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良久,他才轻蹙了下眉心,收回长枪,对车夫道:“走吧。”
车帘落下的那一瞬,陆明溪暗自轻呼出一口气,看向翠竹的目光满是赞赏,若不是她装作男子声音,只怕她二人便早已被程鹤州发现了。
马车缓缓前行,在拐过好几条街后,才停在了一处有些破旧的院门外。
陆明溪紧跟在翠竹身后下了马车,随即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最后入了丞相府。
好在陆予安提前知会过府中的下人,她入府时倒也顺利,如今可算能安下心,在自己屋中梳洗一番了。
面上因防止被人认出而涂抹的药膏,此刻已被清洗干净,露出那张洁白如玉的小脸。
陆明溪在屋中四处看了看才又去寻刘氏。
刚跨进屋子,她便疾步朝刘氏走去,最后靠在了刘氏的肩头,“母亲。”
刘氏被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给逗乐了,“今日怎的想起来看母亲了?”
“几日未见,想您了。”陆明溪说着,在她肩头蹭了蹭。
母女二人正打趣着,下朝归来的陆予安此时也跨进了屋中。
兄妹俩对视一瞬,陆予安便知晓陆明溪定是有事寻他,随即开口道:“明溪,陪哥哥下盘棋?”
陆明溪忙起身跟了上去,“好啊,兄长可得让我几局。”
瞧着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刘氏唇边的笑久久未能消散。
陆明溪跟着陆予安一路到了书房。
房门阖上后,陆予安才开口问道:“你今日怎的这般早回府?”
“从城外归来时便直接回丞相府了,我到此处是想同兄长商议一事,日后但凡程鹤州向你打听我的去向,你便说我同你在一起。”
“还有一事,粮食铺子我已经备好了,昨日出城便是为了与农户谈购粮一事,兄长可否给我找一个可靠的掌柜,日后让翠竹与其联系,我只做背后的掌权人,但若有需要,我还是会以兄长的名义行事。”
陆予安听完她的话后,眉心紧拧,“你怎可出城冒险?”
陆明溪忙道:“就此一次,日后不会了,若不亲自去谈,我不放心。”
“旁的适合女子的生意那么多,你为何这般着急开粮铺?”
对上他的眸子,陆明溪轻笑,“我做的不止这一样生意,凡是能赚银钱的我都要做。”
“京都的布庄、首饰铺子我都去看过,也都选好了地方。”
她话锋一转,又道:“兄长先帮我找个可靠的人。”
陆予安虽对她的计划有些顾虑,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对了,你前些时候让两个丫鬟送来的房契,我等会替你送到母亲那。”
“别,兄长,我让人送到你手里就是想让你先替我管着,莫让母亲知晓。”陆明溪饮了一口茶,双眸望向不远处,声音低沉,“我并不想让母亲知晓我的野心。”
她抬眸看向陆予安,双手紧握茶盏,“此事最好咱俩知晓便好,母亲仅需知晓我想经商便可,至于具体做的什么买卖,还望兄长替我掩护一二。”
与她对视半晌,陆予安才轻叹一声,“知道了。”
“听说,你在将军府过的并不好。”
陆明溪虽心中有了答案,但还是宽慰道:“兄长还是少听外边的人嚼舌根,将军府我自有法子应付。”
陆明溪并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心,故而也未将自己要与程鹤州和离的打算说与陆予安。
用过午膳后,陆明溪便带着翠竹回了将军府。
正一脸着急,应付着周云儿的杏儿,在看到跨进院门的两人时,似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陆明溪面前,笑嘻嘻的道:“小姐回来了。”
陆明溪“嗯”了一声,抬眸便瞧见了立在门处的几人。
她走到房门处,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云儿与吴嬷嬷,“你二人又来寻本郡主作何?”
吴嬷嬷回道:“老夫人命老奴前来向郡主——”
不等她说完,陆明溪便将她的话打断,“本郡主那日归还账本的时候就说过,府中的一切事务,本郡主不会再过问,劳烦吴嬷嬷告诉老夫人一声,有什么事就去找将军吧,他那么厉害,定能有解决的法子。”
言语中的讥讽不言而喻,但吴嬷嬷像是没听懂一样,立在原处一动不动,那双苍老但透着精明的眼睛,定定的望向陆明溪。
几息之间,吴嬷嬷便有些败下阵来,虽忌惮陆明溪郡主的身份,但府中有老夫人为她撑腰,说话时也不再客气。
“老奴没想到夫人架子竟这般大,连老夫人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陆明溪弯了弯唇,眼中不带一丝笑意,“老夫人待本郡主如何,本郡主没齿难忘,吴嬷嬷休想再用孝顺二字来压本郡主。”
周云儿此时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迎上陆明溪的视线,“郡主以身份压制老夫人,她可是将军的母亲,你的——”
不等她说完,陆明溪对翠竹道:“将人请出去,再知会本郡主院中的人,日后不许放他们进来。”
言罢,她推开门进了屋子,不再管院中的叫喊。
她慵懒的躺到床上,双臂枕在头下,粮食一事解决,现在就剩下药材了。
因着昨夜并未休息好,不多会,她的呼吸便逐渐平稳,陷入了沉睡。
两个丫鬟识趣的在门外守着。
她这一觉睡的极沉,直至傍晚都不见醒来,
再次睁眼已是次日天明。
陆明溪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府,去了京都最大的几家药铺。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
杏儿的话刚说完,便见自家小姐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路边躺着一个瘦小的男子,还有一人正将大掌搭在他的腕间,看样子像是大夫。
陆明溪看了半晌,才走了过去,试探的问道:“你是大夫?”
那人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又收回视线,继续替人把脉。
片刻后那人收回手,轻轻摇了下头,起身便要离开。
陆明溪问 :“敢问老人家,这人是没救了吗?”
那人闻言看向她,“也不是没救,只是需要的药材昂贵些,老夫也爱莫能助。”
陆明溪看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随即道:“若你能将人救醒,药材的事我来办。”
“夫人可得想清楚了,这人病得很重,若要救可得花不少银子。”
“老人家有医术,我又有银子,既然能救人一命,那也是为自己积福,您觉得是否有理?”
大夫浑浊的双眸露出欣赏之意,“既然夫人有意行善,那老夫定当竭尽全力将人治好。”
就在此时,地上的少年睁开了黑如深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