般。
云娇活了二十年,端庄守礼贞静贤淑,自小学的贞洁教条刻进了骨子里。
失了清白,便觉天塌了一般绝望。
母亲总说,贞洁二字大过天,女子失贞,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夫家体面子女平安。
云娇想着母亲的话,攥着那金簪的手,一颤再颤。
萧璟手里拿着伤药踏进内室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面色微变,当即拔下手上玉扳指,直直冲着云娇的手砸了过去。
扳指砸在云娇腕上,她吃痛泄了力,那金簪也跟着脱手坠地,混着她颊边坠落的几滴泪水,没入砖石间。
“你是想寻死不成?”萧璟冷脸近前,沉声问她。
云娇抬眼看向来人,见是那折辱侮辱自己的歹人后,手颤个不停。
也不知是被他的玉扳指打得,还是被他方才言语气着的缘故。
萧璟沉眸问她后不待她回答,便攥着伤药落座在榻边。
云娇忙攥着衣裙后撤。
口中带着哭腔道:“一女不能事二夫,我失了贞洁,对不住我的夫君,也辜负娘家多年教诲,让我家人蒙羞子女受辱,如何在这世上苟活……”
萧璟听着她的哭音,眉心紧蹙,暗道棘手。
若是欢场女子,无非求金银,
若是寻常闺秀,无非求名分。
偏生是这嫁了人,又很是在意贞洁的妇人,实在是难办。
他一时没想到如何劝她,只能掐着她肩头不许她动作。
“女子贞洁固然要紧,却远不及性命贵重。何况,夫人家中应当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你可想过,你若是死了,孩子要如何是好?”
云娇闻言想起家中的女儿,泪水都凝滞。
她死了自是一了百了,可女儿呢?
云娇嫁进沈家五年,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婆母却一心只想要个嫡孙,半点不疼爱这个孙女,还处处克扣孩子用度。
堂堂知府之家,连个奶娘都不肯,带在身边照顾。
若不是婆母逼迫她上山拜佛来求男嗣,她都不舍得离开女儿片刻。
想到如今才两个月的女儿,云娇满心酸涩。
终究还是压下了求死的心。
她死了是一了百了,可她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
云娇忍着委屈,把泪水往肚子里咽。
心道,罢了,今日之事,权当是被恶犬咬了一口。
如此想着,咬得唇上重又破皮渗血,才算压下纷乱心绪,强撑着让萧璟放开自己。
她声音犹带哭腔道:“你放开我,我女儿还在家中等我回去。”
此言一出,萧璟知晓云娇歇了求死的念头,放开了攥着她肩头的手。
云娇擦了擦眼泪,收拾衣裳穿上。
几瞬后,清咳了声道:
“怪我莽撞孟浪。
此处是佛寺,也无女子衣物,不如寻一件新的僧袍穿上?
遇上家中仆妇,只说雨大,湿了衣裳,这才在寺里寻了干净僧袍换上,也好交代。”
话落便交代手下人去要了件僧袍来。
僧袍送来,萧璟接入内室,递给云娇。
云娇拿来后,却瞧着他道:“你……你闭上眼睛。”
萧璟哑然失笑,心道方才坦然相见早不知多久,现下又这般矫情样子。
却也乐于顺着她几分,还真阖上了眼。
云娇见他闭眼,忙换上僧袍,将早乱了的鬓发,勉强塞进僧帽里。
萧璟在她收拾妥当后掀开眼帘,抬眸看向她时眼里神色难掩浓暗。
此女生得着实浓艳,也难怪自己会将她错认成欢场女子。
眼瞧着萧璟眸光渐生浓沉,云娇本能的畏惧,怯怯后退了步。
萧璟这才回神,敛去眼底欲色。
挂上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淡笑道:“眼睛哭肿了,怕是瞒不过你家中仆妇。”
云娇怕得咬唇,萧璟取了一旁剑穗上的玉珠,捏着她肩头让她别动,用那玉珠滚在她眼皮上给她消肿。
这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云娇听见其中有自己婢女的声音,忙睁开眼睛要出去。
萧璟停了动作,将玉珠放在她掌心。
沉声道:“还肿着,回去的路上自己揉。”
云娇一心惦记着去寻自己婢女,拿了玉珠应都没应他,就慌忙推门出去。
她出去后,萧璟手下入内禀告道:“主子,来寻人的是扬州知府沈家的仆人,那位夫人,是沈延庆嫡出公子沈砚的妻子。”
沈家?
竟这般巧合?
萧璟此行微服南下彻查江南私盐一案,那扬州知府沈延庆,正是此案牵扯的重要官员。
他被那些胆大包天的江南官员下药时,沈延庆也在场。
阴差阳错幸了的女人,居然还是沈家的少夫人。
萧璟指节敲在腰间玉佩上,暗自思量着,吩咐道:“安排人手,盯着那女人和扬州知府沈家。”
沈砚面皮生得倒也不错,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可稍微通些医术的人,只需打眼一看,便能瞧出沈砚沉溺酒色伤身体虚的厉害。
萧璟扫了眼沈砚后,便收回了视线。
意识到怀中人那只紧攥着他身前衣襟的手,颤的厉害。
他倒是不管不顾,手仍在她裙底放肆。
云娇却吓得脸色煞白。
她知晓夫君就在门口,颤着手拍打萧璟,压抑着的声音隐带哭腔。
指甲狠狠掐在了他手背皮肉上。
萧璟吃痛蹙眉,一手锁着她掐人的那只手,一手捏着她下颚,迫她昂首抬头,露出那张挂着泪水满带惊惶的桃花脸来。
紧跟着,视线低垂,侧首挡着她的脸,让她的脸,只被他瞧见,落不进门槛处沈砚眼中。
又垂手咬在她唇角。
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哑声警告云娇道:“不想被你夫君闯进来撞破你我的私情,就安生些。”
一句话,逼得云娇不得已停下挣扎的动作,纵容着萧璟的放肆。
门槛处的沈砚瞧着内室里那被萧璟抱在怀中恣意怜爱的女人,只觉很是眼熟。
他下意识想要抬步入内,一探究竟。
脚步刚有动作,内室厢房里的萧璟,将云娇的脸压在身前,视线极冷望向沈砚。
满带威慑的一眼,将门口的沈砚震住,也让慌乱的妈妈寻回了几丝理智。
那妈妈知晓萧璟是京中来的贵客,也猜出了萧璟怀里那女子就是云娇,只觉脑中炸响巨雷。
片刻后强撑着面上神情,开口打圆场道:“让沈公子见笑了,这楼里的花娘不懂事,服侍客人时许是受不住,这才闹腾的动静大了些,沈公子莫要见怪。”
楼里花娘?
沈砚蹙眉打量着萧璟怀中的女子,听着耳边妈妈的解释,脸上疑色终是渐渐褪去。
也是,他的夫人,是个古板性子,再是贞洁贤淑不过,眼下应当在家中照料女儿,哪里会出现在青楼妓院,倚在这素不相识的男人怀中婉转承欢。
沈砚如此想着,停了入内的脚步。
拱手遥遥冲萧璟颔首,道了句:“是在下冒犯了,这位客人今日的帐,就记在我账上,算是赔礼。”
萧璟低笑了声,好整以暇的抽去云娇鬓边步摇,揉乱她发丝。
应道:“多谢公子赠礼。”
话音满是调笑作弄,却是对着云娇。
沈砚没再多想,忙拱手告辞。
那楼里妈妈后怕的抹了把冷汗,慌忙将厢房门带上,视线惊疑不定的看向萧璟怀里的女子,瞧见那露出的一角衣摆,更是确定云娇就在这位贵客怀中。
妈妈不敢多言,反倒还要帮着瞒过沈砚,将门阖得极紧,才紧跟着送沈砚往楼上妓子房中走去。
听得房门重又阖上,外头步音渐行渐远,云娇煞白的脸色总算回缓。
萧璟手还插在她发间肆意玩弄,云娇回过神来将他手猛然拂落,恨不能挠花他的脸。
扬手就想再狠狠赏他一耳光。
却被萧璟攥着手腕,拦下了动作。
萧璟视线低寒,瞧着她那微红的掌心。
笑道:“夫人当真想被你那夫君,撞破你我私情不成?”
他话音满是作弄,云娇又气又怒。
呸了声红着眼骂他:“呸!谁和你有私情!明明是你……是你强迫于我,你这无耻之徒,当真是胆大包天,方才……你就不怕,就不怕我报官告你吗!”
报官?
萧璟听得云娇这番话只觉甚是可笑。
嗤笑了声反问道:“报官?扬州知府不就是扬州的父母官吗?可夫人你,敢将当日佛寺之事,告知你婆家之人吗?”
萧璟半点不惧云娇威胁报官的话语,云娇却被他的话吓到。
不过一场露水情缘,他竟将她的身份,查的这般清楚,知晓自己是扬州知府家的少奶奶。
甚至对她的身份,半分不惧。
方才,还敢当着她夫君的面不规矩。
云娇语气慌乱,攥着方才被他揉的凌乱的衣裙,咬唇局促的问他:“你……你究竟是何人?”
萧璟还未答话,突听得门外响起叩门声。
原是那楼里妈妈将沈砚送了过去后,赶来寻云娇。
“少奶奶,您在屋内吗?沈公子已在楼上歇下,咱们还是尽早回吧,再耽搁下去,恐被沈夫人察觉不对。”
妈妈催促的话音落下,萧璟理了理衣摆起身。
视线在衣衫凌乱鬓发尽散的云娇身上瞧了眼,握着手中那只从她头上取下的步摇,淡声开口:
“日后,夫人自会知晓我是何人。”
话落,便抬步往门口走去,推开房门踏了出去。
那楼里妈妈眼瞧着他出去,慌忙踏进内室,扶着云娇起身。
云娇搀着妈妈的手坐在妆台前,由着那妈妈给她梳妆收拾衣裙,脸色还有几分白。
妈妈知晓萧璟是打京城来的贵客,不敢贸然打听,自进屋就没多一句嘴。
临到云娇梳洗收拾完毕,才松了口气要扶着云娇出去,送她回府。
云娇回过神来,瞧着镜子的自己。
手指绞着帕子,咬唇问妈妈道:“方才出去那人,妈妈可知是何人?”
那妈妈和沈砚一道撞破屋内的景象,原以为云娇和那贵人早就暗通款曲了,冷不丁听云娇问自己那人身份,心下也是纳闷。
却也如实回道:“旁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位公子是打京城来的贵人,寻常人得罪不起。”
京城来的贵人……
云娇心思几经转圜,直到回府都没想出萧璟究竟是谁。
她人离开花楼还没一刻钟,那沈砚在妓子房中就草草了事,披衣出了房内。
妓子拿钱伺候人,沈砚又是惯常来的熟客,她自是不敢多嘴说些什么,只心下暗谇沈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寻花问柳却连窑姐儿都喂不饱。
下头随侍萧璟身侧的侍卫,远远瞧见沈砚出了房门,啧啧笑了几声,在萧璟耳边嘟囔道:“一刻钟都不到人就出来了,这沈家少爷,原是个银样镴枪头……”
侍卫话音落下,萧璟抬眼望楼上看去,果然见那沈砚脚步虚浮的下了楼。
萧璟和沈砚视线相遇,那沈砚认出他是方才自己推门时瞧见的人,约莫估算了下时辰,以为萧璟和自己一样是个体虚的,顿生亲近之意,拎着酒壶落座在萧璟跟前。
醉意熏熏道:“我瞧公子你体格健壮,原以为是个习武之人,没成想,竟也和我这般身子不堪用。”
话落还打了个酒嗝儿。
侍卫听罢,当即握住腰间刀剑,欲要动手削去沈砚舌头。
萧璟却拦下侍卫动作,顺着沈砚的话应和。
一来二去几推杯换盏,十余盏酒跟着又下肚。
萧璟本就海量,不过微醺几分,却将沈砚灌得大醉,全无半点清醒意识。
那沈砚喝得迷糊,晕乎乎的打量了眼萧璟周遭,不见那厢房里撞见的女人。
带着酒意不怀好意的笑问他道:“贤弟,方才屋里伺候你那妓子呢?怎不见人?”
萧璟视线低垂,瞧着手边杯盏,淡笑了声应道:“她啊,伺候的不错,我便为其赎了身,送回我府上了。”
沈砚闻言大为遗憾,口中又道:“原是如此,待得贤弟腻味,可否转手卖于我玩上几回爽利爽利,贤弟放心,银钱这块儿必不会少你。”
萧璟脸色不自觉的阴沉了几分,没有应话。
沈砚却没察觉不对,自顾自道:“贤弟可知,我今日为何贸然推门?原是伺候你的那妓子,声音同我家中夫人一般无二。”
此言入耳,萧璟捏着杯盏的手微滞。
他抬眼打量着沈砚,唇角挂着冰冷笑意,淡声问道:“当真?”
沈砚点头应是,又打了个酒嗝儿。
才道:“确是一般无二,只是我那夫人,不解风情似木鱼一般,全无半点乐子,远不如花楼婊子讨喜,白生了副活色生香的身子,活似个泥像般没劲儿,也无甚趣味。”
沈砚口中作践云娇的话语说的过分,半点也不顾及结发妻子的体面。
就连一旁萧璟的侍卫听罢都为那沈家少奶奶不平。
萧璟眼底冷的愈加厉害,似是不经意般拂落手边杯盏,却用了几成内力。
眼瞧着那杯盏砸在沈砚腿间,疼得沈砚猛地蹦起,萧璟脸色才稍缓。
面色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抱歉道:“实在对不住,竟不小心伤了兄台身子。”
沈砚吃痛,骂了几句,拎起一旁杯盏就要砸向萧璟。
却突听得萧璟身旁侍卫,喊了句“世子爷小心。”
沈砚不知萧璟底细,又不敢惹了京城世子,恐招惹了哪位权贵,只得搁下杯盏,捂着伤处,一副狼狈难堪的样子,涨红了脸。
萧璟装出一副愧疚难安的样子,一再道歉,主动道为他请个郎中医治。
郎中看过说无甚大事,没伤了根本。
萧璟又提出亲自将沈砚送回府去。
沈砚以为他是京城来的世子,哪里敢多言,只巴望着攀上这门权贵,日后官场上也好有些门道。
强忍着疼,让萧璟带人送自己回了府。
沈府里,云娇辗转反侧,想到花楼里萧璟那句她日后自会知晓他究竟是谁的话,就惴惴不安。
难不成,他还存了要来纠缠自己的心思。
云娇思来想去,越想越怕。
心中煎熬不知多久,好不容易将这事压下,却听得门外丫鬟禀告。
“少奶奶,少爷人刚回府,好似是在外头受了伤要好好养着,夫人说柳姨娘惯会缠磨少爷,恐又伤了少爷的身子,让少爷这段时日都宿在咱们院里,您快些收拾梳洗一番,迎人去吧。”
云娇想到今日沈砚是在花楼寻欢作乐,想不通他能如何伤着,却也着急忙慌的起身收拾。
低首瞧见自己颈间仍未消去的青紫痕迹,暗道棘手,忙从榻边衣架子上取了件严实衣裳,将自己浑身裹得严实,半点不露皮肉。
又吩咐婢女将头发梳成往日刻板老气的模样,还在脸上扑了层厚重脂粉,刻意做出庄重模样。
匆忙收拾妥当后,外头的奴才又来禀话。
“少奶奶,公子伤的有些厉害,是公子的友人将公子送来的,听闻公子那友人,是京城侯府的世子爷,身份很是贵重,万万要好生招待,现下贵客就在待客厅里,您去迎公子时,可要留意着些。”
京城侯府的世子,缘何会同沈砚认识?
云娇心下不解,一时却也想不了太多,只得吩咐婢女备上一壶上好的茶水,亲自送过去。
此时正是夕阳时分,天边晚霞红透,云娇穿的严实,走动间热出了一身的香汗,脸上也沾了不少的汗意,将面皮上厚重脂粉洗的斑驳,弄得妆面更是难看脏污。
她走进厅内,恭敬唤了声:“妾身见过夫君,见过世子。”
厅里头,云娇的夫君站姿怪异,脸色讨好的和一旁背身而立的男人说着话。
云娇匆匆看了眼,只觉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好生眼熟,却又一时没想起来,何时见过。
她不敢多看外男,匆匆瞧了眼后慌忙垂下头来,没瞧见萧璟转过身来,更不知道,那转过身来的男人,正是那个屡屡欺辱于她的登徒子。
倒是沈砚,听得她唤后,看向捧着茶盘的云娇,扫见她夏日仍穿着严实,又梳着老气横起的发髻,眼神露出几分嫌恶。
呵斥道:“怎么来的这样迟!还不快给世子爷奉茶!”
言语间哪里像是对着结发妻子,倒像是对家中随意使唤的婢女丫鬟一般。
沈砚话落后,萧璟脸色都冷沉了几分。
云娇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捧着茶盏,碎步近前,呈到萧璟跟前。
柔声恭敬道:“世子爷请用茶。”
她话音轻柔恭顺,全无前几回在他跟前的张牙舞爪,萧璟心内没来由的堵了气一般。
略有些烦躁,瞧着一副柔顺姿态的云娇,声音微冷问一旁的沈砚:“这便是你家夫人?”
沈砚还未应话,云娇听得萧璟话音,脸色却白了瞬。
她想起了那背影为何眼熟,更清楚这道声音曾经对着自己说过多么轻佻的话。
云娇白着脸昂首,抬眸看向跟前的人。
在瞧见他的面容后,惊得摔了手中茶盘。
护卫闻言失笑,随口道:
“夫人莫要担忧,主子经历过的刀光剑影无数,这算什么啊。”护卫此言,并非夸大。这回萧璟遇刺,只是江南的官员,给来此查案的钦差一点教训恐吓而已,未必是铁了心要他的命。可萧璟在京中做储君时遇到的那些腥风血雨,那可真是风云诡谲生死难定。
扬州这场刺杀,相比从前,的确是小巫见大巫。
护卫早就习惯,萧璟也早就习惯。
只有云娇,想起那血腥场面,还心有余悸。
她并不清楚萧璟的具体身份,只知道他从京城而来,乃权贵之家的世子。
听了护卫这话,下意识问了句:
“你家主子究竟是何人?”
又道:
“我听闻京中的国公侯府的世子爷,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至多也就是读书科考,给家里添些荣光。
怎么你家主子,听着,却像是尸山血海里打滚搏命一般。”
护卫闻言心下暗道,可不就是打滚搏命吗,自家主子虽是皇后嫡出,也天资聪颖,却毕竟不是皇帝长子,年岁比上头几位皇兄小上不少,能坐稳储君之位,自是尸山血海搏命才能保住的尊荣。
只是萧璟的真实身份,护卫却是不敢和云娇坦然相告的。
闻言笑着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同云娇道:“我家主子曾在东宫太子爷手下当差,同旁的京中膏粱子弟不同。给太子当差做事,难免会遇到危险之事。”
东宫属官吗?
云娇听罢心中喃喃自语,却也清楚牵扯到皇家之事不宜多问,住了口没再多言。
她回到沈府,深夜时,却辗转反侧,总想起萧璟肩头的血色。
迷迷糊糊总是做梦。
梦里有萧璟的血,和无数的刀剑光影。
云娇没怎么见过血腥场面,今日萧璟受伤,着实吓到了她。
或许也是因为她心里担忧他安危的缘故,总难以安眠。
思来想去,便早早起身收拾梳洗,预备今日去一趟佛寺,为萧璟求一枚平安符来。
小丫鬟搀着她的手嘟囔:“主子怎么好端端的要来这佛寺里,前两回遭的罪,还不够多嘛。”
总算是登上寺门,云娇腿已经软了。
她勉强撑着,委身垂手敲打酸痛的腿膝。
正巧这会儿,寺里走出一个和尚。
那和尚正是萧璟的好友景慧。
云娇并不知晓萧璟认识景慧和尚,可景慧却知晓几分她和萧璟的事。
景慧远远瞧见她是先是一愣,随即就抬步迎了上去。
“这一大早的,沈少夫人怎么来了?可是你那婆母又想了什么歪主意故意折腾少夫人您?”
那回山寺门前云娇被婆母身边的嬷嬷责打欺辱时,便是景慧和尚出言相助,云娇想起当日旧事,也记着他的恩,笑意柔柔地摇了摇头。
回道:“不是,原是我自己要来寺里求个平安符。有位友人这两日遭了血光之灾,我想着,求个平安符赠他。”
景慧在这寺里出家多年,自然清楚这寺里的平安符,若是要求,可不是轻松之事。
先是徒步登山到山顶寺庙,
进了寺里,需得再到求符的殿宇里,也还要爬不少的阶梯。
进去后,又要在殿里跪上个大半日,才算心诚意至,方能求得那符。
虽则此处的平安符极为灵验,可来这一趟求个平安符,那真真是遭罪极了。
因而来此地求平安符的,大都是为着自己或很是亲近在意之人。
为寻常友人来的,是少之又少。
云娇说是为着友人,景慧心里自然清楚她口中的那友人,绝非寻常友人。
他瞧着云娇提及那友人时,眉眼柔情璨璨的模样,暗道萧璟真是好艳福。
沈家这位少奶奶,生得美艳绝伦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这性子,当真是温温柔柔处处和善,想来也必定是惹人怜爱至极的性子。
似萧璟这般讨人嫌的主儿,她都能这般柔情相待,真真是人美心慈。
云娇赶着去求平安符,匆匆和他道别就往寺庙上头的阶梯走去。
景慧和尚瞧着她走远,摇头失笑,心下连连道,那萧璟在扬州这一遭艳福不浅,只是不知,这位沈少奶奶,之于萧璟,究竟是解闷的玩意,还是当真钟意的女人。
云娇在山寺里跪了大半日,临了时膝盖酸痛得厉害,强撑着从沙弥僧侣手中接过那平安符,熏香后小心收拢在袖中。
她揉着酸痛的腿下山,带着那平安符往沈家回返时路上又耽搁了些时辰。
等回到家时,已是入夜时分。
女儿傍晚哭闹,云娇陪着女儿玩了好一会儿,将孩子哄睡后,才披衣起身,出了内室。
她沿着院子里的屋檐,往外头走去。
小心将平安符放在袖中,往院墙走去。
云娇十三岁之前在边塞跟着祖父母生活时,曾经爬过树,眼下费尽力气也能艰难爬上院墙。
院墙很高,云娇自己坐在墙头,望着下面,还是有些怕的。
毕竟是深闺了养了这么多年,哪里是少时胡闹时的胆子,怕也是正常。
她小心翼翼的瞧着墙另一边萧璟的宅邸,
咬牙闭眼,一手撑在墙头,将身子慢慢滑下去。
可她身子到底娇弱,今日登上山寺求那平安符,更是耗费体力,眼下撑在墙头的力道,根本抗不了多久。
非但没能安稳落地,反而跌了下去,崴到了脚踝。
云娇疼得闷哼,脚踝处钻心的痛,眼里霎时涌出泪水,强咬着下唇忍耐痛意。
她拖着伤了的脚踝,一路往前走着,夜里迷了段路,误打误撞的闯进了膳房,远远瞧见了那个被沈砚派去伺候自己的嬷嬷眼下正在此处。
云娇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去请嬷嬷给自己带路,刚要唤人时,却突地听到了嬷嬷和膳房里另一个奴才的交谈声。
“听说嬷嬷被主子派去沈家伺候那位少奶奶了,那位可是国色天香,主子这般恩宠,说不准来日那位怀个男嗣,就一步登天了,到时嬷嬷您前程也是一片大好啊。”
一个臣子之妻,萧璟若是来日当真登基,把人弄进宫里去,轻而易举。
若是再怀上个皇嗣,在宫里也就算是立住脚了。
奴才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可那嬷嬷闻言却摇头叹气。
回道:“唉,这可说不准,咱们主子的性子,再喜欢,能有多喜欢呢,还不是个玩意。
你还以为那少奶奶真能怀上主子的孩子呀,咱们主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非那位和明宁郡主生得肖似几分,他哪能瞧得上。
便是眼下宠爱,也是求不得明宁郡主后,寻个榻上泄欲的玩意罢了,
你是不知道,主子吩咐我日日煎着避子药骗那沈少奶奶服下。
那沈家的少奶奶,也是个蠢的,主子说是养身子的补药,她竟真信了,都不寻个郎中验一验药。
咱们主子惯来是多智近妖,拿捏沈家少奶奶那样个貌美愚蠢的妇人,再轻易不过。
主子当年喜欢的是明宁郡主那样聪慧的女子,这沈少奶奶可远远不及郡主当年,主子想必只是当个玩意罢了。
依我看啊,这江南的案子一了,主子玩腻了,这沈少奶奶,也就是被扔在扬州的下场。”
云娇微启的唇猛地僵滞,那双漂亮的眼睛,愣愣地瞧着膳房里的人。
那是萧璟派去伺候她的嬷嬷。
也的确是萧璟让这嬷嬷日日给她送“补身子”的药。
云娇每日都喝,再苦,也没有闹脾气使性子。
她的确是想要生个儿子来做自己和女儿在沈家的依仗,只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却也不可自控的对萧璟动了情。
故而,轻易信了他的话语,根本没想过去验一验药。
那是避子的汤药……
嬷嬷口中的那个郡主,又是谁?
她和生得很像吗?
像到萧璟寻了她这个替身,来慰藉对那位郡主求而不得的苦楚。
所以,这段时日来,萧璟对她的好,都只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位郡主吗?
云娇捂着唇,压抑着不敢出声。
扭过身,胡乱的在院落的小道上走着,慌忙逃离此地。
膳房里的嬷嬷不经意往外一瞥,隐约瞧见了云娇离去的身影,却又不敢确定,跟着也微有些慌乱。
云娇步伐急乱的在院子里走着,满脑子都是方才嬷嬷的话。
她在想,萧璟,真的骗了她吗?
那一碗一碗,都是避子的药……
她却那样的信他……
他从前对她的好,几分真几分假,又是不是,真的,全都是因着那位郡主的缘故。
云娇说不出话,迷迷怔怔的走着,竟阴差阳错,走到了萧璟的书房前头。
此时的萧璟,正和景慧和尚在书房下棋。
那景慧和尚,今日前来探望萧璟伤情,在萧璟宅子里消磨了一整日光景,临到入夜也没回过山寺,说什么今夜要歇在此处,好生照料萧璟身上的伤。
萧璟上衣半褪,肩头缠着绷带,将伤裹得,看着又吓人又严重。
他斜依靠在软枕上,闲闲瞧着棋盘。
景慧和尚本就通医术,打眼一瞧,就知晓他这伤处,并非什么重伤。
莫说是未曾真的伤到根骨,就是立时提刀横剑要人性命,也不妨碍半点。
想来特意包扎成这副模样,也是有心哄得美人怜爱。
“区区小伤,倒做成这副模样。”景慧嘟囔揶揄道。
萧璟懒得理他酸话,只瞧着棋局。
那景慧瞧他这般作态,又想起今日在山寺瞧见的,去寺庙里给萧璟求平安符的云娇。
萧璟是什么人,云娇不知晓,景慧却是最清楚的。
他这人,就没有心,更遑论是情。
那沈家少夫人于他,至多也就是欲。
偏生萧璟面皮生得好,又惯会装相,竟真哄得那沈家少夫人对他倾心相待,为他牵肠挂肚。
景慧都不敢想,日后私盐案一出,那沈家满门抄斩,沈家少夫人瞧着今日枕边恩爱的情郎,成了杀她全家的刽子手,会是何心情。
到底是出家人,慈悲为怀。
他心下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问萧璟道:“那沈家少夫人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你日后归京,可想过要如何安排她?”
私盐案一出,沈家抄家在所难免,到那时,萧璟总不是对那位少夫人,不管不问吧。
内室里烛火摇曳,萧璟被这话问得神色微怔,有些恍惚。
随口道:“她这身份,连我妾室都做不得,至多就是养个外室罢了。”
房门外的云娇,拖着刚刚崴伤的脚踝,艰难行至门前,刚上门前台阶,恰好听到这话。
她脚步微滞,神色怔愣了瞬。
那小心捏在手中的平安符,变得异常烫手。
即便早就心里清楚,她和他只是露水情缘,也没想过求什么名分,可真从萧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云娇还是不可自控的伤心。
她抿唇停步,抬眸紧望着房门。
听得里头的景慧叹了口气又问:
“那沈家的少奶奶,最是规矩守礼,乃是正经妇人,你是用的什么手段,竟哄得她那样的人舍了规矩。”
萧璟回过神来,也想起了那场意外后云娇因何同他纠缠至今。
声音低寒答:“一场意外,我认错了,才有了初时的露水情缘,后来她想给沈砚生个儿子,可沈砚身子废了,这才求了我帮她。”
他眸光冷沉,捏着棋子的手力道甚重。
是了,那女人最开始,只是为了给她夫君生个儿子罢了。
到如今心心念念的,也是生一个记在沈家的儿子。
萧璟眼神越来越沉,对面的景慧和尚听了他的话,惊得险些从桌凳上跌下。
他方才的话,是说,那沈家少奶奶之所以和他私通,是因为沈砚不能生,想借着他生个儿子,按在沈砚头上。
景慧和尚心下惊呼不已,脸色很是精彩。
萧璟是什么人,皇后嫡出当朝太子。
那沈家少夫人,竟然想生一个萧璟的儿子,认沈砚作父亲。
景慧抹了把光头上的薄汗,讪笑的又问萧璟:“那你呢,你和那沈家少夫人勾缠至今,哄得人家对你一片真心,难不成,真准备让她生一个你的儿子认在沈砚名下?”
萧璟脸色阴沉冰寒,扬手摔了手中棋子。
他每每想到那云娇一心一意想着给沈砚生个孩子的模样,就觉气不顺。
砸了棋子仍不解气,冷笑回了景慧和尚的话:
“自然不会。
不过是在这江南之地闲来无趣的消遣罢了,我还不至于为色所迷,让一个旁人之妇生下我的子嗣。”
萧璟话音冰冷无情,
好似那些温柔爱怜,柔情缠绵,从来就不曾存在。
而屋外檐下,云娇立在门前石阶上,听着屋门内的话语,面色惨白。
果然,他从没想过让她生一个他的骨肉。
他也说,当初那场露水姻缘,是他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
那想必,也确如嬷嬷所言,他对她的那些好,都是因为她生得像那位郡主几分……
夜风吹过,却如阵阵寒刺落在身上。
带着冰刀霜雪般的可怖残忍,抽走云娇温热的心魂。
那些曾经被萧璟温柔以待的点点情缠,那些鬼使神差不可自控的动情,那些他榻上口口声声的蜜语甜言,到这一刻,只剩下可笑。
云娇闭了闭眼眸,拼尽了气力,才没让眼眶里的水意砸落。
她重新掀开眼帘,又看向内室里。
灯影烛火温柔,映着内室棋盘前斜倚身子的萧璟,温雅清俊,一如从前每每时每刻。
可是云娇却看不清,他披着的这副温雅柔情的皮子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萧璟的话,将她那曾被他炸开的冰封心湖,重新覆盖茫茫寒雪。
那些短暂的、虚无的、不堪一击的情爱惦念,
在这一刻,像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云娇脸上,将云娇打得清醒。
云娇忍了又忍,眼尾却仍是沁出泪水。
那泪,是委屈,是不堪,是妄动情念后,却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萧璟这一记耳光,当真是响亮,将云娇那点子短暂虚无的情念一点点碎得彻底。
不过江南之地消遣的玩意……
他只是他求而不得后,他一直都在骗她……
云娇低垂眼帘,唇畔浮现一抹苦笑。
脚踝处钻心的疼,每一步都似踩在利刃上被磨肉挑筋,
那膝盖,也因在佛前久跪疼得厉害。
她想起她因着他的安危,夜半难眠,
想起她爬了千层佛阶,心心念念盼他平安。
想起她从那道院墙上跳下时,脚踝处剜肉般的疼,却因着要来给他送平安符,满心欢喜……
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呢?
一个狠狠的耳光,一场惊醒的荒唐大梦。
云娇自嘲苦笑,低眸瞧着地上月光。
月光洒在地上,像是银色的霜,
初见洁白美好,细望却冰冷渗人。
如同萧璟一样。
他扮作温柔郎君,字字句句柔情哄骗,
将她捧到云端,
又亲手推她落悬崖……
这段时日的恩爱情缠,他口口声声说的喜爱与钟情,究竟算是什么?
他对旧情人求而不得后,念念不忘,在她身上重温的鸳鸯旧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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