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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想幸福全局

阿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是个农户女,有个听上去就很能干活的名字——阿牛。我的妹妹叫阿马。阿爹说,我和妹妹加起来,就是牛马。阿娘说,牛马一生下来就晦气,一辈子劳碌命。可他们不知道,我呀!可是要过上好日子的人,怎么会一直当一只默默干活的牛。1我端着热水等在屋外,我娘在漏风的屋里拼命叫喊。我爹在屋外咒骂:「又不是第一次生了,哭喊个什么劲!赔钱玩意儿。」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我奶边擦着糊满鲜血的双手走出来:「白忙活一场,还不是缺了根的玩意儿!」本来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我爹听到这话,瞬间喜笑颜开:「好啊好啊!正愁阿牛嫁人,没人来干活,阿马来了刚好来接着阿牛的活,老天爷待我不薄,送了我一对牛马。」我叫阿牛,刚出生的妹妹叫阿马。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进了屋,用热水绞了破布给刚出...

主角:阿马阿牛   更新:2024-11-13 13: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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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阿马阿牛的其他类型小说《阿牛想幸福全局》,由网络作家“阿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是个农户女,有个听上去就很能干活的名字——阿牛。我的妹妹叫阿马。阿爹说,我和妹妹加起来,就是牛马。阿娘说,牛马一生下来就晦气,一辈子劳碌命。可他们不知道,我呀!可是要过上好日子的人,怎么会一直当一只默默干活的牛。1我端着热水等在屋外,我娘在漏风的屋里拼命叫喊。我爹在屋外咒骂:「又不是第一次生了,哭喊个什么劲!赔钱玩意儿。」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我奶边擦着糊满鲜血的双手走出来:「白忙活一场,还不是缺了根的玩意儿!」本来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我爹听到这话,瞬间喜笑颜开:「好啊好啊!正愁阿牛嫁人,没人来干活,阿马来了刚好来接着阿牛的活,老天爷待我不薄,送了我一对牛马。」我叫阿牛,刚出生的妹妹叫阿马。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进了屋,用热水绞了破布给刚出...

《阿牛想幸福全局》精彩片段

我是个农户女,有个听上去就很能干活的名字——阿牛。
我的妹妹叫阿马。
阿爹说,我和妹妹加起来,就是牛马。
阿娘说,牛马一生下来就晦气,一辈子劳碌命。
可他们不知道,我呀!
可是要过上好日子的人,怎么会一直当一只默默干活的牛。
1
我端着热水等在屋外,我娘在漏风的屋里拼命叫喊。
我爹在屋外咒骂:「又不是第一次生了,哭喊个什么劲!赔钱玩意儿。」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我奶边擦着糊满鲜血的双手走出来:「白忙活一场,还不是缺了根的玩意儿!」
本来在一旁骂骂咧咧的我爹听到这话,瞬间喜笑颜开:「好啊好啊!正愁阿牛嫁人,没人来干活,阿马来了刚好来接着阿牛的活,老天爷待我不薄,送了我一对牛马。」
我叫阿牛,刚出生的妹妹叫阿马。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进了屋,用热水绞了破布给刚出生的妹妹擦洗。
看着躺在木板上的妹妹,我只能微微叹口气,也不知道她要在这个破败的,「喜欢」牛马的家里熬几年,才能像我一样熬出头。
我娘格外能干,刚生了孩子,就顶着张惨白的脸,颤巍巍地从床榻上下来,抖着手收拾着染了鲜血的稻草。
她看也没看刚生下的妹妹一眼,嘴里嘟囔:「坏事不过三,来年耀祖肯定会从我肚子爬出来。」
家里很奇怪,我娘和我奶都是女人,但不喜欢女人。
我爹是个男人,很喜欢女人。
女人多好,小时候给家里做活,到了十三四岁就可以嫁人换点好东西。
今年的我,刚好十三,一个月多后的二月初八就是我熬出头的日子。
东边的山上,有家打猎的,我和他家儿子订了亲。
我早就听村里人说过,山上打猎的那户人家每日都能从山上猎到野鸡,家里的伙食顿顿都冒着油星,生活水平在我们村可是名列前茅。
起初我还不相信,直到那日我爹哼着小曲,拎着三只野鸡从外面回来对我说:「阿牛啊!你的好爹爹我给你寻了个好婆家,订亲给三只野鸡,等你嫁人那天,他家还要孝敬你爹我一头野猪呢!」
我高兴坏了,终于可以嫁人了。
去年隔壁家小花姐嫁人的聘礼只有一只野鸭,小花姐回门的时候却还给我了一块麦芽糖。
那也是我第一次吃上麦芽糖。
原来嫁人这么好啊!嫁了人就能吃上糖,嫁了人就能过上好日子。
小花姐平时可是连一棵野菜都要和我争上一争的。
现在都舍得给我一块麦芽糖了,小花姐是真的过上好日子了。
我望着被破布包裹着的妹妹,心头颤了颤。
对不起了,妹妹,姐姐要嫁人了。
等你长到十三四岁,阿爹肯定会给你找个好婆家,你也能和阿姐一样嫁个人,过上好日子,吃上甜丝丝的麦芽糖。
2
这一个多月里的每一天都过得格外漫长。
我手上的冻疮离了冷水又好,进了冷水又破,如此反复。
这天,我端着小碗,怀兜里藏着两颗鸡蛋,想向村东头的李婶换小半碗羊奶给小妹补补营养。
小丫头刚生下来半个月不到,成日里靠米汤吊着命。
阿娘说穷女贱命好养活,不用喝奶水,我当初也是这么养过来的。
其实我也知道,阿娘她没奶水。
家里母鸡每日下的一两个蛋,得给我爹补身子。
阿奶和阿娘也说了,家里男人是顶梁柱,不补好身子怎么行。
大约走了半刻钟,我刚好能远远地看到李婶家的土屋。
李婶算是我们村上的好心人。
小时候我爹路过小河,看见我蹲在河边洗他的厚棉衣。
也许他嫌我洗衣服用不上力气,洗不干净,他拎起我的后脖颈就把我扔进了河里。
他站在河边看着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我,可得意坏了。
他多有男子气概,一下子把当时快五十斤的我拎了起来。
大抵也是我不争气,没配合好他,在水里扑腾了没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等我醒来时,只见李婶一个人在我旁边,替我擦着那湿透的几缕头发。
就这样想着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婶家院前。
李婶家的羊看到我,「咩咩」地叫了好几声,算是给我打了个招呼。
这也不枉我每次在山上挖野菜时,都顺带着给它带点草吃。
正在洗碗的李婶见了我,笑开了花,打趣起我来。
「阿妞,听说你要嫁人了?李婶我可给你打听过了,你要嫁的小伙子,人长得高大,还和他爹学了不少真本事,你还没婆婆,你嫁过去可就直接当家作主喽!」
我听得脸发热,哪有李婶这样直接说的。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好婶子,我拿鸡蛋换半碗羊奶,给我刚出生的妹妹喝。」
听我说起来她家的原因后,李婶人也爽快,边答应着就边擦了擦手。
她接过我带来的小碗,给里面装了满满一碗羊奶后,怎么也不肯要我带来的鸡蛋。
我谢过李婶,端着羊奶往回走。
走了十几步,估摸着李婶回了屋,我又返回去,把鸡蛋放在了羊圈的围栏上。
李婶家也就指望着羊奶去市集上换点零用钱,今日的羊奶给了我,明日可就换不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羊奶走,生怕洒了一点,这碗羊奶够上小妹喝几顿了。
走着走着太阳就下了山,村间小路昏暗,我只能走得更慢些,更小心些,这羊奶可别洒了。
人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一支冷箭「刷」的一下越过我,向我身后飞去。
我手一抖,羊奶洒了大半。
3
我又气又恼,脑子一懵,满脑子里都是小妹那张蜡黄的小脸。
眼眶一酸,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
我真没用,小时候洗不干净衣裳,长大了连碗羊奶都端不稳当。
「那个……小妹……姑娘,你别哭了,我没想拿箭射你,就是那野兔子跑得快,我怕它跑了,我才放的箭,你别哭,这兔子归你成吗?」
一道陌生的男声在我头上环绕。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人正望着我急得脸色涨红。
我一愣,明明是他放箭吓洒了我的羊奶,他的脸却涨红得像喝了几大碗酒。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他了呢!
我看着比我高出许多的男人,只擦了擦眼睛,抬起腿就走。
这黑灯瞎火的,我也奈何不了他,只当自己今日倒了霉了。
第二天一早,我热好剩下的小半碗羊奶,喂小妹喝下后,端着昨日剥好的苞谷喂院子里的母鸡。
一大碗散发着膻味的羊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鸡窝旁,鸡窝里还有一只剥好皮,洗干净的野兔。
我抬头朝四周看去,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羊奶和野兔子是谁送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想的。
只可能是昨晚朝我放冷箭的那个打猎的男人。
昨日回来想了半宿,我知道了他是谁,他就是我半个多月后,要嫁的人。
村子里的小路四通八达,消息也是。
谁家干什么营生,种多少田,赚多少银子,村里的人相互间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村东边上的山里有不少野物。
山林深,除了野鸡野兔外,还有着长着獠牙的野猪,甚至于还有长得比人还要粗的蟒蛇。
只有那一户打猎人家在山上待了许多年。
趁天色还没全亮,我将羊奶倒进瓦罐里藏在了鸡窝深处,留给小妹慢慢喝。
这羊奶也不能叫我娘和我奶发现了,要不然又得进我爹的肚子。
我拎起那只处理好的野兔,也不知怎得,我的嘴角总是要往上扬。
我离好日子真是越来越近了,昨晚匆匆一瞥,我看我那未婚夫婿的模样算得上周正。
看他今日的做派,也不向我爹那般只顾自己。
李婶说的真对!我嫁过去是过好日子的。
4
一连几天,鸡窝旁都会有一碗羊奶。
我这几天早早地起床来喂鸡,也是想当面和我这位未来夫婿道声谢。
可他是个十分守规矩的,坚持着未婚夫妻成婚前不见面的说法,竟一次也没让我再碰见他。
我回了屋,看着小妹在襁褓里挥舞着的小手,心一软。
小妹的脸色红润起来,再也不是那病恹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爱。
我捏捏她的小脸,苦笑:「小妹,等阿姐嫁人了,你可就喝不上羊奶了,你到时候可要在饭点哭,提醒阿娘给你喂米汤。只能在饭点哭啊,别的时候别哭,阿爹不喜欢小孩哭。」
小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看着我咯咯笑。
我又捏了捏小妹的小脸,长叹一口气。
阿姐只能帮你到这了,等阿姐嫁人,就不能在家里照顾你了。
晚上,我趁着夜深,拿竹枝给我那未婚夫婿编了个竹筒放在鸡窝旁,想送给他,方便他装箭矢。
只是早晨起来,那竹筒还是原封不动的放着,我又只能拿竹子削了支锋利的小箭连同他送羊奶的碗一起放进去。
我希望他能聪明些,能明白我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他拿走了竹筒,羊奶依旧不间断地送着,装羊奶的碗旁边还有一支细银钗。
我仔细地将银钗藏好后,心里像抹了蜜似的甜。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
小妹连着喝了十几日的羊奶后,就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家里穷,没东西给我做陪嫁。
出嫁那天早上,阿娘给我煮了个红鸡蛋。
这是我第二次吃上红鸡蛋。
第一次是小时候发高烧,家里没钱带我看病。
阿爹大手一挥,大方地让阿娘给我煮个鸡蛋,吃完这个鸡蛋,他们好送我上路。
也许是命不该绝,吃了鸡蛋,我的烧就退了,从鬼门关前,捡了条命回来。
我也就一直活到了现在。
屋外热火朝天的敲锣打鼓,盖上盖头前,我偷摸着对我娘说:「阿娘,灶房的瓦罐里有羊奶,你记得给小妹喝。」
阿娘瞪了我一眼后,用力给我盖上了红盖头,让我牵上了红布条。
布条的那一头,被我的夫婿牵在手里。
就这样,我在锣鼓声中,盖着红盖头,被夫婿牵着,走到了山上,嫁进了我的夫婿家。
5
成亲当晚,我知道了我夫婿的大名叫「林猎」。
林猎掀开红盖头,局促地喊着我大名:「阿妞。」
我本想告诉他,我叫「阿牛」,可转念一想。
阿妞好,总比阿牛好,谁想和牲畜一个名。
我和林猎并排躺在木板床上许久,才听到林猎沙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我被林猎问得懵了懵,怎么和阿娘告诉我的不一样。
阿娘说,新婚夜我要做个任夫婿摆布的哑巴木偶,才是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人家才会说阿娘教得好。
只是林猎这一句话问得我耳根直充血,我害羞地抓紧了粗布床单,点了点头。
林猎他常年打猎,力气大,精力旺,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天明。
身旁的林猎睡得很熟,我仔细穿戴好,忍着小腹酸痛,战战兢兢地小跑到厨房准备早上的吃食。
不成想,公爹早已围着灶台熬起米粥来。
我当下腿一软,就要跪下给公爹赔罪。
我只期望我这公爹要比我阿爹温和些,不会用竹条抽得我直跳。
我这一跪,可给佝偻着腰的公爹吓坏了。
他放下锅铲,拽着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拎起来:「新媳妇哎,我们家不兴三跪九叩呐,老头子还想多活些年头,过点好日子,不着急送我走……」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这公爹和我爹不一样。
我接过锅铲熬起粥来,让公爹去休息。
等早饭做好了,林猎也起了,不知从哪弄来个瓦罐递给我:「阿妞,这羊奶热热喝,补补身子。」
他说完又似想起了什么,放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太瘦了,硌得慌。」
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他话里的深意。
一连过了小半个月,我每日都干不上什么活,手背上的冻疮自然也好了大半。
连林猎和公爹换洗下来的衣物,我也插不上手。
那日,我准备抱着林猎换下的一盆衣裳去洗时,被刚好打猎回来的他拦了下来。
「初春日里水冷,我去就成,」
原来寒日里是可以不用日日去洗衣裳的,手上的冻疮是养小半个月就会结痂的。
我过上好日子了,真好,真的!
人日子过得一好,就想得多了起来。
我娘家还有个可怜小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每日是不是能喝上米汤,不饿肚子。
6
又过了半个多月,我踌躇着和林猎说:「我想回家看看我刚出生不久的小妹。」
林猎一拍脑门,责怪起自己来。
「阿妞,我这脑子笨得,咱俩都没回门!家里之前就我和阿爹两个男人,我俩又都粗心,每日就知道打猎。今天带上几只野鸡和野兔,我陪你回门去。」
我「扑哧」一笑。
林猎他懊恼,后悔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爱。
我也是出嫁那日才知道,我不是正经嫁过来的媳妇。
贪嘴老爹是把我卖了,换了些看得过去的「彩礼」。
自然,我也不用回门。
我们村适龄婚嫁的姑娘就我一个,那日我爹在村口拿我叫卖,谁家出的彩礼多,谁家就娶我,老少都行。
被公爹买给林猎做媳妇,也算是我走了个大运。
我和林猎带着两只处理好的野鸡和一瓦罐羊奶,回了娘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小妹在扯着嗓子哭号。
阿奶在院子里晒谷子,对着哭声的方向咒骂:「哭哭哭,福气被你个赔钱货哭完了!」
林猎扯着嗓子喊了声:「阿奶,我和阿妞来看你们了。」
阿奶皱着眉,朝我们看了过来,直到看到林猎手上拎着的野鸡,才笑开了花。
她笑着一把接过野鸡,把我们迎进了屋。
我给小妹喂过羊奶后,小妹哭累了,喝饱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了傍晚,阿爹和阿娘回来了。
阿爹迫不及待地催着阿娘去炖好野鸡,也迫不及待地催着我和林猎回去。
阿爹还是那样,生怕少吃了一口吃食。
我回屋看了看小妹,跟着林猎回了家。
小妹瘦了些。
我也只庆幸小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要盼头,嫁了人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好日子也没了。

7
我所住村子很偏远,去市集的话,光靠腿得从早上走到下午。
村子里的庄户人家也没什么银钱,市集也去得少。
市集去得少,消息自然知道的也少了不少。
那日下午,我在院子里和饺子馅。
想等着家里男人回来正好可以吃上些冒着油星的饺子,补补身体。
温度低,山中猎物难猎,林猎和公爹天天早出晚归地去山里守着猎物。
爷俩儿现在眼下青黑得像涂了锅灰。
夜色浓稠,爷俩空着手,灰扑扑地进了门。
我将备好的温热饺子端上桌,让他们先吃些垫垫肚子,等会儿冒着热气的饺子就能出锅。
爷俩刚坐下,院子外传来一阵接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我透过纸糊的窗户朝外看,是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
妇人不宜见外男,更何况是一队士兵。
我猫着腰,溜到了里屋,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吱呀」一声,带队的官爷踹开了院门。
林猎拍了拍衣摆上的布条,恭顺地迎了上去。
「官爷,有什么吩咐?」
当兵的就是不一样,那位官爷并不理会林猎的寒暄,径直捞起锅里的饺子吃了起来。
三碗吃罢,他摆摆手,手下的士兵麻利地拿起粗布麻绳绑了林猎。
林猎起初挣扎不停,直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架在了我公爹的脖子上,林猎才停了挣扎,垂下头。
公爹佝偻着背,也朝那官爷赔着笑,想求官爷放过他的儿子,我的丈夫。
那位官爷还是不理人,只上下扫视着公爹,过了好一会,才说:「老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带走了林猎,也带走了那些还没来得及下锅的生饺子。
我嫁人的那年,朝廷上征了两次兵,第一次带走我的丈夫,第二次带走了我年过花甲的公爹。
一家三口,现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我将脸涂得黢黑,整日里只躲在地窖里,靠吃地瓜撑过了一日又一日。
我心里觉得仗总有打完的一天,丈夫和公爹会回来的。
等他们回来的那天,我还会包上冒着油星的饺子,让爷俩吃个饱。
日子也会好起来。
可那些当兵的活像个土匪,连家里的地窖也不放过,也没放过我。
8
我应该算是幸运的,当兵的只把我丢进窑子里,换了顿花酒喝。
也说不上换,我染了风寒,每日恨不得把肺管子都咳出来,才会好受些。
当兵的嫌我拖了后腿,他们喝完花酒后,也就没有带上我去军营。
听窑子里的阿婆说,那些小村里抓上来的姑娘、妇人都被送进了军营。
军营里都是男人,女人去能做什么?
只能躺着床板上一动不动,任由男人们磋磨。
我也是命大,风寒硬是好了,我也在窑子里活了下来。
窑子里的鸨母是个好人,至少窑子里的姑娘们没有被送进军营。
这仗连月连月地打着,村里的,镇里的男人越来越少,窑子里自然也没有什么男人来。
我在窑子里的后院里开垦了一块地,带着姑娘们种菜,种稻谷。
姑娘们虽不是十指纤纤,却也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后院那块菜地渐渐地只剩下我一人看顾。
窑子里的洒扫活计也落到了我身上。
我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算是在这乱世里寻了一块安稳地,吃上了半口热乎饭。
每天深夜,我躺在柴房里的硬床板上,睁着眼祈祷林猎平安,公爹平安,小妹平安,爹娘也要平安。
日子有了盼头,我的心里也舒坦些。
直到五个月后,前线战事不再吃紧,窑子里迎来了这些时日里的第一个男人。
他长着一张和和气气的团脸,一来就将一钱袋的银子发给了姑娘们。
平日里谈笑风生的姑娘们,此刻却个个身子抖得像筛糠。
这银子发着发着,竟还发到了我面前。
我摆着手拒绝,拿起手中的抹布,向他示意。
我是这里的干活的,不用给我发赏钱。
男人还是和和气气地笑着,向我递着赏钱。
我只能低着头接过了男人发的赏钱后,恭恭敬敬地向他道谢。
男人对我笑得和气,问我:「姑娘怎么穿着下人的衣裳?」
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低垂着头。
我怎么穿着下人的衣裳?我是这里下人啊。
刚刚我还拿着抹布向男人示意,他怎么转眼就忘了。
一旁的鸨母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我挤得踉跄。
她朝着男人堆着满脸的笑:「官人,您心善,连个扫地的都发银子呢!」
「这妇人家里男人去前线打仗了,她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嘴也笨,只干点粗活。」
听着鸨母的话,我当即跪下,给男人磕了个响头。
可天下本就没有白拿的银子。
9
男人笑眯眯地搂着鸨母调侃起来:「瞧把你给吓得,窑子里几月都没开张,今日我来了,把灯笼点上,开张吧!」
鸨母边陪笑着,边吩咐我把灯笼点上。
红灯笼一点,烛火一晃悠,这窑子里活像个神仙地。
入夜。
鸨母来到我的柴房,冷着声音说:「阿牛,梳洗打扮,来陪客人。」
我吓得从硬木板上垂坐而起:「鸨妈妈,我是个干粗活的,您是不是弄错了。」
面前的鸨母神色不变,只拽起我的胳膊儿往前厅走。
窑子里的红灯笼一盏盏地从我眼前略过,烛光晃得我眼前模糊一片。
到了前厅。
只听得到前厅里鞭子鞭笞皮肉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
穿得花红柳绿的姑娘们跪成一排,都低声啜泣着。
先前那位长得和气的男人面色冷峻,用手中的鞭子直指着鸨母:「怎么?鸨妈妈愿意了?识趣了?」
鸨母又开始堆笑起来,笑得脸上的肉都僵了:「官人,哪能啊!这丫头活没干完,哪能轮得上服侍官人的好差事呢!」
男人又换上幅笑眯眯地神情,接过话:「我看鸨妈妈你可越活越回去了!这窑子里的哪个姐儿没上过我的床榻?要落下一个,可对姑娘们不公平……姑娘们争风吃醋可怎么办才好哟?」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有了预料。
鸨妈妈带我上了二楼,换上了一身水绿色的新衣。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我拉着鸨妈妈的手,谢过她。
要不是为了我,她和这里的姑娘们也不用白白替我挨一顿折磨。
鸨妈妈神情有些僵硬,只冷着声音说:「熬过一晚还能活着。」
午夜。
「和善」的男人趴着我身上不停「蠕动」着。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面上看起来和善的人,私底下也烂到了骨子里。
男人粗硬的头发直戳着我的眼睛,戳得我不得不把眼睛闭上,眼前也就陷入一片黑暗。
人在黑暗里,脑子更清醒。
我真傻,真的,竟然觉得一个在前线战事刚缓和些,就来逛窑子的男人是个和善的人。
他怎么会是一个和善的人,他只会比其他人更可恶。
他要是和善,姑娘们也不会怕得身子直抖。
他要是和善,就不会来逛窑子。
他应该去保家卫国。
想着想着,我越来越觉得恶心想吐,恨不得拿起床头的瓷瓶砸他个头破血流。
好为挨他鞭子抽打的姑娘们报仇。
10
我的手努力地向床头够着,终于摸到了冰凉的瓷瓶面儿,还差一点,就能砸死这个畜生。
我奋力睁开眼,想拿起瓷瓶,可眼角又瞥见了瓷瓶旁边属于畜生的,官府的令牌儿。
看到官府令牌的一瞬间,心里像是被浇了盆冷水。
今晚砸死他,我明日就不活成了,窑子里的姑娘们也可能活不成了。
我紧绷着的手腕儿被卸了力气,垂在了床榻上。
这晚过后,我真真正正成了窑子里的一份子,成了一位窑姐儿。
林猎送我的那枚银簪我也再没戴过。
过去了三年,这仗终于打完了。
我在擦地板时,听窑子里的客人说,我们朝廷上的皇帝,一统了天下。
我甩了手中的抹布,着急地问:「一统了天下,前几年去打仗的男人们,是不是可以都回来了?」
客人拿起附庸风雅的折扇,点了点我的鼻梁,笑我没见识。
「打仗要死人的,战场上的尸体能堆成山,还能回来还真是祖坟冒青烟……」
「不打仗了,我的银子可就要少赚咯……」
明明客人他说的是事实,可我还是气得身子直颤。
这仗是穷苦人家的男人们上战场打的,好处是他们这些偷奸耍滑的人得的。
又过了些时日,街上锣鼓声声。
我和阿婆去市集上采买。
只见百姓们自发地将街道让开,来迎接打了胜仗的将军归来。
我和阿婆也凑上了热闹,我们俩将头努力伸长着往前望。
想看看这打了胜仗的将军长什么样子?是不是非常高大,能顶天立地。
看到将军面容的那一刻。
我才知道,原来林猎家的祖坟真冒青烟了,他终于平安回来了,还是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
路上的人都叫他林将军,他也笑着回应。
我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从前盼着他平安归来,现如今却不敢再看上他一眼。
我早已配不上他,如今的他,意气风发,而我,身如破絮随风飘。
和我同行的阿婆在地上捡起一张告示,冲我说:「快看阿牛,这画上的人多像你啊,你不会就是林将军找的那位娘子吧?」
我苦笑摇头:「不是,大将军找的是阿妞,关我这个阿牛什么事!」
说完,我强挽着想凑热闹的阿婆转身离开。
看到林猎平安回来,还成了一位大将军,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再也不会是我的丈夫了。
也许在我成了窑姐儿的那天晚上,他就再也不是我那在小村子里会打猎的丈夫了。
林猎他会娶得良妻,长命百岁,万事顺遂。
这也是他在战场之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回报。
只是这人心里一空,身子也越来越空……
我背起包袱,趁着夜色离开了窑子,向我原来的小村子里走去。
这仗打完了,窑子也不再叫做窑子,改名叫怡红院了,日日迎来送往,声色犬马。
11
我本可以不再窑子待上多年,只是这乱世,只有窑子里的消息来得最快。
只要在里面待着,我就能知道这仗打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束的。
被征去当兵的人,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如今我再也没了每日在窑子里打听消息的必要了。
走了许久,我才回到了原先的小村子,回到了娘家的院子前。
我一推院子门,门板就吱呀作响。
等走到了屋里,我的脸上,身上早已挂满了蛛丝。
我心里松了口气。
爹娘还有阿奶他们肯定是带着小妹去逃难了。
等我明日将屋子和院子收拾收拾,等爹娘和阿奶们回来,就能直接住上。
我走向西屋,摸着黑将包袱放在床榻上。
可这包袱怎么也放不平。
我又摸着黑,将窗户打开,借着月光瞧一瞧这床榻。
月光渗透进屋子,我揉揉眼,朝床榻上看去。
床榻上只放着些裹起来的破布,破布里包着白骨。
看着这包白骨,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怎么也止不住。
这过分小的一包白骨,是我小妹。
我擦干眼泪,又借着月光在屋子里、院子里找了一晚上。
等到天明,我才死了心。
阿爹他们逃难时,丢下了尚在襁褓里的小妹。
几年前还会对着我咧嘴笑的小妹,如今早已经魂归西天。
我在爹娘的屋子里躺了三天,也没等到他们回来。
只等到一张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寻人告示,告示上的人像极了我。
但我知道,告示上的人,叫阿妞。
她从前有个丈夫,叫林猎。
而我,不是阿妞,是阿牛。
我将告示揉成一团,去柴房找了个火折子,点燃了它。
看着明暗交替的火焰,我一瞬间想将这火焰引到柴火上去,让这屋子连带着我就此消失。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将火星吹到了柴火上。
我又是一急,抬脚就踩灭了刚燃起的火焰。
这屋子能挡住阳光,也能让人避雨,比我有用多了。
还是让它好好的在这,至少能为赶路的人稍微挡上一挡。
我抬起脚,走向西屋,躺在了小妹旁。
任由着时间带我离开这人世。
如有来世,请老天爷让我在太平世道里做一只犬,我再也不愿在乱世里做一个人。
相逢乱世的我没读过书,也没想过赚多少多少钱,只想着过上点好日子。
有个知我冷暖的丈夫,生一个孩子,一日三餐不饿肚子。
只是我这一生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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