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后羿青梅竹马，我苦等他成亲直到二十四岁。
结果天下大旱，我被卖给他妻家做奴。
而他射下太阳，成了大英雄。
后来，我偷吃了他飞升成仙的灵药，但我并不后悔。
1
我叫姮娥，家住深山中，每日都在林间山缝采药。
我与后羿自小相识，他常来山中拉弓打猎，他是我们家乡箭术最好的男儿，数不清的姑娘倾心于他。
我们常一起靠在月桂树下聊天，他跟我讲述打猎的惊奇，帮村民斩妖的见闻，我总是笑着听他的理想。
「我学箭练箭，就是为了保护百姓，镇守安宁。」
他又摸着我的脸，笑着说：「更重要的是还要保护我的姮娥。」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后羿要成为大英雄，那姮娥就一直与你相伴，守护安宁。」
在我十五岁那年，他想向我家提亲，却被他母亲拒绝了。
「我娘不许我娶你，要我去找林符大人提亲。」
我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语气说：
「那看来我并非你正缘，你娘准备何时去林府提亲？」
但心里密密麻麻泛疼。
我知道他娘一直对我不满。
后羿射艺高强，以后一定能做官成大事。林符大人欣赏后羿，一直想撮合他与自己女儿，多次表示只要结亲，自己便会全力助他当官。
而我一个深山药户的女儿，只能是个拖油瓶。
借着妻家势力一步登天，多好的仕途，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自讨苦吃，从头开始。
我知道，顶天立地、除尽恶害是他的梦想。
以前我也常打趣后羿，做赘婿可是不赔钱的买卖。
他总是朝我重重摇头，无奈笑道：「姮娥真是错怪我。我心中只有姮娥一人。」
2
后羿按住我肩膀，我抬起头，看见他眼睛里我的倒影。
「我向母亲下跪立誓，我去北方追随太阳神大人，等我立业功成，就能回来娶你。
我不靠什么妻家帮忙，就靠自己。
母亲争不过我，同意了。你等我，好不好？」
北方战乱，妖兽频出，虽有太阳神镇守，仍应接不暇。普通百姓逃也来不及，却是有志男儿建功的大好机会。
我愣住了，说不出话，眼泪夺眶而出。
后羿有些慌乱，用手轻轻地擦下我的泪水。
「怎么了怎么了？我哪里思虑不周？姮娥，是不是......要你等久？我对你不住。
你放心，我一定斩妖除魔，尽快为太阳神大人做事立功。」
我摇了摇头，吸了口气，问：
「何必如此呢？自讨苦吃做什么，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我知你真心，就当我们情分断了，我不怪你。」
后羿躬下身来，与我平视，深深看来。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怆然的雨水，在我心上下雨，同眼泪一般，很难过。
「我会很快，你等我，好不好？山中历日，岁岁年年，哪一天不是我们一同度过的。
我早已认定，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旁人如何比得过你？
若得妻姮娥，羿生而有幸，死而无憾。立志出乡关，实现抱负是一，求功娶妻更重。」
野兽咬碎我脊骨、恶敌断我手脚。
刀山火海在前，青玉情深待我在家乡。
「好，我等你。」
不管我青丝或白发，白骨或肉身。
都会在家乡等我的英雄回来娶我。
3
赠了我一块精美的青玉佩，很快后羿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母亲留在了家乡，家中尚有亲戚帮忙照顾。
我仍然居于深山之中，日复一日地采药，靠着月桂树抚摸青玉佩。
我生得好看，到了适婚年纪，家里要我成亲。
我拒绝所有提亲撮合，赶走媒人，以死相逼。
爹娘没法子，又过两年，便没有人再来我家提婚事，乡民闲言碎语纷纷，我心里其实更得安稳。
「姮娥那么好看一张脸，非给自己作践得嫁不出去，以后人老珠黄，谁看得上她？」
「眼高于顶有什么用？一盆水泼不出去只能臭在家里。」
还有借着我来劝自己女儿的：
「乖女别学山里那姮娥，要听爹娘话，给你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装什么大英雄，累死累活，丈夫死在外面都不知道。」
「后羿指不定在外面娶妻生子，哪里还记得你？」
「你那情郎技不如人，被吃了抓了，你就等到死去。」
闲话入心，就是烦扰自己，我全不理会，只做好自己的事，一心一意等后羿回来。
无论如何，都是我自己的结果，自己栽下的因，我都接受。
我就是要等，老也要等，死也要等。
常收我家药草的薛大娘对我说：
「真心难得，姮娥，你是好姑娘，且不说这结果是好是坏，你这一等，要多少年，才能有个结果呢？」
我笑，「真心若磐石，我是心甘情愿。他回来了，就一定会娶我。」
或许他们在我背后仍说我是痴情女、误终生之类，但我并不在意。
4
我十九岁那年，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人间大旱，到处都没有收成，饿死的人数不胜数。
粮食已经开始疯狂涨价。
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粮食，只能饿得吃草药、树皮来充饥。
山里每天都涌入猎户，想抓野兔山鸡，后来连蛇虫不放过，有些人被毒物咬死了，就被家里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埋在山中。
妇孺老人都跑到河里，想抓些鱼虾，不至饿死。
但河干了，山秃了，很快大家都找不到吃的了。
林符大人家财万贯，购入粮食百斤千斤，运粮的车拉了大半天，才尽数拉入府中仓库。
乡民们无法，成团跪在林符门口，怀着希望去恳求林符大人赐粮。
林符却一改平日和善，恶狠狠道：
「你们想要粮食，可以，统统给我签上卖身契，一个奴隶我就给两袋粮食。换来我家，当牛做马！最好是要年轻的，老的能干活的也要，不过就少给一袋粮食。」
乡民们面面相觑，心怀鬼胎，都各自散去。
有的年轻人想卖掉家中父母，强捆了老人去画押卖身；还有人打昏邻居妇孺，送去林府要粮。
林符那奸人竟照单全收。
没人知道林符究竟收这些人去做什么活，府外再没见过这些人，是生是死都难知晓。
饥荒越来越严重，林符又掀起奴隶换粮一事，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等到后羿回来。
现在与我的家人活着，才是首要。
只希望他在外也能平安。
我怕恶人强行捆走我爹娘，片刻不敢离家，握紧镰刀，直对着家门。
常年采药，我身手利落，气力也过得去，真要人来，也能拼个鱼死网破。
爹娘坐在床边，面色蜡黄，神情紧张，我笑着安慰：
「没事的，姮娥可以保护爹娘，不要怕。把这段苦日子熬过去，咱们继续生活便是！」
他们俩没说话，我爹叹了口气。
我又道：「有我在，不用担心，我有力气，打得过那些贼人！」
我爹用力抿嘴，将脸上的皱皮都挤在一起，道：
「姮娥啊，你不肯成亲，家里收不了礼，这算你对我们不起。爹娘养育你这么多年。现在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你......你跟我们去林府吧。」
说完我爹就低下了头，我娘在一旁哭，却不加劝阻。
我愣住了，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你们要卖我去换粮食？」
「你有力气，可以换两袋粮食，我和你娘都是老骨头，一个人也才能换一袋，你就委屈一下，换我们两个人。」
我娘终于也开口了，面露酸楚，话却伤人，「等饥荒过去，我们再你赎回来就是。」
我怒了，「赎？用什么赎？等你们一年收成的剩余，还是等我在林府有命活下来？」
见我爹还要开口，我道：「够了，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吃草药......」
我还待开口，却忽的脑袋被打了一样沉痛，一下子发昏半个身子倒下来，我娘窜过来扶住我，又流下泪，
「姮娥，不要怪你爹娘啊......爹娘也是没办法了啊。」
我彻底昏迷之前，模糊中看见我爹黑沉着脸，掏出麻绳，向我走来。
他们居然给我下了药。我十九年相依的至亲，现在就为了一袋粮食，几乎要我的命。
5
我是被一盆脏水泼醒的。
闻到了泥土的腥味，我睁开眼睛，看到林符居高临下的脸。
他肥腻的脸扭动着，「呵呵，姮娥啊，就是你这个狐媚子一直勾引后羿。」
我并不在意他说的话，迅速蜷缩坐起。但我的手还是紧紧捆着，动弹不得。
他嘲弄地笑了下，「无妨，现在婚约已定，他已是我家的姑爷了。」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