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年在北齐,曾救过一个桀骜不驯的小狼崽子。
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也不愿开口。
我和元娘合力为他拖延时间,想尽办法助他逃跑。
离开时,沉默寡言的狼崽子竟然开口了。
“那钦。”
“你的名字,告诉我。”
“我会成为草原的王,我可以帮你。”
我那时没有当回事。
却没想到贺霁明攻进北齐那天,我再次见到了他。
彼时的狼崽子长大不少,黑了壮了,更野性了。
他以为我和元娘有危险,来救我们。
“报恩,跟我走。”
我当然没有跟他离开。
“是我的夫君来接我了,不必担心我。”
“无论他成功与否,便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处。”
那钦不懂这些,只觉得我太奇怪了。
明明可以活,为什么要赌。
我没有多说什么。
那时觉得,爱这种东西,是不需要解释的。
这个恩情,于是就欠下了。
“以后,可以传信给那钦,那钦会报恩。”
他离开的时候,怕情况不好,留给了我一颗丹药。
可以让人假死,助人脱困。
那天没有用上。
后来,我走投无路,准备给即将被杖毙的元娘用。
可是元娘被斩首了。
再后来,这枚丹药用在了我自己身上。
我是没有求生的意志了,可我,不能死在贺霁明前面。
我是在下葬当晚逃出来的。
那钦亲自接的我。
他没有来过大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这里好像更适合养兵。”
觉得我不感兴趣,他没有再说下去。
“有什么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草原。”
我望向大夏皇城的方向。
我告诉他:“先回草原,再回这里。”
“我只有一个要求。”
“贺霁明的头,让我自己摘。”
那钦起初以为我在开玩笑。
直到我随他回到草原,当着他的面画出了大夏所有重地的布防图。
我详尽地跟他说明了大夏未来的战略安排。
无所不言。
详细到让他和他的将领们怀疑我的真是目地并不单纯。
我还是那句话。
“拿下大夏,不伤及无辜,我只要大夏皇帝贺霁明的人头。”
他们依旧不放心,这也正常。
这天晚上,我钻进了那钦的营帐,扑倒了他。
“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
“打下大夏,那个皇位,让我的儿子坐。”
草原铁骑踏进大夏都城时,不伤及黎明百姓分毫,直取皇城。
这个速度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期间大夏不是没有试过反抗。
只是无论怎么排兵布阵,对方就像提前洞悉了全局一般破局,让大夏军队直接溃败。
偏偏最该拿主意的人如今日日浑浑噩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明明一年多之前,攻打北齐大获全胜。
如今却面临亡国。
大夏的衰败,令人咋舌。
真正开始审判时,人人都怪起了疯疯癫癫的皇帝贺霁明。
于是那钦落地时,立刻就有人捆着烂醉的贺霁明推到他面前,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贺霁明口中喃喃:“祯儿……我的祯儿……”
“为什么不来我的梦里,我想你,我好想你……”
睁开朦胧的眼睛,却真的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贺霁明怔住了。
“祯儿!祯儿!我是在做梦吗……”
“祯儿——”
贺霁明朝我冲了过来。
他伸手,想拥抱我。
却在看到我隆起的小腹与身侧高大健硕的那钦时猛地停住脚步。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大怒地抬起手:“谢安祯!你怎么敢!”
我手中早握住了磨得锋利的刀刃。
手起刀落,我剁了他的一双手。
鲜血溅了满脸,我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爽。
“不好意思啊,这次回来,是真的不清白了呢。”
“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会坐上这座皇位,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贺家人实在不配。”
贺霁明痛呼出声,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对。”
“你不是,你一定不是我的祯儿,祯儿那么爱我,祯儿怎么会这么对我——”
“啊——”
又是一声惨叫,我砍了他的小腿。
“你怎么杀的元娘,我便怎么待你。”
“我当然是谢安祯。”
“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亲手摘了你这颗头。”
贺霁明终于搞清了状况。
他开始崩溃大哭。
他问我,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会背叛他。
我砍下他的头颅,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模样,笑得十分恣意。
“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啊。”
史官记录这场政变为史无前例的王朝灭亡。
由于过于令人感叹,着墨也就颇多。
作为末帝的贺霁明,自此会永远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受人唾骂。
杀了贺霁明后,我生下儿子,新帝登基,改国号,与那钦的部族永世联姻,而我成了摄政太后。
新帝十八岁时,盛世气象,我全面放权,不再干涉政事。
我这副身躯确实已是强弩之末。
我要外出看一看曾经和元娘一起憧憬的大好河山。
走到哪儿,就是哪。
再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