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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秦有亿点怪陈子涉吕臣更新

三月青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屋檐下避雨的人看到陈子涉,热情地迎了过来。破败的屋舍,皮肤黝黑的民夫,陈子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座戍卒落脚的荒村。他竟从来没有走出过大泽乡。“鬼打墙?还是什么别的邪术……”陈子涉的心在慢慢下沉。吴广、吕臣,还有几个亲近些的民夫已经走到陈子涉跟前。一群人纷纷抱怨:“雨太大了,山里的野兽全都缩在巢穴里,我们找了一天竟是空手回来的。”“不过我们也摘了些野果野菜,好过仅吃干粮。”“狗官们睡了一整天,刚醒过来就发脾气,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众人簇拥着陈子涉,陈子涉几乎是木然地被他们推着向屋舍走去。这时吕臣忽然说:“说来也奇怪,徐县尉竟然带回来了几只野山鸡,也不知道那些野味是从哪儿抓来的。”陈子涉的脚步骤然顿住。他脖子僵硬地转动,一点点看向吕...

主角:陈子涉吕臣   更新:2024-11-13 21: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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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子涉吕臣的其他类型小说《这个大秦有亿点怪陈子涉吕臣更新》,由网络作家“三月青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屋檐下避雨的人看到陈子涉,热情地迎了过来。破败的屋舍,皮肤黝黑的民夫,陈子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座戍卒落脚的荒村。他竟从来没有走出过大泽乡。“鬼打墙?还是什么别的邪术……”陈子涉的心在慢慢下沉。吴广、吕臣,还有几个亲近些的民夫已经走到陈子涉跟前。一群人纷纷抱怨:“雨太大了,山里的野兽全都缩在巢穴里,我们找了一天竟是空手回来的。”“不过我们也摘了些野果野菜,好过仅吃干粮。”“狗官们睡了一整天,刚醒过来就发脾气,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众人簇拥着陈子涉,陈子涉几乎是木然地被他们推着向屋舍走去。这时吕臣忽然说:“说来也奇怪,徐县尉竟然带回来了几只野山鸡,也不知道那些野味是从哪儿抓来的。”陈子涉的脚步骤然顿住。他脖子僵硬地转动,一点点看向吕...

《这个大秦有亿点怪陈子涉吕臣更新》精彩片段


屋檐下避雨的人看到陈子涉,热情地迎了过来。

破败的屋舍,皮肤黝黑的民夫,陈子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座戍卒落脚的荒村。

他竟从来没有走出过大泽乡。

“鬼打墙?还是什么别的邪术……”

陈子涉的心在慢慢下沉。

吴广、吕臣,还有几个亲近些的民夫已经走到陈子涉跟前。

一群人纷纷抱怨:

“雨太大了,山里的野兽全都缩在巢穴里,我们找了一天竟是空手回来的。”

“不过我们也摘了些野果野菜,好过仅吃干粮。”

“狗官们睡了一整天,刚醒过来就发脾气,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

众人簇拥着陈子涉,陈子涉几乎是木然地被他们推着向屋舍走去。

这时吕臣忽然说:“说来也奇怪,徐县尉竟然带回来了几只野山鸡,也不知道那些野味是从哪儿抓来的。”

陈子涉的脚步骤然顿住。

他脖子僵硬地转动,一点点看向吕臣:“你说谁?哪个徐县尉?”

吕臣:“还能是哪个,徐异呗,咱们这儿难道还有第二个徐县尉不成?”

吴广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冷笑:“若非他自己找到肉食,以他那蛮横的性格,还真不知会怎么为难我们。”

陈子涉脑中一片混乱,他的心神再次被重重冲击。

“徐异没死,他回来了?”

“不,不对,当初我是亲眼看着徐异咽气的,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而且若是徐异还能活下来,他为何要把黑水令给我?”

“难道是那邪祟,它又操纵了徐异的尸体?”

陈子涉思绪纷杂,越发觉得如今众人眼中的徐县尉,已经成了一具被狐狸邪祟操纵的行尸走肉。

这时,一人从屋内走出。

络腮胡、倒吊眼,脖子上长长的伤疤如蜈蚣蛰伏,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陈子涉。

刹那间,陈子涉只觉得全身冰冷刺骨,一颗心跌入谷底。

“徐异……他真的活了!”

但出乎陈子涉意料的是,徐异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或表情,好像只是在面对一个普通的民夫。

接着徐异大喇喇走到一片杂草地旁,解开腰带,一脚抬起踩在边上的木桩上。

“哗哗”的放水声响起。

伴随一阵舒爽的鼻音,徐异抖了抖身子,束好腰带,目不斜视地重新钻回了屋子里。

屋内传出酒肉香气和男人们放肆的大笑声。

陈子涉强令自己从沮丧、无力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这邪祟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实则操控徐异的尸体监视我。”

“但它的真实目的还是让我造反,只要我不急着离开大泽乡,始终在它的掌控中,它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眼下我实力不足,还破不开它的邪术,只有虚以委蛇,待修炼更精深后,再见机行事。”

想到这里,他一言不发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

入夜,同屋的吴广和吕臣陷入沉睡。

坐在屋内漆黑的一角,陈子涉继续修行。

之前被破去的谷衣重新凝聚,陈子涉的衣袖中,也再次多出了几张雷光符和缚妖符。

一呼一吸之间,体内的炁不断壮大,陈子涉正向着玄门第一个境界稳步迈进。

玄门的道法境界分为,凤初、琴心、腾云、晖阳、乾元、无相、太清七重。

陈子涉丹田中的炁尚为浅薄,甚至没有登临凤初。

但好消息是,穿越前二十年朝夕不辍的修行,让他对于登真隐诀的理解格外透彻,并且根基扎实。

厚积薄发之下,短短两夜的修行,就让他的境界有了长足的长进。

眼下他已经站在了凤初的门槛上,随时可能踏足这一境界。

一旦登临凤初境,不仅符法的威力更强,谷衣心法能承受的伤害更多,待境界稳固后,还可以修炼更多道术,战斗力能有一个不小的飞跃。

体内的炁不断涌现,汇入丹田之中聚散离合。

忽然,所有的炁骤然压缩,金色雾气凝聚成一滴金色液体,飘忽忽悬浮于丹田正中。

陈子涉双眼微张,若有若无的雏凤清鸣之声响起。

伴随着雏凤清鸣之声,陈子涉眼中精光四溢。

凤初境,成了!

在破境的这一瞬间,他只觉自身精气神攀升到极点,体内仿佛有一尊烘炉在源源不断地燃烧,气血无比充沛。

同时他的炁,不论是质量还是凝聚速度,都与之前判若云泥。

他的视觉和听觉也有很大的提升,双目炯炯,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轻松视物,双耳聪达,能听到附近虫蚁爬行之声。

“凤初之境,修行之始。只有到达凤初的境界,才算是真正的修行者。”

察觉到自身的变化,陈子涉不由感叹。

忽而,一阵细微的声音传到了陈子涉耳中。

像是衣物被撕扯开来,丝线根根崩断之声,又掺杂了些含糊人声,还有野兽啃食猎物,大口吞咽的声音。

深夜之中,这样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

陈子涉眸光微凝,但略加思索后,他果断用炁封闭了听觉,两耳不闻屋外事。

他的目标是尽快提升境界,摆脱狐狸邪祟的掌控,其它事情则一概不予理会,以免节外生枝。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清晨,修行中的陈子涉被屋外的一阵惊呼声唤醒。

“出什么事了?”

吴广揉着惺忪睡眼,从草席上爬了起来。

吕臣双腿夹着有些潮湿发霉的被褥,蜷成一团,依然睡得很沉。

陈子涉推开门,和吴广一同走了出去。

惊呼是从屋后传来的,陈子涉和吴广尚未靠近,就有淡淡的血腥气飘了过来。

几个早起的民夫,围在一个用四根竹竿撑起的简易草棚里,草棚是民夫们临时搭建,用来囤放物资粮草的地方。

众人正对着地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吴广走过去分开众人。

民夫们一见陈子涉和吴广,纷纷打招呼:“屯长。”

陈子涉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往地上一看。

只见潮湿的泥地上绽开一大团血迹,到处是散落的鸡毛和鸡骨。

两只野山鸡七零八碎,身上的肉已经被啃食殆尽。


“我愿加入黑水台。”

陈子涉的意识做出回应。

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和黑水令产生了某种神秘的连结,一扇无形的门在他面前缓缓敞开。

同时,黑水令中涌出玄奇磅礴的力量,汇入他的体内。

他那枯萎腐锈,即将彻底衰败的意识,霎时得到补充和恢复,来自灵魂的舒爽感冲击而来,让他畅快得几乎呻吟出来。

刹那间,陈子涉的意识和身躯再次契合,完美无瑕。

他顾不上探究黑水令的“门”后有什么,脚下一踏,身体后退间避开一条条缠绕来的黑色血管。

他右手一抬,再次发动操控心火的能力。

在黑水令的加持下,陈子涉的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眼前所见有了一瞬的变化,又很快恢复原态。

但这一瞬间已经足够。

陈子涉手指挑起,对着白狐身体上泛出的一根绿色线条弹动。

绿色,代表惊疑、顾虑。

陈子涉想激发起白狐的疑虑,让其瞻前顾后,有所顾忌,从而寻求逃脱的可能。

可紧接着,陈子涉的神情僵住了。

只见那绿色的线条仿佛一根紧绷的钢丝,丝毫弹之不动,唯有其上的绿光稍稍闪亮了一丝,聊胜于无。

白狐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疑惑,正要紧跟刺出的黑色血管,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但它立刻扫清异常,种种情绪瞬间平复。

“陈胜,这就是你的依仗吗?”

陈子涉目光沉静,他本就没有奢望,仅靠黑水令就能击退白狐。

他再次催动心火,低垂的右手食指微不可察的一弹,悄然挑动情绪线条。

这次他选择的是一根明黄色的线条。

黄色,代表了自信、自满。

这条黄线同样坚韧难以撼动,但相较其它情绪线条,它本就更为明亮,这是白狐极度自信,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体现。

陈子涉方才催动心火,虽然没能挑起白狐的疑虑,但所展现出的弱势,却在无形中放大了白狐的自信自满。

此时这一挑,并不是生硬地催动情绪,而是顺应了白狐本身的状态。

强行挑动情绪难,但火上浇油却容易很多。

在陈子涉的挑动下,黄色线条上的光芒忽而喧腾起来,宛如烈火烹油,光彩夺目。

迷雾中射出的目光染上一抹揶揄,仿佛神祇在俯视挣扎的虫蚁,又像是戏鼠的狸猫玩弄将死的猎物。

白狐改变了立刻抹除陈子涉意识的想法,它想看看这个弱小的人类,还能做出何种无用的挣扎。

陈子涉眸光一凝,他调集全身之炁,依靠着黑水令的奇异力量,将它们压缩凝聚。

下一瞬,他的眉心射出一道深紫色流光,钉向白狐。

这是玄门秘术紫幽光,与青冥光、苍灵光并称为幽冥三光。

以陈子涉如今的修为境界,还无法施展紫幽光,只有在黑水令中奇异力量的加持下,才勉强施展出来。

看着激射来的紫幽光,白狐心中油然生出自矜之意。

以它的眼界来看,这等威能的方术不值一提,甚至不必刻意躲闪。

结果也的确如它所料。

紫幽光射在白狐那细长如蛇的骨颈上,如一滴水珠般溅碎,消散于无形,而白狐竟是连晃也没晃动一下。

“人如蝼蚁,微不足道。”

白狐目光中的揶揄更浓。

可随即,一声轻“咦”响起。

白狐感觉到自己的部分力量突兀消失了,虽然消失的力量极其微弱,完全不会给它带来任何影响,却还是大大出乎了它的意料。

同一时刻,陈子涉感觉到,一股充沛的力量自虚无处涌出,灌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于他而言太过强大,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撕裂。

这便是紫幽光的奇异之处。

在幽冥三光中,紫幽光并非攻伐第一,但它可以吸取敌人的部分力量,化为己用。

紫幽光吸取的力量,于白狐只是九牛一毛,可对陈子涉来说却无比浩瀚。

一瞬间,磅礴的力量将陈子涉的身体撑得鼓胀起来,皮肤上绽开道道网状裂纹。

并且,白狐的力量有腐蚀万物的效用,陈子涉将其接纳入体内后,身体迅速枯萎,大片大片腐烂的皮肉从身上砸落,在地上溅起腥臭的血泥。

下一刻,陈子涉拧身撞向了身后的巨石。

这块石头堵住了地下空间通往暗渠的道口,而暗渠则是陈子涉唯一的逃生之路。

撞上巨石的瞬间,腐败力量爆发,坚硬的顽石变得酥脆,旋即四分五裂,砸落在地上的石块也瞬间变成粉末。

陈子涉也不好过,他的衣物完全朽烂,肩膀炸开,皮肉脱落,白骨外露,肩骨上遍布裂纹。

“噗——”

一口鲜血喷洒在地,其中混杂了部分破碎的内脏和几粒裂开的牙齿。

陈子涉完全顾不上这些,他飞快冲向重新贯通的暗渠。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进暗渠的刹那,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扫中他的胸膛。

陈子涉如炮弹般倒飞出去,同时他体内的腐败力量被迅速抽离,身体上的破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复原,就连衣物都像是倒放一般重新出现。

白狐落在暗渠道口。

洁白的狐尾摇曳,如绸缎般柔顺。

它依然优雅从容,那条明黄色的情绪线条也不再炽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陈胜,收起你这些小把戏,不要弄坏了我的容器。”

陈子涉重重砸在地上。

白狐那一尾势大力沉,竟将他直接从地下空间的边缘,扫到了这片空间中央,接近古庙的位置。

他的身上布满被碎石划伤的痕迹,而这些伤口也在迅速愈合,但满身的血污,还是让他显得无比狼狈。

只是他的目光依然坚定明亮。

在从地上弹起的瞬间,陈子涉毫不犹豫,冲进了身后的古庙。

这是陈子涉早已定下的策略,如果能通过暗渠逃跑自然是最好,倘若被白狐阻拦,那他就想办法深入古庙。

起初陈子涉认为这座古庙和白狐是一体的,白狐作祟之处,总能见到这座古庙。

但适才白狐破开封印,脱困而出时,古庙四壁却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同时他发现,这邪祟总在似有似无地避开这座古庙。

基于这些现象,陈子涉对这座古庙有了新的猜测,它很可能也是镇压白狐的一环,而且很有可能是极重要的一环。

至于它为什么总在白狐作祟处出现。

陈子涉猜想,它或许是在限制白狐,让这邪祟无法将力量完全渗透出去。

至于这种猜测是否正确,陈子涉已经顾不上去细细思量,毕竟再差也不会比意识腐朽,身体变成容器更差。

在陈子涉踏入古庙的刹那,白狐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它如一道白光划过,出现在古庙门前,却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王家竖子……陈胜……”

空洞而诡谲的声音从它身体各处传出,层层叠叠。


可就在这时,陈子涉忽然听到隔壁魏氏姐弟的院落里,响起了“嘎吱”的开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嗯?这姐弟俩这么晚了还不睡?”

带着疑惑,陈子涉的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户,投向隔壁院落。

两间宅院之间只隔着一堵竹篱笆,陈子涉很清楚地看到,魏氏的那个傻子弟弟阿梁正站在院子里,手中不知在挥舞着什么。

陈子涉走出屋子,对隔壁喊道:“阿梁?”

阿梁闻声停下动作,见是陈子涉,他立刻小跑过来趴在竹篱笆上,看着陈子涉笑嘻嘻道:“胜……胜……”

陈子涉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截手臂粗细的树枝,枝干中间和末尾各分出两道枝杈,整体看来像个“大”字,挂在树枝上的枯黄叶子,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陈子涉问:“大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阿梁挥舞着手里的树枝,歪着脑袋道:“丢……丢死人了……”

“啊?”

陈子涉不解,好端端的,这傻子怎么还害起羞来了?

阿梁一边比划,一边磕磕绊绊道:“刀……剑……”

这时,屋里响起魏氏的声音:“阿梁,你在外面嘀咕什么呢?那就是个枝子,不是什么刀剑,快扔了回屋睡觉。”

她大约是没听到陈子涉的声音,只当阿梁一个人半夜发癫。

阿梁闻言,立刻举起那树枝,对着院里一个瓦罐砸过去,大喊:“锤子……砸……”

树枝砸中瓦罐,将罐子砸翻在地。

阿梁立刻笑着拍起手来:“中了,中了!”

接着就一蹦一跳跑回了屋内。

陈子涉这下明白了,这傻子不知从哪儿捡了根树枝,又是当刀又是当剑又是当锤子,在院子里瞎比划。

这行径简直与孩童无异。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看来就算是傻了,少年心也不减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子涉正要回屋,就听到了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邦邦邦邦”的四声梆子响。

“人定已过,鸡鸣了。”陈子涉哑然失笑:“果然是徐夫子的一句胡话。”

他本打算回房间休息,可之前一个半时辰的修炼,让他精神格外充沛。

“既然如此,不如趁着月色正好,在蕲县县城里转一转,顺便找个和黑水台密探接头的地方。”

陈子涉推测黑水台内部出现了问题,并且对贺良的身份存疑,自然对贺良派来的密探也心怀戒备。

他计划在与密探接触前,寻一个有利于自己并远离住处的地点,提前进行熟悉,以便应对各种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若是白天寻找,难免引人注意,这个时辰倒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陈子涉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跳上房顶,藏在屋檐背光面地阴影里,如一只狸猫般,从连绵的民居屋顶上奔跑而过。

鸡鸣是一夜当中最沉静的时辰,秦朝也没有夜生活、夜猫子一说,整个县城都笼罩在静谧的梦境中,不见一丝灯火。

陈子涉逛了小半个时辰,记下了几个地点。

他心中底气稍足,也终于有暇停下来,坐在一间二层商铺的屋顶,好好观赏今夜如水的月色。

今天是七月十五,悬于空中的银月又大又圆,皎皎月光洒落,如雾气氤氲。

陈子涉正沉醉于此番美景,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声音。

那是音调古怪,却蕴藏着莫名美感的浅吟低唱,声音有男有女,彼此交融在一起,宛如一大片薄纱在夜风中回荡。

“嗯?”

陈子涉有些意外,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没有入睡?而且听这层层叠叠的吟唱,似乎人还不在少数。


陈子涉吓得赶紧将装着徐夫子的金盒子恭恭敬敬摆在地上,接着执弟子礼,对着他揖了又揖。

他摸着心坎子,一脸诚恳。

“夫子休怒,我是个粗陋的乡野人,不懂规矩,第一次见到您这种饱学之士,只觉得心里欢喜又敬重。”

“只是弟子拙于口舌,胸无点墨,虽心中景仰,却不知该如何表述,既雀跃又惶恐,以至于言行无状,才在夫子面前失了体面。”

“夫子能惩戒弟子,是弟子的福气,弟子一定谨遵夫子的教诲。”

陈子涉这一番“真情流露”,就差挤下几滴眼泪。

竹简上的文字消失了半晌,然后才慢慢浮现出一个“哼”字。

陈子涉见此,悄悄松了口气。

可徐夫子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你既自称弟子,我便考考你的才学,你且作一篇诗文来,我为你指点一二。”

陈子涉早有预料,但真到了选诗文的时候,心中又有些犹豫。

譬如李杜苏辛的诗词固然好,但唐宋诗词不论是从体裁还是格律上,和秦汉时期都有很大的差别,贸然借用,未必就能让徐夫子称心如意。

思忖过后,陈子涉还是决定不要冒险,先拿一首汉乐府的诗文试试。

他选择的是汉乐府中的名篇《长歌行》,这是一首劝诫世人惜时奋进的诗篇,与这件隐器“夫子”的自我认知契合。

其中“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更是传颂千古的名句。

片刻后,当陈子涉念完了整首《长歌行》。

当他再看向徐夫子时,却发现这件隐器陷入良久的沉默,竹简上变得空空如也,半晌没有新的文字浮现。

陈子涉试探着喊了句:“夫子?”

竹简晃了一晃,上面终于开始出现文字,但速度很慢,似乎带着犹豫的情绪。

徐夫子:“你……”

“真是个粗陋的乡野人?”

看着竹简上浮现的文字,陈子涉理直气壮道:“是啊。”

徐夫子:“你拙于口舌?”

陈子涉:“对啊。”

徐夫子:“胸无点墨?”

陈子涉:“没错。”

徐夫子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陈子涉:“还在吗夫子?不是说要指点弟子吗?”

竹简上不再有字句浮现。

而这时陈子涉却忽然发现,他的身体里涌现出了仿佛用不完的力气。

陈子涉愣了一愣。

他想到王贲在金盒底部的留字,徐夫子的奖赏涉及身体、思维、运势等内容,而这次的奖赏显然是强化了他的身体力量。

陈子涉趁热打铁:“夫子,弟子想请教,我胸口这印记是何物?”

或许是那篇《长歌行》着实出彩,徐夫子很快回答了陈子涉的问题。

“枯萎的诅咒,半年内汝将身化枯槁,形神俱灭。”

陈子涉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又问:“请教夫子,弟子当如何拔除?”

这一次,徐夫子并没有再给予答复,反而是竹简上出现了四个字:

“荒村生变。”

“荒村生变?”

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陈子涉目光骤然凌厉。

荒村指的自然是民夫们驻扎的荒败村落,枯荣之狐逃窜,庄贾被斩杀,荒村里的一切诡异事端应该都平息了才对。

可为什么徐夫子会说,荒村生变?

陈子涉问:“请教夫子,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是否与拔除印记有关?”

但徐夫子却再次沉寂,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卷普普通通的竹简。

陈子涉略作沉思。

如果说村子里还有什么明显异常的事物,就只有昨天吴广、吕臣等人带回村子的那一条条大鱼了。


大狗见他面露狐疑,语速飞快道:“大人可曾听说过,天市廿八犬盗铜针?”

陈子涉心念一动,缓缓垂下捏着符箓的右手。

这大狗所说的,似乎是这个世界神秘领域的相关讯息。

对于刚刚穿越而来,两眼一抹黑,又被狐狸邪祟缠身的陈子涉来说,这些神秘领域的知识尤为重要。

他用不带丝毫情绪的语气道:“说。”

大狗脸上闪过一抹希冀:“我多嘴问一句,大人位列星官第几品?”

陈子涉瞥了它一眼,目光冰冷,让大狗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片刻后,陈子涉收回目光:“我的家族避世多年,我入世历练未久。”

他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狗眼珠子一转,瞬间领悟陈子涉的意思。

它立刻言简意赅道:“昔年始皇帝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对于掌握着各种神秘力量的方士,始皇帝自然也不会放任。”

“始皇帝二十七年,数位大方士受诏赶赴咸阳,朝见始皇帝,并参与商议方士的管束和划分等一应事宜。”

“方士们夜观星象,谏言始皇帝,求赐封天下方士星官之名,始皇帝准允。最终,根据所掌握神秘力量的强弱和不同,星官被划分为七品。”

“这七品星官由高到低分别是,紫微、上枢、上宰、上弼、少卫、少丞、少辅。”

“从此天下方士皆需到所在郡县的衙署,评定自身品级,登记造册。”

听到这里陈子涉明白了,所谓星官七品,其实是秦始皇为了管辖方士而制定的,同时也对方士的实力进行了的划分。

这种划分并不像玄门境界那样清晰。

少辅未必一定就输于少丞,上宰也不一定就能胜过上弼,但也是一个大略的参考。

“也不知道以我凤初境的修为,能被评为哪一品。”

陈子涉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冷冷注视着大狗。

大狗只觉冷汗直流,它吞了口唾沫,又道:“大方士们在划分星官七品的同时,对隐器也进行了划分。”

“按照大方士的说法,隐器是星空赐下的隐秘力量,而浩瀚星空由紫微、太微、天市三垣组成,因此以紫微、太微、天市为名,将天下隐器归类。”

“我的这枚犬盗铜针,是天市垣中排列第二十八位的隐器,所以也叫天市廿八。”

陈子涉消化着大狗话中的信息。

这所谓的“隐器”,应该是类似于法器、法宝之类的器物。

但这些器物并非人为炼制,秦代方士认为它们来自星空,且不论这种认知是否正确,至少说明它们是自然生成,甚至随机出现的。

“难怪这条大狗力量平平,却表现得如此诡异。原来他既不是邪祟,也不是方士,而是一个获得了隐器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陈子涉目光忽而一凝:“这根青铜针将你变成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却要将它送给我?你是何居心!”

大狗被吓得身体一震,赶紧解释:“大人明鉴,隐器哪有不存在污染的?只是小的无法驾驭,才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它唯恐陈子涉不信,又紧接着说道:“大人可曾听说过秦昭王时期,孟尝君携门客逃出咸阳的故事?”

闻言,陈子涉心中立刻有种“这题我会”的雀跃感。

之前大狗说的什么星官七品、三垣隐器,他是听都没听过,几乎都快要装不下去了。

现在终于有个能插上话的话题。

但他还是始终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姿态:“鸡鸣狗盗,我自然是知道的。”

“鸡鸣狗盗”的典故,他从小就耳熟能详。

说的是战国时期,齐国孟尝君出使秦国,却被秦昭王扣留软禁。

为求活命,孟尝君的一位门客从狗洞钻进王宫,盗取狐白裘赠予昭王宠妃,宠妃大喜,说服秦昭王放孟尝君而去。

一行人至函谷关时,因时辰未到,关门未开。

孟尝君担心迟则生变,又有一位门客学雄鸡打鸣,让守关士卒误以为到了时辰,因此打开关门。

孟尝君才得以安全回到齐国故地。

谁知这条大狗语不惊人死不休:“大人可知,孟尝君那位被后人称为‘狗盗’的门客,便是犬盗铜针的第一位持有者!”

“你说什么?”

陈子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陈子涉目光狐疑,大狗紧接着说:“大人不妨仔细想一想。”

“秦王宫殿内守卫森严,狐白裘更是秦昭王钟爱的至宝,藏于宝库之中。”

“孟尝君的门客从狗洞中进宫容易,可要避开层层守卫潜入宝库,却可以说难如登天。”

“除非从狗洞里钻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条真正的狗,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没有人会去怀疑,一条狗是否会去偷盗。”

陈子涉觉得,理是这个理。

但一想到幽深的王宫中、暗沉的夜色下,一个变成了狗的人,在各条宫巷之间穿梭,在守卫们的眼皮下摇尾吐舌,他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荒诞。

“犬盗铜针的能力是。”

大狗继续说:“将一张狗皮披在身上,用犬盗铜针将它和身体缝合在一起,披皮之人就会在短时间内变成一条狗。”

“这种改变不仅指外形,还包括了拥有狗的嗅觉、听觉、咬合力、身体爆发力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能力。”

“而只要用犬盗铜针,逆着缝合轨迹行针,狗皮就会从身上脱落,让使用者恢复成人。”

陈子涉听得头皮发麻。

且不说这件隐器的使用方法,是要将一张狗的皮,缝合到人的身上。

单是它的能力就让陈子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隐器,和他穿越前在电视小说中看到的法器法宝,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陈子涉徐徐吐出一口气,又问:“既然能恢复成人,你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就是犬盗铜针带来的污染。”

大狗的目光盯着身边那口枯井,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神情之间竟有几分落寞。


王贲在盒底的留字上说,徐夫子有三喜。

喜文、喜财、喜奉承。

所谓喜文,是指持有徐夫子者,每十日需创作一篇优秀诗文,供徐夫子品鉴。

徐夫子会根据诗文的优劣,对持有者进行奖赏或惩戒。

奖赏依据徐夫子的满意程度而定。

包括但不限于,一定时限内的力量增幅、思维悟性增长、运势上升,以及给予一些具有价值的建议等。

而惩戒则由轻到重,包括了打板子、运势衰竭、身体机能下降,甚至会让人思维迟滞,直至痴呆疯癫。

喜财指的是,收容徐夫子的容器必须以黄金打造,否则它会将持有者慢慢转变为一尊黄金雕像。

而喜奉承则具体表现在,持有者需对徐夫子保持足够的尊敬,并且每天执弟子礼,对徐夫子进行真诚赞美。

否则同样会受到徐夫子的惩戒。

王贲在刻字中还说,这件隐器的实战能力并不强,而其预言和建议的能力,也具有很大的不稳定性。

反倒是它所附带的污染令人头疼。

毕竟就算是博学鸿儒之辈,也未必能每十日就写出一篇令它满意的诗文。

这样一件隐器,对于方士略显鸡肋,所以王贲才将它埋在此处,为封印枯荣之狐的八火图纹提供加持。

“黄金盒子是现成的,每天真诚赞美也不难。”

“所以持有这件隐器最难的,是每隔十天创作一篇诗文,并得到徐夫子的认可。”

“但是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啊。”

陈子涉看着金盒底部的文字,神情逐渐古怪起来。

他虽然不算学识渊博,但从小到大,老道士对他的国学教育就没停下过。

用老道士的话来说,诗词歌赋因时而作,应情而发,内蕴的是古人对天地自然,人生变化的感悟,对于修行玄门道法,有触类旁通的作用。

所以陈子涉肚子里,几百首诗词文章还是有的。

而且他所通读的,都是名士圣贤的传世之作,没道理得不到徐夫子的认可。

既然枯荣之狐留下的印记,一时片刻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倒不如先来试一试这件隐器。

陈子涉打开金盒,露出躺在其中,看起来有些古旧的竹简。

“啪!”

就在陈子涉打开金盒子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臀部火辣辣一疼,就像是被竹板子给抽了一下。

“卧槽,什么东西?”陈子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话音未落,就见金盒中的竹简自行展开,上面出现了一行文字。

“夫子休憩之时为何打搅?岂不知尊师重道之理?当罚!”

陈子涉目光瞬间呆滞。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竹简上的文字瞬间消失,又出现了新的一行字。

“满口粗鄙之语,有辱斯文,当罚!”

文字出现的瞬间,陈子涉顿觉屁股又是一疼,他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王贲在盒底留字中所说的打板子。

陈子涉如今已是凤初境界的玄门修行者,寻常的板子打在他身上,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痛感,说是挠痒痒都嫌重。

可徐夫子的板子,却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几乎站立不住。

竹简上的文字又变。

“见夫子不执弟子礼,神游天外,讷讷无言,当罚!”

然后陈子涉又挨了一板子,三板子下来,他只觉得股骨都快被打断,剧烈的痛感深入骨髓,再多受两下怕是要重伤。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跃出。

“咚”的一声,吴广双眼翻白,软绵绵瘫倒在了地上。

陈子涉如蒙大赦。

定睛一看,吕臣手里抱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一棍子敲翻了吴广。

吕臣喘着粗气,眼睛始终不敢往古庙的方向看:“胜哥,吴叔……吴叔他怎么了?”

陈子涉顾不上解释:“走!”

二人一左一右架起昏迷过去的吴广,向着民夫们栖身的荒村发足狂奔。

陈子涉匆匆回头一瞥,只见那些狐狸怪物依然保持着两列的队形,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仓皇逃窜的背影。

古庙前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无数人在交头接耳,无数耳语杂糅成一团。

陈子涉只听到一句话。

“你跑不掉的,这是你的命,陈胜!陈胜!”

陈子涉脚下越发卖力,心里暗骂:“去你妈的,你找陈胜,关我陈子涉什么事!”

二人架着吴广,一连奔出数里。

直到回到落脚的屋子,将破门关上堵死,陈子涉和吕臣才像是泄了全身力气,双腿发软坐在地上。

吕臣按着小腹,大口喘气:“我见你们很久没回来,担心你们出事就去找你们,结果远远就看见吴叔像中邪一样。”

“我没多想,也没敢往那庙里看,捡了根棍子把吴叔敲晕了。”

“胜哥,你们……你们看到什么了?”

陈子涉沉默片刻:“没看到是你的运气,别问了。”

一想到那些狐狸怪物的模样,陈子涉就不由身上发寒。

吕臣和陈胜是同乡,陈胜稍长两岁,吕臣是从小跟在陈胜屁股后面长大的,一直尊陈胜如兄长,对陈胜向来言听计从。

此时听陈子涉这样说,他不再多问,转而道:“胜哥,吴叔怎么办?”

陈子涉也有些犯难。

他的第一想法,当然是赶紧逃离这鬼地方。

可他刚刚穿越而来,人生地不熟,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妖邪作祟。

不论从哪方面看,留在人群聚集的地方都是更明智的选择。

但看吴广的样子,显然是被邪祟迷惑了心智,也不知醒来是否还会说什么“陈胜王”、“张楚王”之类的鬼话。

忽然,陈子涉脑海之中灵光一闪。

穿越前,收养自己老道士整日疯疯癫癫。

他不仅自称是玄门的当代传人,还经常逼着陈子涉修炼各种不知真假的道法道术。

不过修了二十年,陈子涉愣是一个道术都没修成。

老道士又说,如今天地异变、灵气稀疏、道法不存,是为末法时代,所以陈子涉才没能有所成就,属实可悲可叹。

陈子涉每每听到,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

可如果老道士说的是真的呢?

这个有妖邪存在的世界,灵气必然充沛,那么自己曾经修练的道法道术,会不会真的有用?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再也扼制不住。

陈子涉从衣袖上扯下一块布料,咬破中指,挤出血来。

中指的指尖血阳气最重,有辟邪驱鬼之效用,陈子涉以指为笔,在布料上涂画起来。

吕臣好奇地凑了过来:“胜哥,你干嘛呢?”

陈子涉:“画符。”

他画的是一道惊鬼符,于降妖镇鬼有奇效。

穿越前二十年的反复勾画,让陈子涉对各种符箓烂熟于心,即使是闭着眼也能轻而易举勾画出来。

但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

就在陈子涉心中默念口诀,画下第一笔时,他忽然觉得体内有股蛰伏的力量,正被迅速抽离,从中指的伤口处倾泻出去。

陈子涉不惊反喜,那是“炁”。

“炁”是构建一切道术的根本,也是陈子涉修行二十年仅有的收获。

穿越前,陈子涉虽然修出了微弱的炁,却因身处末法时代,始终无法练成道术,以至于他一直认为体内的“炁”是某种隐疾。

不容他细细感悟,强烈的疲乏感从身体深处涌现,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这惊鬼符只是画了简单几笔,就将陈子涉体内微弱的炁抽取殆尽,更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陈子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吕臣扶住他:“胜哥,你没事吧?”

陈子涉摆摆手没有说话。

休息了大约十多分钟,体内的炁得到了一定的恢复,陈子涉继续描摹符箓。

如此歇了画,画了歇数次。

经过一个多小时,陈子涉终于艰难完成了这道惊鬼符,而他几乎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要没了。

他招呼吕臣:“把这符贴在吴广背上。”

吕臣立刻照做,只见这道惊鬼符刚沾到吴广后背,本已昏迷过去的吴广,立刻剧烈抽搐起来。

在没有任何粘合的情况下,惊鬼符竟凭空产生一股吸力,牢牢贴在了吴广身上,任由他如何抽搐抖动,都没有要脱落的迹象。

成了!

这道符有用,这个世界果然可以施展道术!

陈子涉心中振奋。

随着吴广的抽搐越发剧烈,他七窍之中忽有幽绿色雾气逸散出来,这些雾气飘飘忽忽,在空中聚拢成一个狐狸形态。

那狐狸形态只维持了短短一瞬,又化作雾气飘散而去。

吴广身体一软,重新瘫倒在地上,贴在他背后的惊鬼符也在这一刻化作飞灰。

陈子涉疲惫地笑了起来:“他应该没事了。”

可吕臣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瞪着双眼,惊悚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方术?胜哥,你何时成方士了?”

“方士?”陈子涉想了想:“这么说也没问题,我的确算是个方士。”

吕臣脸上惧意更浓:“你不怕杀头吗?”

陈子涉一愣:“杀头?什么意思?”

吕臣道:“始皇帝驾崩后,二世皇帝昭告天下,诏令上说始皇帝是服食了方士进献的丹药才猝然崩逝。”

“当年始皇帝坑杀过一批方士,二世皇帝认为方士们怀恨在心,所以用毒药冒充长生不老药毒害了始皇帝。”

“如今全天下都在搜捕方士,一旦抓到就是杀无赦。这些还是你告诉我的,胜哥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陈子涉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

他正在思考如何辩解,忽然破漏木门响起沉闷异响,像是铁器撞在木头上的声音。

“谁在外面!”陈子涉刚刚松弛下来的心神再次绷紧。

“陈胜……开门……”

沙哑如鬼哭般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霎时寂静无声。


吴广刚从地上狼狈站起,就再次被陈子涉欺近,一拳打在他交叠于胸口的双臂上,震得吴广蹬蹬后退。

陈子涉一边出拳,一边冷笑嘲讽:

“你这邪祟全盛之时,尚不敌王贲等九大方士,被割尾封印。一条断尾,也有脸自称庇护神祇?”

“王贲的一把剑你尚且不敌,惶惶如丧家之犬,当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劝你早早解开诅咒,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这期间不断有民夫冲出,想要阻拦,但无一例外,都被陈子涉信手击退。

吴广再次从地上挣扎爬起,怒吼:“够了!”

陈子涉跨步上前,一耳光将他抽了个踉跄:“不够。”

吴广快速后退,恶狠狠威胁:“你当真不怕我让他们全部去死吗?”

陈子涉追上又是一耳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生死?难道你不知道,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我吗?”

吴广嘴角溢血:“就算不为别人,你就不怕诅咒爆发?你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陈子涉冷笑:“我怕死,但我更知道与虎谋皮,必不可取!若今日遂了你的愿,我日后必然沦为傀儡,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来得干净!”

吴广一边招架一边怒斥:“疯子!陈胜你这个疯子!”

陈子涉忽然眼眸一转,脸颊挂上了几分杀意:“而且我已经继承黑水令,成为黑水台密探,这些造反的乱臣贼子,你不杀,我替你杀!”

话音方落,陈子涉已冲至他面前,凌厉刚猛的拳锋直指吴广的咽喉。

倘若这一拳击中,吴广的喉咙势必粉碎,必死无疑!

瞳孔之中,陈子涉的拳头迅速放大。

直到这一刻,枯荣之狐才真正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一点不考虑同乡人的死活。”

“为了铲除我留下的这一缕意志,他或许真的不惜将这些民夫全部杀死!”

“这些民夫死了不碍事,可我刚刚脱困,每一分力量都无比珍贵,不能让这一缕意志损失在此。”

千钧一发之际,吴广的眸子忽然蒙上了一层幽绿。

这幽绿色一闪而逝,旋即一道绿色的雾气逃也似的从吴广天灵处钻出。

不仅是吴广,周围的民夫们头顶也飘出了一道道细微的幽绿色雾气,这些雾气和吴广头顶的绿雾融合,化作一个狐狸的虚影。

同一时刻,陈子涉的拳头也落在了吴广的咽喉。

但想象中咽喉碎裂的声音并没有传出,甚至就连吴广的身体也纹丝不动,没有受到来自陈子涉的任何伤害。

反观陈子涉却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晃。

在拳头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刻,陈子涉骤然收力,刚猛拳力反作用在他身上,让他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看到这一幕,空中的幽绿色狐狸虚影顿时发出尖锐的怒音:“陈胜!你诈我!”

陈子涉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激荡的气血。

他用嘲讽的语气说:“我此前就怀疑,一条尾巴不具备枯荣之狐完整的力量,仅能顺应傀儡的心意,进行较浅层面的影响。”

“而当断尾离开后,留下的意志则更为衰弱,较之此前更有不如。”

“所以你根本无法操控他们自尽,你难道不是在诈我吗?”

陈子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此前不遗余力出手,只是为让枯荣之狐相信,他是真的不在乎这些民夫的死活。

而这最后一拳则是在赌,赌枯荣之狐不甘心让这一缕意识就此消散。


加之大泽乡到蕲县虽然不远,但二者之间荒林丛生,水网密集,几番兜绕下来让人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若没个向导带路,真不好找。

陈子涉叹了口气,擦去额上汗珠,对照着地图重新调整方向。

正当他要继续赶路时,远处小路上传来凌乱的马蹄声,接着他听到夹杂着不少污秽言语的嘈杂声音。

“直娘贼,穷鬼投胎一样的东西,浪费老子时间。”

“闭上你的臭嘴,真遇上带壮丁的大户,你这杂花跑得比谁都快。”

“老二这话有理,老六你也别恼,祭牲里不是有个女人?把她洗了咱开个荤,这一趟走的便也不冤。”

“干猴斤,你他娘的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吗?这些祭牲是献给树神的,你敢先动?”

“这有什么,再掳几个,将数量补足便是,总该让弟兄们尝尝鲜。”

“荒郊野外,能抓到这些流民做祭牲就不孬了,尚且还缺着几个数呢,老四你再去哪里掳人充数?”

……

声音越来越近。

转眼的功夫,陈子涉就看到小路拐角,被树木遮蔽处,踏出来一支马队。

这支马队约莫十四五人,皆短衣窄袖,腰挎木矛石斧,作马匪打扮,队伍中间簇着一个木头制成的简易囚车。

车子里捆着七八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他们有的满脸惊恐,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悲声哀鸣。

“狗日的,号什么丧!再号把你舌头拔喽!”

紧邻囚车的马匪挥出一鞭子,在流民身上蚀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陈子涉看到这群马匪时,马匪们自然也看到了陈子涉。

孤身一人,风尘仆仆,鹑衣百结,这是陈子涉给所有马匪的第一印象。

这种人要么是走散的流民,要么是偷偷溜走的征夫,要么就是盘缠用尽的行脚客,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作为祭牲的好材料。

下一刻,一骑自马队中跃出。

马背上那个披散着长发,长一双倒三角眼,面颊干瘦微陷的男人,抡动手里的套索向陈子涉丢了过来。

他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哈哈笑道:“老六,这不就有一个了吗?”

可他话音刚落,人就猛地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只见陈子涉单手拽住套索,手臂一抖,就将倒三角眼男人拽到了身前,抬脚一个正蹬,结结实实踹在他胸口,又把他踹了回去。

倒三角眼男人重重砸在地上,胸口塌陷,鲜血如泉水般从口中涌出,眼看已是只出气不进气了。

“我干你姥姥!”

马队前列,另一个赤着上身,黑脸虬髯,身上筋肉隆起的马匪怒骂一声,抡起腰间一对石锤,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冲杀过来。

这时候,一只手伸出,勒住了黑脸大汉的马缰:“老六,别动!”

陈子涉将目光投去,勒住马缰的,是一个身材并不算高大的中年人,他的脸十分粗糙,脸颊上横着几道疤痕,目光中暗蕴精光。

他似有一种和其他马匪截然不同的气质,于一众马匪中鹤立鸡群。

黑脸大汉骂骂咧咧:“二哥,你拉着我做什么?老子拍死这狗杂碎!”

“你是哪个的老子?”

被称作“二哥”的中年人猛地转头瞪向他,沉声低喝。

“我……”黑脸大汉嘴巴颓然张了张。

中年人凝目看向陈子涉:“弟兄们不懂事,冒犯了,阁下一脚断了我四弟大半条命,想必也该出气了,咱们两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可好?”


而太乙分光剑,则能弥补陈子涉当下过于依赖符箓,一旦符箓耗尽就只能想法子贴身搏击的短板。

定下道术后,陈子涉着手开始修炼。

他先取来一捆茅草,从中挑选出三十六根,以特殊的手法将这些茅草弯折、缠绕,扎成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

接着他运转登真隐诀,将丹田内孕养的炁,注入草人身体的各个关节。

最后陈子涉对着草人捏起印诀,口中低声诵念:

“虚虚灵灵,太上玉清,以我真炁,点草成灵。”

“太微帝君,驱邪辅正,阳和布体,来复黄庭。”

“三十六枝草,作三十六骨节,节节都是身,节节都是人。”

“开你身而开你面,开你耳空听分明,左耳听阴府,右耳听阳间。”

“无刑无克担煞走,神兵火急如律令。”

……

随着陈子涉口诵咒文,所掐指诀不断变化,那草人竟慢慢站了起来,一双手脚僵硬地弹动着。

而陈子涉也只觉脑海之中,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抽离,注入了草人之中。

下一刻,陈子涉的视野忽然一变。

他眼前所见的场景被一分为二,一半的是他自己本身的视野,而另一半,则被草人的视野所替代。

当他着重关注某一半视野时,另一半视野会缩小模糊,以类似“余光”的状态存在。

不仅如此,陈子涉还感觉到,自己与那草人之间,出现了某种独特的联系。

似乎那只草人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能随着他的思绪变化而做出各种动作,虽然目前草人的动作还比较僵硬,但也足以令人称奇。

陈子涉眼下要做的,是通过不断练习熟悉,让草人的动作与真人一样流畅。

时间逐渐流淌,太阳渐入中天,又逐渐向西偏移。

直到日失之时,陈子涉面前那个巴掌大的草人,一举一动已经与常人无异,奔跑跳跃自如流畅,甚至能在屋内来一场简单的“跑酷”。

看着从桌案上一跃而下,空中转体三周半稳稳落地的草人,陈子涉满意点头。

而后他咬破中指,以指尖纯阳之血,在草人头顶一点。

下一刻,草人骤然膨胀变化起来。

仅仅三五个呼吸的功夫,那草人就已经变得和陈子涉一般身高,就连外表神态都与陈子涉一般无二。

草人站在陈子涉对面,神情自若,动作顺畅,活灵活现。

……

蕲县市集,上身穿褐色覆腰衫襦,腰束大带,下身穿褐裙,外披玄色缘边大袖宽衣的青年走在街道上。

“陈先生。”

一位穿着黑色长衣,两臂上的袖子挽起,系在一种名为“鞘”的臂套上的男人,牵着几匹瘦马迎面而来。

“好巧啊陈先生,又见面了,院子住得可还习惯?”

青年对男人作揖道:“许兄,院子很好。”

这人正是驵侩许二。

许二脸上挂着笑意,跟在青年身边问:“陈先生今天来市集,是有什么要买卖的吗?在下或许能帮到先生。”

青年笑道:“想找个金匠,替我修补一件金器。”

秦朝施行金本位的货币制度,黄金为上币,计量单位为“镒”,一镒黄金合二十四两,铜为下币,计量单位为半两,也就是所谓的半两钱。

而蕲县属楚国故地,楚地盛产黄金,不少楚人大户家中,都有黄金或金器储备。

所以许二虽然稍感吃惊,但也没有因为这位陈先生身怀金器,而太过意外。

“嘿,那您找我就对了,”许二笑嘻嘻道:“您跟我走,我给您介绍的,一定这城中最好的金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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