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少。”
程野没想到江厉琛会来,C市几乎被他承包了半边天,再加上他身后京都首姓“江”的这层身份,这可不是他刚入权贵门槛的人能攀上的关系。
京都江氏,皇家传承下来的后世子代,富及超越百年造就的文化底蕴和他们这些人是无法比拟的。
就如江厉琛得天独厚的长相,令人惊鸿一瞥,过目不忘。
他长得很美,不是形容女人那种美,却又无法用帅字来诠释。独特的桃花眸子,稍微弯点就能夺去在场女人的半片心扉。
都说三代造绅士,陆沥川和江厉琛都能契合上,可除了沈青柠,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江厉琛身上。
抛开绅士风度外,他更添几分贵气,这份骨子里浸润的涵养,很少有人培养出来。
这一打岔,沈青柠算是幸运的掩过道歉,
但陆沥川和江厉琛却同时看到她。
“六……”江厉琛立马改口,喊了声,“青柠。”
陆沥川:“青柠。”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霎时场合变得沉寂。
“陆沥川,你也认识我……”
江厉琛拧眉,有些恼自己口浊,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六婶抿了,变成:
“青柠。”
手肘便搁在陆沥川肩上,狐疑地看他。
虽是上下级,但江厉琛跟陆沥川处得更像是兄弟,一个稳重,一个活跃跳脱。
“你青柠?”
陆沥川皱眉,拍开他,径直走上前将还愣在原地的沈青柠拉出来。
沈青柠懵神,被他强制按在座椅上,抬眼,陆沥川撑着椅臂,直接将她连人带椅的拖过去。
“你到底有几个老公?”
清冽的气息,完全令人窒息的口吻。
沈青柠仿佛懵了一个世纪,半晌才磕着牙齿,结结巴巴道: “一……一个。”
“……”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惊的目瞪口呆。
江厉琛“艹”了一声,走过去,长腿一靠,倾身拦在沈青柠前面,跟陆沥川对视:
“陆沥川,你喜欢那么多年的女人是她?”
“是。”
陆沥川神情冷淡,说的却是掷地有声。
“艹,她不行。”
江厉琛直接双手掐住沈青柠细嫩的胳膊将人拽起来。
力道有些大,沈青柠呼痛的瞬间。江厉琛就松了手,连忙道歉:
“伤哪儿了?”
“没……没伤哪。”
沈青柠退后小半步连连招手,她稳住心神的同时,又在偷偷打量面前的这个人。
她确定,她不认识他。
江厉琛半举起的手也定住,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收手。
近距离看六婶,他愈发纳闷。
那回远看,只觉得六叔老牛吃嫩草了,可从未想过这草会这么嫩,软软的,就像颗青嫩稚气的小菜芽。
六婶的眼睛太干净纯澈,这和六叔搭上,可比年龄上的鸿沟还大。
陆沥川喜欢的是他六婶?倒也是活久见了。
他转身,陆沥川已然就在身后。
“老公,这位是?”
夏沫沫这次开口算是救场。
程野要面子又怕得罪人,没敢上前,只是稍稍迈动了步子介绍:
“这位是江厉琛江少,这位是腾川的陆沥川陆总。”
“江少,陆总。”
程野跟夏沫沫使眼色,她立马上前对着沈青柠笑:
“青柠,刚刚就是个玩笑话,你别当真。大家都是同学,说说笑笑很正常。我在这替他们道个歉,别伤了和气。”
夏沫沫一副明事理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
沈青柠胸口就算再郁结,堵着气不舒坦,她也没有面显郁色。
变相的一次同学聚会又是夏沫沫的结婚酒席,她还是有分寸的。
虽然没理夏沫沫,但她打算去慧子那边。
见沈青柠完全没有劝和江少和陆总的意思,夏沫沫面色微讶,只得拉住她小声问:
“江少和陆总,哪位是你老公?”
声音像是嚼碎在喉腔中,夏沫沫拉她的那只手捏得很紧。
沈青柠也被问懵,实话实说: “都不是。”
夏沫沫咬牙:“你是想看我笑话吗?”
沈青柠松开她的手,笑了笑: “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明明想看笑话的是你。”
“沫沫?”
程野在后头提醒,夏沫沫深吸一口气,恢复笑容满面的状态。
“江少,陆总,我和程野非常感谢你们能抽空过来,这边都是我同学娘家人,怕冲撞了你们,要不,我带你们换个地?”
“不用。”
江厉琛和陆沥川对视良久,才收回视线,勾着浅浅的笑说。
见沈青柠早就逃窜地走到桌边角坐下,甚至拿筷子开始吃东西。
江厉琛笑意渐深:“来找人罢了,你们想太多。”
他掠过程野、夏沫沫,走到沈青柠旁边低声询问:“想不想离开?”
沈青柠夹了一筷子竹笋还没塞进嘴里,又领略到了各种钛合金的X光,像是扫描仪来回反复无数遍,她吞咽口水,不知觉点了头。
江厉琛:“跟我走。”
沈青柠放下筷子,扭头跟慧子她们说: “走吗?”
她潜意识觉得这个人不是坏人,最起码帮她躲过一劫。留在这指不定后面又被闹出什么事来,现在能提前离开,难说她不心动。
三个人都点了头,立马起身都跟着出去。
“陆总。”
程野见陆沥川还留在这,脸色虽然不好看,却还是扯笑喊了一声。
“程先生,你的婚宴很特别。”
这明显警告的意思,让程野脸上的笑容卡壳。
陆沥川一离开,他便立马沉下脸,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夏沫沫。
偷鸡不成蚀把米,夏沫沫能嫁给程野算是攀高枝,地位从来都没有夫妻平等这一说,低人一截被骂还得伏低姿态哄着。
夏沫沫难堪,这纯属炫耀的婚宴早就没了初始她幻想的画面,现在面子、里子全没了。
……
天色不知何时变成浅墨色,一染无尘,像是幅水墨丹青,隐隐缀着几颗半明半寐的星星。
一根筷子在空中划成抛物线落尽垃圾桶中,江厉琛好笑地审视着自己的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担惊受怕碰到女人,当然这个女人不一般,是他六叔的老婆。
六婶倒是也洁身自好,看他像是鬼祟邪物似的,生怕被卖了,能躲多远躲多远。
可惜,谁叫他已揽了这瓷器活,讨不得好,也得顾着。
“谢谢。”
沈青柠埋着头好不容易隔开点距离,又走近道了声谢。余光瞥向走过来的陆沥川,立马快速拉上熙可想跑。
“沈青柠。”陆沥川蹙紧眉头,口吻有些不悦。
江厉琛极少见过他这模样,虽是替他六叔不爽,但好歹和陆沥川认识这么些年,回味过来,他倒觉得挺有意思。
竟兴趣盎然地旁观着。
“抛开一切不谈,我最后再问一次,你是不是喜欢过我?江暻亦或是江厉琛,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青柠沉默,湿漉漉的眸子微动,挎着熙可的手臂松开,未转身: “知道答案又能怎样?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喜欢江暻,可以喜欢一辈子。”
陆沥川眉头拧得更深,唇张,半晌才发出声音: “泰戈尔诗集里的那张书签是不是你夹的?”
陆沥川变得不像是陆沥川了,这不是陈旧的巷口深处,不是适合谈判的咖啡馆,而是C市中心最繁华街道,灯火阑珊处。
在里头,沈青柠就觉得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有失分寸,现在来看或许人都有劣根性,该喜欢的时候不说,不该喜欢时,却强加着给予。
她长叹一口气,道: “你这么问,不是早知道答案了吗?”
陆沥川: “所以你早在送我诗集之前就喜欢我?”
沈青柠懊恼,送陆沥川泰戈尔诗集是大二他要出国那会儿。那时她整天幻想着浪漫,诗集里描写许多的爱情诗句,都曾百转千回被她念了一遍又一遍。
少女怀春,暗戳戳地在书里带点表白意味的诗都画上了爱心符号,更甚是在书签上隐晦抄了一句: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这么明显,她送出手后就心慌意乱了好久,可未曾想陆沥川现在才看到。
“都是以前的事了。”
“于我却是现在。”
陆沥川走到她身后,熙可慧子几人立马跑开暗戳戳地围观。
沈青柠闻到一丝淡淡的松香,感触到身后因人凑近而带来的温度变化,立马不适应地转身往后撤退,抬眼看他。
陆沥川唇角弧度稍稍上扬,金丝边的眼镜衬得他更有风度。
沈青柠变得不知所措,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我说的这么明白,你不懂吗?”
“你喜欢我?”
“哈?”
她慢半拍的过程中不小心当着陆沥川的面点了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
“不……不是,我是喜欢过你,那都是曾经,曾经而已。”
陆沥川笑: “也可以是以后。”
沈青柠目瞪口呆,脑子里空泛到啥话也讲不出来,吚吚呜呜的,到最后才卡出四个字: “我结婚了。”
晚上的长街还算亮,但打在他们身上的光线依旧昏黄,车辆来来往往,时不时传来一声嘀响。
陆沥川的眼睑有些熏红,他扶额低低的笑,长呼一口气,抬头望天,最后倾身握住沈青柠的肩说:
“青柠,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