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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暖君秦子徵最新章节列表

懒流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的梦境一样,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今生,陈暖君在混沌中慢慢醒来的时候,仍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痛。睁眼便见自己躺在一处简陋的房间里,窗户由暗纸糊成,映射进来的阳光也是昏暗的。昏暗中,床边有个消瘦干黄的女孩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暖君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忽觉太阳穴蹦跳不止,一下子恢复了思考,她勉强地坐起软弱的身体:“青女?”一出声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许是蒙汗药被下得太多了,她的声音嘶哑低沉极了。青女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嘭的一声撞在地上:“青女给女郎谢罪!青女在逃荒路上亡了家人,只身一人原打算在女郎捐设的营地暂住,那贼人扮作好心大哥给我下了蒙药,我一身功夫无法自救,还连累女郎了!”陈暖君想要伸过手去将她扶起,忽然...

主角:暖君秦子徵   更新:2024-11-25 18: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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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暖君秦子徵的其他类型小说《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暖君秦子徵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懒流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的梦境一样,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今生,陈暖君在混沌中慢慢醒来的时候,仍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痛。睁眼便见自己躺在一处简陋的房间里,窗户由暗纸糊成,映射进来的阳光也是昏暗的。昏暗中,床边有个消瘦干黄的女孩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暖君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忽觉太阳穴蹦跳不止,一下子恢复了思考,她勉强地坐起软弱的身体:“青女?”一出声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许是蒙汗药被下得太多了,她的声音嘶哑低沉极了。青女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嘭的一声撞在地上:“青女给女郎谢罪!青女在逃荒路上亡了家人,只身一人原打算在女郎捐设的营地暂住,那贼人扮作好心大哥给我下了蒙药,我一身功夫无法自救,还连累女郎了!”陈暖君想要伸过手去将她扶起,忽然...

《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暖君秦子徵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的梦境一样,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今生,陈暖君在混沌中慢慢醒来的时候,仍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痛。

睁眼便见自己躺在一处简陋的房间里,窗户由暗纸糊成,映射进来的阳光也是昏暗的。

昏暗中,床边有个消瘦干黄的女孩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暖君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忽觉太阳穴蹦跳不止,一下子恢复了思考,她勉强地坐起软弱的身体:“青女?”一出声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许是蒙汗药被下得太多了,她的声音嘶哑低沉极了。

青女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嘭的一声撞在地上:“青女给女郎谢罪!青女在逃荒路上亡了家人,只身一人原打算在女郎捐设的营地暂住,那贼人扮作好心大哥给我下了蒙药,我一身功夫无法自救,还连累女郎了!”

陈暖君想要伸过手去将她扶起,忽然望见自己伸出的柔嫩的手,觉得甚是可笑,叹道:“我不也是满腹心机,一朝全损!”她将青女扶起,问:“这是哪里?”

“景阳王府!”

太阳穴又开始暴跳!陈暖君心中一股怒气不知该向谁发。她揉了揉额头,整理了思路,才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清晨!”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午已过!”青女说着,转头看向床边的桌子,指着说:“刚刚有婆子来过,放下了这些饭菜,说是给女郎恢复体力用!”

暖君揉着脑袋,叹了口气:“还说什么了?”

“说……”青女迟疑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才说:“没想到王爷念念不忘的小女郎竟被劫了回来!王爷已经派人散布了女郎在山林被狼叼走的信息……”她用眼睛瞟了一眼女郎,又咬了咬嘴唇,道:“说女郎此番便在王府安心罢!”

嘭地一下,陈暖君将拳头狠狠地砸向床铺,恨得她后槽牙直痒痒。

“青女有罪!”青女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暖君被青女几次三番的下跪给弄蒙了,前世她杀青女时,此女十分凶恶奸诈,几次细作的任务完成的十分彻底,让她痛失了一员副将。

没想到重生后,遇到了成为奸细之前的她,竟然如此憨实。

暖君拖着软弱的身体下床,搀扶起青女:“命运造化,与你无关!”

许是一路逃亡太苦了,青女从没遇到过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她的眼睛里似有烈火在燃烧,狠狠道:“青女自幼习武,今夜便是拼了命,也要带女郎出去!”

暖君拍拍她的肩膀,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叹了口气道:“还是先补充体力再说吧!”

二人坐到桌前,默默地吃起了饭,大概是都在各自盘算着计划,许久都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暖君突然问:“那婆子说了什么时候……”她的尾音很长,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青女虽然憨莽,却也聪明,明白了暖君的意思,低着头回答:“不是今日!今日王爷已经点了别的稚女!”

暖君一听,怒从中烧,将筷子摔在桌面:“真是混账!”

这一骂,夹带着心中滞涩许久的怒气,直冲得五脏六腑难受不已,她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对,瞪着眼睛望着面前的饭菜:“饭里有毒……”便没了知觉。

……

暖君从浑噩中醒来时,还是躺在简陋小屋的床上,对面的青女一见她睁开眼,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青女有罪!”

这似曾相识的情节让她脑仁痛到难忍。她揉着额头坐起:“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清晨!”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正午已过!”

竟是又过了一日,陈暖君恨得牙齿痒痒的!

青女转头看着桌上的饭菜:“这饭……还敢吃吗?”

陈暖君咬牙切齿地问:“婆子来过了吗?”

“来过了!说是今晚轮到……”青女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信息。

“轮到你还是轮到我?”

青女低着头:“轮到二人一起!”

“混账!”陈暖君踉跄着下床,重生后这身板尚未养成千军万马钱岿然不动那样的硬朗程度,毕竟年纪还小。

她转到桌前坐下,拿起碗筷就吃:“今晚就轮到了,还能让咱们睡着不行?”肚子是真的很饿。

“女郎,青女打算杀了那景阳王,说什么也不能让女郎蒙屈!”

“青儿!”暖君放下筷子,突然拉着青女的手:“若今日你我皆能活着出去,你便跟随我,哪也不准去,谁也不准信!”

青女眼中闪着泪光,这可是贵族女郎啊!她终于不用再孤身一人了!“青儿谨遵女郎之令!”说着,青女又要起身下跪。

暖君拦着她,将饭碗推给她,嘱咐:“今夜不可莽撞,一切皆听我的指令!”

……

这顿饭,许是药量下得没那么多了,二人没有再睡过去,只觉得浑身像棉花一样。

景阳王淫乱的德行,使得景阳府上下皆是败坏的风气,从外面掳来的女子,都像畜生一样被下了药控制着,想要逃命是不可能的。

二人相互扶持着坐在床边,太阳西下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一行人。

推门为首的女婆子看着床上的二人,不禁轻蔑地撇嘴,她走到暖君跟前:“女郎!今日还有手段可用么?”

暖君见这婆子正是当日大宴上差她入府的那位,冷笑道:“一片金叶还不能换来姐姐的照顾么?”

女婆子见此时暖君已经认清事实,料想也不会想出什么幺蛾子了,一想到那金叶,终究还是没有为难,只搀扶着暖君起身,尖声道:“那是自然,奴家会为女郎安排最好的澡水,最上好亵衣,女郎请吧!”

二人跟着女婆子一行人走出简陋的房子,一路上借着昏暗观察地形,原来是把她们关在了灶院一处破旧的柴房里,转出灶院后经过一个小树林,便到了洗梳居,专门给稚女洗澡换衣的地方。

青儿梳洗打扮后,散了发,着了妆,薄薄一层小衫,衬得她青涩可人。

陈暖君想,如果能活着过了今晚,她一定要改造青女,不让她重复前世那被贱卖、被利用的人生。

景阳王每晚沉迷的处所叫做交鸳殿,俗气又恶心的名字,陈暖君和青儿被妥妥地关在这里,殿外有驻守的兵卫,二人沐浴后身体已经从绵软中渐渐恢复,对付一个臃肿老淫贼富富有余,但要对付一院的兵卫,实在不是上上之策。

陈暖君此时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脱身的良策,但十年沙场的磨练,练就了她的沉着,不到最后时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青女却不像暖君那般沉稳,她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里疯狂寻找能够杀人的工具。

正在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老淫贼在众人的围簇下进到殿来。

交鸳殿共有三进,第一进为外殿,第二进内殿,第三进为寝殿。

外殿为临时会客处,没有急事的话一般不用;内殿为侍从服侍王爷更衣使用;寝殿则是王爷办正事的地方。

暖君二人在寝殿里,瞪着肥硕的王爷摇晃着进到内殿,五六个侍从服侍着,却听有人令道:“里面的,还不出来服侍王爷更衣!”

青女急的想要冲出去,暖君却摁住她,应了一声:“诺!”

二人转出寝殿,走在王爷近前,那王爷已经喝得有些熏醉了,嘿嘿着拉起暖君的手一通乱摸。

旁边有人供上药丸,景阳王含进嘴里,迫不及待地咽了。

暖君料到那药丸应该是男人特用的,却没料到有侍从端着一碗汤水送到青儿和自己的眼前。

二人自然不喝,却被侍从捏着两颊硬灌了进去。

“都下去吧!门口侯着!”

“诺!”侍从们退下。

暖君硬着头皮说:“王爷!请入寝殿!”

青儿跟在后面,额头早已青筋暴露,暖君刚示意她不要冲动,便一把被王爷拉到了床上。

老淫贼浑身肥肉,陈暖君一阵恶心,却也忍了下来,道:“王爷,待奴婢宽衣!”

“好好!听话就对了!”王爷倒是享受,一双大手在她的腰身上不停游走。

暖君自己脱掉外衣,将衣服一点一点攒起来,趴在王爷身上,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向上游走,学着风尘女子的样子:“王爷!奴婢也替您宽衣呀!”

“好好!听话就对了!”老淫贼放松了警惕。

看来,是经常遇到不听话的呀!陈暖君怒火中来,猛地掐住了老淫贼的脖子。

景阳王揣着腿脚,却喊不出来!青女倒是机灵,一下子摁住了他的腿。

暖君掐着他的脖子,顺着他张大的嘴,将自己的衣服通通塞进了他口中,然后脱下他的外袍,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一通操作之后,老淫贼被死死地绑在床上,出不了声,暖君和青女坐在床下大口地喘着气,由于药物作用没有完全退去,疲惫的不行。

“女郎!要杀了那老贼吗?”

“不急!再等一等!容我想想……”暖君知道,再怎么想,也保不住自己低阶贵族的身份了,毕竟是皇族王爷,就算她再有礼,也是大不敬。

想来想去!若能出去,怕是真要卖身给华四郎做奴隶了!

正踌躇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有侍卫推门:“王爷王爷!胡虏进城了!胡虏偷偷打进城里来了!”

只见外面火光四起,一派大乱,暖君突然跳了起来:“胡虏?”

她等的胡虏夜袭景阳城,终于来了!

一众侍卫进了门,也不敢进入寝室,只在屏风外禀报:“王爷!胡虏偷偷进得城来,眼下已经进了王府前院了!”

陈暖君从侧面悄悄挨过去,猝不及防间,抽了侍卫腰间佩剑,剑起剑落怎一个利落了得!

青女眼睛都亮了,像是遇上了同道中人,她如法炮制,也抢了侍卫的佩剑,大开杀戒!

前世里青女的功夫实力原本就很强,后来在胡寇兵营练就得炉火纯青,此时和暖君配合起来算得上是完美。

陈暖君见青女长剑在手力克群敌的勇猛样子,对她越发喜欢,既然前生她惨死在自己手中,只要今生青女一心一意跟在自己身边,她定会对她照顾周全。

杀伐间,十几个侍卫已经被二人斩杀在地,暖君一个闪身,进到寝殿,蹭地窜到床上,长剑直指景阳王的咽喉:“猪头,送你见阎王呀!”

前世杀伐决断狠戾决绝的女将军模样,在陈暖君脸上毫不遮掩地闪现,她长剑一甩,割开了景阳王的脖颈,景阳王呜呜着,瞪大了眼睛,动脉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怖的神态。

青儿转进来见那老贼还在扑腾,上前便要补刀。

“青儿莫动!”陈暖君反手一甩,两把长剑顶在了一起,她拦下青女的剑,看着床上的老贼,阴森狠戾地咬牙道:“这喝人血的猪头,岂能让他便宜着死掉!让他看着自己的血放干,慢慢死罢!”

景阳老儿脖颈上汩汩喷涌的鲜血,再加上他恐怖惊悚的眼神,看得青女浑身颤抖,她打架的时候虽然狠绝,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往往都是给对方个痛快,没见过这么残忍地折磨法!

女郎是个什么狠绝的角色!

青儿尚在震惧之时,院外的骚动更大了,隐约听到女子惨烈的喊叫,和胡人嚣狂的咆哮。

“女郎!我们冲出去!”青儿提着剑向外冲。

“不可!”青儿被暖君拉住,转头见女郎探手摘去了景阳老儿嘴中的东西,将他反绑的身体放开,又将那些衣物摊开撕烂。

“你没见今夜是胡虏袭城么?”陈暖君收拾妥当,拉着青女沿墙根一路走到前殿门后。

她轻声说“他们杀进来了,胡人原本体格壮硕,听这架势怕是有一个营的规模,你我二人是招架不住的!景阳城属北疆内城,胡虏夜袭,必是埋伏已久的流寇,以短快为准,必会大量卷席钱财珠宝……还有女人!”

说到这里,暖君转头看着青女:“疆外之地土地广袤,胡族人不缺吃的!或许在灶院能躲过一劫!你可还记得关我们的灶院怎么走?”

“记得!”

青女是个很适合打仗的女孩儿,她对地形有着先天的敏感度,她带着陈暖君沿最黑的小径一路朝灶院跑时,暖君跟在她身后,终于从记忆力搜罗出了前世青女的来历。

青女是先被卖进景阳府,在胡寇袭城的时候被胡人掳走,在胡人的军营里遭受各种训练和折磨,成为嗜血女杀手,重回北疆做奸细的。

这一世她的身世随着暖君的重生得到了修正,陈暖君想,以后青女便是她最可靠的盟友了。

一路上遇到一波胡虏,青女使出全力,力保暖君安全,等到灶院,果然并未得到毁灭性的洗劫。

暖君将长剑扔到近距离可寻之处,拉着青女在柴房找到一个破漏的矮柜,藏了进去。

二人紧密地窝在矮柜里,听着外面远远的惨叫声连绵不绝。

暖君挨着青女的肩,低声问:“你功夫不输男儿,怎么就被绑了卖进这里来?”

青女叹了口气,愤愤然说:“青女日后再不信这世上旁的什么人了!”她看着暖君,认真道:“除了女郎!谁也不信!”

暖君在黑暗中看了看青女的眼睛,她的眼睛亮亮的,与前世做奸细时完全不同,是尚未因凌虐而变得暴戾的好姑娘。

“这世上,除了青儿,没有任何人见过陈暖君使剑杀人的样子!没有任何人知道陈暖君会使剑会杀人的事情!”陈暖君捏了捏青女的手:“你可明白?”

青儿感受到暖君手心温暖的温度,听着暖君这一声青儿的亲切,内心微微颤动,低声说:“青儿明白!我家女郎身体纤弱,全凭青儿倾力守护!”

“好!”暖君拉着青女的手:“我陈暖君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可以生死与共的人!”

……

混乱持续到了后半夜,女人的嘶喊声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兵器杀伐之声,暖君趴在青女耳边说:“许是援兵到了!”

果然,兵器杀伐之声渐渐弱下去,不久便听到人声,由远及近:

“搜!所有的偏院皆要搜到!”

“这边灶院莫要忘了!进去搜!”

“将军说了,一直搜,死的搬去场院,活的立即禀报!”

声音越来越近,暖君摁着总是要蠢蠢欲动挺身而出保护她的青女,蜷缩在黑暗的矮柜里,突然觉得头顶大亮,一抬头,看到了举着火把的士兵。

是大燕将士的军服,陈暖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听到那士兵喊道:“有活的!有活的!速去禀报秦将军!有活的!”


夕阳快要隐去最后的余晖,两只黑熊被大当家的动静惊到,其中一只扑地就趴了上去,大当家的发出撕裂的哀嚎,可是哪有人敢上去营救。

除了哀嚎,没有其它声音,片刻过后,连哀嚎也听不见了。

与大当家关系最为亲密的当属二当家,二当家亲眼见老大瞬间便血肉模糊,惊惧和悲痛震碎了他的脑壳,理智在巅峰状态失去了片刻,他哀嚎了一声。

这一声惊动了已经发狂的黑熊,尝到了人血的味道,使两只黑熊疯狂地寻找,乱跑一气。

所到之处有的人被踩到了,有的人被扒拉到了,凡失去理智逃跑的人都逃不掉,有人想要仗着蛮力冲击,只能落得惨死下场。

胡人虽个个身强体壮,却都是死脑筋,不会变通,发挥不了自身优势。

二当家的也吓得站起来跑,暖君将萧卓使劲摁在地上,给了他一个“老实呆着”的眼神,便躬身窜到混乱的中心。

熊是肯定打不过的,只能试着取巧,她借着微弱的光线,手中的飞镖搜搜飞出,直朝黑熊的脸上去,中镖的黑熊嗷嗷叫着,到处乱窜,但伤口的疼痛让它们不再攻击行动的目标。

暖君再飞出几支飞镖,皆向着熊最薄弱的脸上去,可能是插进了它们的眼睛里,黑熊嗷嗷着再也不敢停留,痛苦地奔跑而去。

世界突然安静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人们的哭声……

商队损失惨重,包括大当家的在内,共有十名队员殒命,大家升起一圈篝火,就地埋葬了死者,惊魂未定地挤在一起休息。

暖君正靠在大树边擦拭自己收回来的镖,见二当家的安排完事务,走过来,抱拳行礼道:“多谢场主了!”

其他人循声,都心服口服感恩戴德地行大礼:“多谢场主!”

暖君示意大家不必客气,道:“同行一路,理当相互扶持!”

和男人在一起,必须拿出男人的气魄,这气魄暖君自重生以来便压制了很久,如今重新拾起来,自觉痛快不少,她抬头,透过层层枝叶,看到半点星空,心中想起秦子徵那句‘像儿郎一样’,眉头一凛,再也不想说话。

大当家的不在了,二当家的便全权拿主意,他处处拉拢场主,认为场主是个有魄力有胆识的厉害人物。

走出这片无深入的深林,再向前,很快就进了落花山主山,在密林的腹地处,便是商队的落脚点,一处大概有一公顷大小的群落房屋。

看守都是胡人,早就做好饭菜迎接,商队冲破了险阻,终于于小半个月之后,吃上了一顿饱饭。

暖君无心吃饭,她将这群落房屋仔细勘察了一遍,心中愤怒,胡族军队可以从隐径绕到落华山,有朝一日就可内外联合,将景阳地界也给吞并。

“场主!在想什么?”萧卓坐在暖君的身边,递上水壶。

暖君坐在树影的阴暗里,看着一屋子吃喝的人,低哑道:

“我在想,是谁在偷偷与胡族勾结?是谁资助了这秘栈的建造?又是谁将燕国消息通报给胡人的?”

萧卓也望着对面,不置一词。

暖君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铁盘,你怎么不说话了?”

萧卓喝了口水:“铁盘在想,是要帮着场主破案?还是去天极造军器!”

“你是要报仇雪恨的!我此行只想回家!”

“场主必定不敢轻易回家!”

“为什么?”

萧卓低声解释:“走过这条密径的人,死了的要亲手掩埋,活着的必须回去,这是胡人的一条重要的行军路线,在这条路上出现任何下落不明的人,都会让这条路暴露!”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燕人……”他转眼看了看狰狞面目的场主,叹了口气:“可能也打不过你!多尔昆是财迷了心窍啊,才同意让场主同行!”

暖君沉默半晌:“景阳人只知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氏暖君!”

萧卓了然,这么厉害的陈暖君,只有他知道:

“铁盘明白!”他沉默片刻,想了想便说:“原路返回也罢,重回燕国也罢,场主做的决定,铁盘无条件跟随!”

陈暖君将水壶拿在手中,重回燕国便会暴露密径,便会失去一个很好的线索,原路返回,亦是在胡人眼皮地下九死一生,

她重生的路越走越迷茫。

隔日,交易主前来,那是一个号称景阳小通天的矮小老头,暖君对他没有印象,实在不知道他是景阳城里哪家贵族的眼线。

那人半遮面目,身高五尺,临走时暖君发现,他的右手没有小指。

交易人留下了一些丝绸、陶制品和燕国食物,换走了两大袋子筛琢好的黄金。

晚上进行庆功宴时,二当家过来敬酒:“此番做成了大买卖!场主救命之恩,某可没忘了!”

在暖君看来,两袋黄金换来的这些东西,远谈不上什么大买卖,那燕人一定传达了什么情报给胡人。

暖君冷面道:“燕人有言: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二当家拿什么相报呢?”

二当家的是聪明人,听出了话中意:“场主有何求?”

说罢便见场主递过来一个物件,二当家拿在手中,眼睛亮了:“玉?四方除了黄金,还有玉矿?”

“四方玉,晶莹水润,举世无双!二当家给引荐个下家如何?”

“这……”虽然眼睛发亮,但二当家为人还算正直:“实不相瞒,道上有规矩,未经十八验查的人,不允许与买家接触!”

暖君冷面着说:“不劳二当家为难,本场主只要好处便可!”

二当家点点头:“场主可稍候两日,待某再约交易主前来!”

“好!”

是夜,二当家躺在床上睡不着,心心念念着那块晶莹水润的四方玉,实在忍不住,便拿出来反复赏玩,赏着赏着,便觉困乏得撑不住,睡了过去。

暖君掐算时间,假借出门小解,见侍卫都昏昏欲睡,便用熏香放倒了几个,偷偷潜入二当家房内。

四方玉上已经浸透了毒,二当家中毒愈深,睡得很沉,暖君在房间里小心翻看,最后在二当家怀中,搜出了一个拇指大的小桶。

里面有一纸条,暖君拿出来借着烛火一看,上书:

“阳硕郡主授命仪式后,燕南华陨将陈兵百万于燕北边境!”

阳硕郡主,她从未听说过,但燕南华陨陈兵百万于燕北边境,却让她的手抖了一抖……


只见华四郎端坐在榻上只静静地看着将军擂鼓,哄耳欲聋的鼓声中他不似众人那般惶恐不安,纵身陷千军万马的阵仗中,却不见有丝毫畏缩和怯懦,只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一贯的超然华贵!

片刻后,四郎终于在众人企望的眼神中拨动了琴弦!

琴声清脆幽缓,与那战鼓形成两军对阵的局势,但四郎的琴声却根本压不住那战鼓的咆哮,倒似尚未开战便节节败退的残军,殿上众人不禁露出惊讶失望的神色!

突然,四郎的琴音一转,节奏跳跃而急凑,弦音嘹亮,不和谐的音调忽隐忽现,让人听了心惊不已,区区弦音竟能比那战鼓声更让人心惊,殿上众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在战鼓与弦音的交错中找出问题所在!

而秦子徵得意的神态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似有大敌当前即将开战的意识!

弦音忽然嘹亮更甚,与那鼓声正面响应,一场大战开始了。

鼓声与弦声相互纠缠各不相让,突然弦声一个急急地转调,各种不和谐的音调四面八方涌来,像是一阵纷繁的剑雨,众人心惊不已,几乎涌上了要爬到几榻底下避难的冲动!

而后,弦音急促忽而跳跃忽而疾驰,秦子徵凝神屏气想要将擂鼓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却被那纷繁变换难以捉摸的节奏生生扰乱!

到最后,战鼓的节奏彻底紊乱,森然列阵的军队渐渐成了一盘散沙,秦子徵怒目圆瞪正在调整之时,却听四郎手中的弦音忽转,凄婉而悲怆,像是对战死沙场的战士们做最后的哀嚎!

大势已去,秦子徵只得将战鼓声渐渐偃息,合着四郎的弦声渐渐弱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弦音悠扬开来,战鼓也落至尾声!

大殿之上静的出奇!这场鼓瑟大战太过惨烈,直教人不忍回顾!

等众人回过神来,却见华四郎与秦将军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对对方的赞许和钦佩!

此刻,他们算得上是音律中无人能及的知音了!

寂静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只见长公主开怀大笑着拍手道:“驭鼓成阵,秦郎果然不凡!以琴乱鼓,四郎实在厉害!”

景阳王扭着肥胖的身体从榻边挪回正位,一边抬手拭汗一边说:“长公主所评甚是!谁胜谁负,这可难以抉择了!”

殿内顿时嗡声一片,四郎的琴音乱了秦郎的鼓点,胜负早已明了,只是谁都不敢作此决策,得罪了秦将军是万万不行的,若要得罪了四郎这个大贵族也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真是为难啊!

恰时,却见秦子徵爽快地朝华四郎拱手叹道:“本将的鼓犹如沙场列阵,而四郎的琴却似十面埋伏处处锋机,压制了本将的鼓势,第二轮本将输了!有负公主重托,本将自罚三盏!”

长公主拍手赞道:“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豪爽如斯,有秦朗在,燕北疆域的收复指日可待,来,本公主与将军对饮三盏!”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纷纷举杯陪饮,就连四郎也起榻对将军举杯,以水代酒陪饮三盏。

秦子徵得到大家如此尊崇,也不推辞,邀得众人同饮,酒过三盏便大步回榻上休息。

刚一落榻,旁侧陪饮的陈芫便感到一股硬朗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钦慕,登时便想,这样的男子便是今夜邀她共赴极乐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长公主将酒盏放下,忽而轻叹:“唉!两轮已过!”

她转脸望着四郎:“清风盏,兑美酒,看来四郎真是与这酒中滋味无缘啊!这最后一轮,四郎不如抚琴一曲如何?”

四郎道:“公主有托!四郎岂敢不从命?”

“然!若大殿之上万一有人能和的出你这琴曲,也算你输呢!”长公主说出此话时紧跟着便是一声轻叹,四郎的琴技是燕国之首,能与他和琴之人就算有,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萧落的燕北边疆。

“然!”四郎欣然接受,侍人忙将古琴重新放置几案之上,四郎将手在弦上轻轻一拨,一串悠扬缥缈的弦音在大殿上悠悠荡漾,委婉的曲调犹如撩拨人心的清风,让人心醉难以自拔。

此时的华四郎,没有秦子徵那般威严霸道令人不敢忤逆的气势,可他华贵高傲超然脱俗的气质却尤其让人不敢亵渎,这贵不可言的男子在美妙的弦音中如谪仙一般遗世独立,另众家族长赏赞,更令贵介女郎们痴迷!

暖君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大袖,此时此刻她很紧张。

前世的她由于自小备受族中排挤,唯有冉婆和信翁照料,无人教授琴棋书画等女技,只得学习娘亲传下来的武功剑法,所以心性狂乱野蛮,是以会对秦子徵那种男人一见倾心!

如今重来一次,她的心性成熟了,换一种角度看世界,竟然将华郎这样的男人看出了别样的味道!

没想到十年后率百万大军称霸燕南的大贵族华氏公子陨,竟然有如此华贵的风姿!

这种才智过人、内敛锋机的男人应是万万惹不得的!

但是暖君今日想要自保,便由不得再多想什么了!

趁众人尤醉未醒,趁那弦曲尚未过半,她按捺住自己激烈的心跳,噌地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

暖君这一站惊动了沉醉的众人,一道道犀利的不满的鄙夷的视线朝她身上射来。

暖君一不做二不休地走了出来,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殿上悠然抚琴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过去,随着她的脚步,众人的眼光逐渐从鄙夷变成了半信半疑的惊讶,原来这女子竟是朝着尚未撤下的那面战鼓走过去!难道这女郎竟是要以鼓和琴吗?

暖君在鼓架下站定,举起了鼓棒,重重地敲向鼓面。

咚的一声鼓响,尚在饮酒的秦子徵突然放下酒杯,凛冽的视线朝暖君的身影投射过去,这个女子竟然会擂鼓,这在燕国的女纲中属大逆不道,可是在他秦子徵的眼中却是新鲜有趣耐人寻味的紧!

鼓声起的刹那,暖君便一下子成了大殿的焦点,


暖君心里明白,四郎所接的这三回合,是劝他饮酒的三回合,长公主方才正是给大家讲解这劝酒三盏的细节。

大贵族出身的华四郎有大才华,年方十二便已经是誉满整个燕国的名士之一,无奈因常年体弱不宜饮酒,燕国鸿儒为此扼腕不已,如今华四郎早已过了弱冠的年龄,与之幼年相比自是强健许多,但这不饮酒的习惯却始终没有打破。

半年前燕西大贵族韩氏颍川突然在酒会上调侃起了四郎,以琴棋诗画等才艺与四郎相斗,输者要畅饮三杯。

谁知韩颍川与四郎互斗三大回合皆未能胜出,连饮九盏之后,韩氏大笑赞叹道:“本想对四郎劝饮三杯,却不想自己被灌了个通透,四郎有大才华,世人当无人能及矣!”

从此每每有四郎出现的贵族宴席,这劝饮三杯便成了助兴的传统,不过四郎每每与人斗技从未落过下锋,足见其才华横溢!

当然,四郎这种大贵族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调侃的起的,若非大公卿大名士之流,是断然不敢提及这劝饮三杯的,因此今日四郎能够应了这三个回合,是给足了长公主和景阳王这两位皇氏贵族面子!

长公主这个关于第一回合的提议惹得殿中众女郎又是心动又是迟疑,谁也不敢贸然站出来与四郎劝饮,胸中有多少文才自己最清楚,在华四郎面前班门弄斧只怕要砸了自己的脚!

暖君将视线放在左侧第一层贵榻上的陈氏留蓝身上,这女郎本与暖君是本家,只因陈留蓝是景阳陈氏贵族嫡脉长女,因此身份比她高贵许多,此女心性高傲颇有一些才华。

果然陈留蓝在众人的迟疑中站了起来,对上座的华四郎拘了一礼,柔声道:“小女不才,陈氏留蓝,愿为郎君劝饮!”

陈留蓝在景阳城也算数一数二的贵女,才华自是出众,众人不禁点头,由此女出面,应该不会丢了景阳城贵族们的面子,景阳陈氏的族长也不禁暗自窃喜,自家教出来的女郎着实有些勇气!

华四郎微微一笑:“女郎,请!”

就这微微一笑便让整个大殿上的贵介女子们为之荡漾了,华郎的微笑让陈留蓝的脸瞬间羞红不已,她微微颔首,稍停片刻便轻声吟道:“风回槛外,荡尽闲愁,推杯一吻西江月!”

中规中矩的上阕,好一番春花秋月无病消愁的调调,如今的燕国名士中最流行这样的调调!

华四郎微微扬起嘴角,随意地拿起杯盏轻轻晃了晃,道:“雨落园中,润开清雅,回首三闻帝女花!”

话音一落,大殿上便骚动不已!四郎文雅中带着轻佻的诗句,显然比那个中规中矩的上阕更能撩拨人心!陈留蓝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她抬头看向华郎,眼中仿佛蒙着一层迷雾:“郎君的诗句让人心动,留蓝输了!自罚三盏,望郎君恕留蓝冒昧之罪!”说罢,这女子大袖掩面自饮三盏!

“陈家女郎好气魄!”长公主大笑着拍掌!忽而又以手托腮,愁闷起来:“唉!景阳不比皇都,狗屁鸿儒甚是寥寥,若吟诗论调,景阳城所有的名士加在一起怕都不及四郎半分才华,这第二回合……不如教给秦将军如何?”

秦子徵一直觉得除了刚才遇到的那个陈暖君有些亮点以外,这个宴会实在无趣得很!长公主出此主意正和他的心意,便将酒盏扔到几上:“王爷原是给本将设的宴,华郎一来生生抢走本将一半的风头!四郎,昔日一别已有数月,今日旧友重逢,本将欲难为难为你,如何啊?”

华四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需秦郎手下留情!”

秦子徵顿时兴起:“哈哈哈!四郎可要担待了!来人!取大鼓来!”

须臾便有几个侍人架来一副大鼓在大殿中央一放,气势颇为威严,破坏了大殿上软香声色的氛围,贵族长老们纷纷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满,各家女郎却纷纷瞪大眼睛羞红脸蛋地盯着秦子徵。

只见他举起酒杯狂饮一盏,解开上袍搭在腰间,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他起榻大步走下席台在鼓架前站定:“吟诗作对哪有在战场上擂鼓杀敌来的畅快,大丈夫驰骋万里江山,整日与妇孺花前月下岂不虚度我男儿大好时光!四郎!今日你若和的上我这战鼓,便算你赢!”

说罢,他飞转鼓槌,震耳欲聋的鼓声喷涌而出。

这鼓声稳健雄浑,强弱急缓有序,像一支在沙场上摆阵的雄壮部队让人心生敬畏,贵族长老们一向自恃清高,哪受得了这种待遇,无奈近期北疆越发动荡不安,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战事就会临近景阳,到那时举家南迁少不了秦子徵军队的照拂,于是都不敢露出厌恶痛苦的表情。

唯有那陈芫并着众家贵女看那秦子徵赤裸着上身飞扬跋扈地擂鼓之姿,一个个都红了脸却又移不开目,她们的脸上眼睛里统统只写满了一句话“秦将军真乃大丈夫!”

秦将军乃大丈夫!曾几何时在陈暖君的心中也是这样笃笃地将那个男人这样评价着!

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望着兴奋异常正在擂鼓的年轻将军,他的身姿挺拔精壮,眼神坚定而充满霸气,一张战鼓仿佛便是一支万人的军队,他凭两只鼓槌自如驾驭,他藐视沙场亦雄心万丈!

暖君望着她一贯熟悉的男人,心中抽痛,眼眶不知不觉酝湿了去!

前世她如同众多普通女子一般,难以自拔地爱上了这样的男人,前世她自信这个男人的雄心只有她与他并肩作战的时候才能懂得!这世上配得上他的女人也仅仅只有她一人而已!

可如今,她想要重新做个温婉的女子时,却有些不懂他了!

雄浑的战鼓声似是有千军万马列阵以待,殿上众人不禁摈住呼吸,一向高高在上的景阳王也几乎紧张地险些从榻上遛下去,他连连将视线投向端然上座的华四郎,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这个温润华贵的男人究竟能否把他从这令人窒息的鼓声中拯救出来。


床榻上的女郎手腕处插着几根银针,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昏沉地睡着,。

大夫收了针,起身回禀:“郎主放心!女郎并无大碍!实乃心气郁结所致,此症多为高强压力心机劳累引起!老夫已经施过针,待几副药煎下,很快便会恢复。”

华陨大步上前,缓缓坐在暖君的床边:“鸠翁辛苦!”

老大夫拱了拱手:“不过,女郎还需多多休息!郎主还要叮嘱她少劳心劳力,若长此下去,恐折寿命啊!”

华陨点了点头,老大夫便被冉婆带去下药方了。

华陨锁着眉,审视着暖君的睡颜,只见她秀眉微蹙,频频侧头,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他轻轻拨开了她额前碎发,轻喊青女过来。

青女一直在门口候着,听见郎主唤她,连忙近到身边。

华陨问:“昨夜,与你家女郎在什么地方躲过一劫!”

青女回道:“女郎带奴在灶院里躲过一劫!女郎说了,胡虏夜袭,必是流寇,以短快为准,必会大量卷席钱财珠宝……还有女人……疆外之地土地广袤,胡族人不缺吃的!或许在灶院能躲过一劫!”

“她是这么说的?”华陨看着她睡梦中渗出汗水的额角,抬大袖轻轻擦了擦。

“就是这么说的!”

华陨将手放下,不再问话,只端坐着看了她许久。

……

好沉的一个梦,前世今生模模糊糊,暖君睁开眼,盯着床顶看了许久,才反应出今夕何夕。

青女杵着下巴睁开眼睛,惊喜地说:“女郎!你醒了!”连忙跑去桌子的温匣里取药。

暖君半立起来,靠在床沿,望着灯烛:“天都黑了!”

“可不是!女郎睡了很久!”青女说着,递上药碗:“诺!喝药!”

暖君看了看药碗,没有接,问:“青儿!信翁把府中差事们都安葬好了么?大伯父……”

“女郎放心!”青女拦下话来:“郎主已经都处置过了!府中现下已经全清静了!”

“郎主?”暖君蹙眉,哪位郎主?

“华……华四郎啊!”青儿声音越说越低,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暖君低头捏了捏眉心,低声说:“那……郎主何在?”

“郎主已经走了!”青女指着床沿道:“天黑之前,一直坐在这里陪着女郎来着!”

暖君将手从眉心处放下,疑惑地看着青女,知道她不会说谎,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床沿,手在床沿上抚了又抚,想着贵公子坐在床边看自己病中混沉的样子,该不会又是在做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打算。

“哦!郎主走时吩咐青儿要紧盯着女郎喝药的!”青女又把药递给她,补充说:“临走时,郎主还留了一句话!”

暖君取药的手就这么停在了一半,忙问:“什么话?”

青女手捧着药碗,清了清嗓子,端直了身体,梗着音色道:“本君华贵之身,不该做替人收拾残局之用,此玉昭可随意出入华府,本君在府中等你!”

“你……”暖君见青女学人说话的样子,张口想笑,却觉得胸口憋闷地咳嗽了几声:“咳咳……顽皮……”

她眯着笑眼问:“为何要学他说话!”

青女端着药碗,一本正经地解释:“别人这样说话青女直想揍他,郎主这样说话就像仙人一般,青儿觉得神奇!女郎说是不是?”

“顽皮……你是不敢揍他吧!”想到华陨拿腔作势的样子,暖君也忍不住笑了,缓了一会儿才问:“青儿,那玉昭何在?”

“郎主放到了你的枕下!”

暖君探手,果然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冰凉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是一快晶莹剔透的宝玉,镶在做工上乘的金丝楠木框中,下有流苏佩结,气势非凡。

玉的正面刻着复杂的曼陀罗图案,这图案是华陨的暗卫专属,前世里她在天极与他暗卫交手时见过。

玉昭在手,他的暗卫都要敬让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暖君把玩着那玉昭,猛地就想起来白天,华陨揽着她的腰,说“入府,做妾,是你今生在本君面前唯一的出路!”

她的心跳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这位贵公子忽悠人的本事远非普通人能及,若要上了当才当真坏了大事!

“喝药啦!”青女见女郎脸色忽晴忽暗,想必是又在思考了,忙说:“郎主说了,要按时服药,多多睡觉,莫要胡思乱想。”

暖君这才接过药碗,放到唇边,见青女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索性一饮而尽。

青女正得意地接过碗,却听外面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

“外面什么声音?”暖君问。

青女收拾了碗:“闹了一天了!据听说有流民闯进来,到处抢掠!”一转头,见暖君自己下了床,就要向门口走,她连忙拉住她:“女郎……”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突然起了人声:

“这家怎地如此清静!”

“砸!必是大户人家!”

青女的脸色霎时变得冷厉了起来:“糟了!有流民闯进来了!”

她将暖君扶到床边,从桌上取来一把短刀:“女郎!青儿从灶房寻来一把短刀,还算锋利,拿着防身!”

她不由分说地将短刀放进暖君手中,探手从床边提起了一把青锋宝剑。

“你哪里来的宝剑?”暖君又惊又喜,长剑在手的青女,端得是英姿飒爽极了。

“当然是从郎主的侍卫那里抢来的!郎主准赐给我了!”

青女露出兴奋的笑:“此时正好派上用场!青儿在门外候着,决不让流民闯进来!”说着便窜了出去。

“青儿小心!”

暖君攥着短刀站起身来,将华陨那件外袍重新披在身上,迅捷地吹了蜡烛,贴在门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院有棍棒交触的声音,那是冉婆信翁正在与闯进来的流民乱斗,信翁与冉婆是暖君的母亲给她留下的贴身侍奴,都是会功夫的,只是眼下年纪大了起来,气力上与壮年相差甚远,但依然称得上老当益壮。

乱斗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便慢慢停了下来,接下来出现了官兵的声音。

片刻,暖君便听到冉婆在外面的声音:“女郎!官家士兵巡城帮咱们制服了流贼!秦将军就在院中!”

暖君闻言,太阳穴突突直跳,咬了咬牙便走了出去。

秦子徵挺拔地站在内院的月牙门下,暖君一看见他,心就会痛!也辨不清是对他余情未了的痛,还是被他一剑穿心的痛。

秦子徵转身,见她一夜之间柔弱了许多,脚步虚浮,面容惨淡,便大步迎向她,走到近前时,拉着她的手腕便问:“你生病了么?”

“多谢将军!暖君无碍!”暖君皱着眉,向后退了退。

却听内院跪着的一众流民突然喊道:“女郎?是陈家女郎!”

他们认出了陈暖君,纷纷磕头:“小的给女郎赔罪了!若知道此处为女郎宅邸,小的们岂敢进来造次!请女郎治罪吧!”

暖君走出月牙门,看着那大约十来个壮年男子,声音嘶哑,愁容满面道:

“诸位兄弟!景阳城遭此大难,你们虽为流民,正是参与重建内城的好时机,如此趁火打砸,能得到什么?”

为首的跪着回话:“女郎有所不知!那长公主遣了重兵守在城门口,我等若不混进来早就饿死在外面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副将上前:“混账!长公主焉能是你等流民能妄议的!”说着抽剑便砍。

“住手!”暖君冲上去阻拦。

刹那间的决断,暖君原本要去撞开那举剑的副将,却在半道被人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秦子徵大剑抵在副将的剑锋上,怀里搂着陈暖君,低头斥道:“你疯了么!”

副将也吓了一跳,低头跪地:“属下该死!”

秦子徵扬了扬手,反手收了剑。

一众也被吓得不敢抬头。

“将军要如何处置他们?”暖君端正身体,离开了秦子徵的怀抱。

秦子徵道:“入院打劫者,杖责四十,驱逐出城!”

暖君看着流民,沉声说:“院中这些人,与我也算旧识,不算打劫,将军能不追究了么?”

秦子徵扬了扬眉眼:“如此说来,除非……”他躬身逼近暖君的脸:“你今日随本将回府!”

风流轻佻,处处挑逗!前世她怎么就对这样的男子执迷不悟呢?

她挺倔犟地转头,对一众流民说:“对不住诸位兄弟了,暖君尚不能抛却性命与声望相护!”语毕,深施一礼,转身回走,在身后留下一句:“将军请便吧!”

秦子徵在她身后吼道:“你们几个,即刻滚出城去!若再犯,格杀勿论!”

副将们一听,这是要放他们一马,连哄带踢地赶紧把那帮人轰出去。

“阿暖!”秦子徵跟上暖君,在她身旁道:“我早知你家中已无郎主庇护,景阳的陈氏宗族哪家收留了你?本将去提亲,明媒正娶了你,如何?”

陈暖君停住脚步,挺直了腰板道:“宅院房契已到我手,我如今便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单凭你一妇人之力,便想挑战祖制?”秦子徵问的倒挺认真。

却在此时听到一声婉转的:“将军!”

是陈芜,穿戴整齐地走进,妩媚地施礼:“阿芜不知将军莅临,未能及时相迎,请将军恕罪!”

秦子徵将她打量了一下,想起了她的身份,挑着眉眼对暖君说:“无所谓,端看你家女郎主如何管教!”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陈暖君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心,强忍着回应:“家妹失礼,将军恕罪,暖君定当仔细管教!”

秦子徵又捕捉到了她对自己的那股恨绝的神态,他实在不明白,他明明从未招惹过她,为何这女郎对自己总透露出一股恨到骨子里的神态呢?

再看陈暖君身披的那件别的男人的长袍,他更是不悦,但华陨那句‘慢慢感化’也似乎有些道理。

他摁着佩剑,道:“你家中女眷甚多,本将便留下几个士兵帮你护院吧!”

陈暖君噌地转头瞪着他,秦子徵挑眉,示意她看看远处一众武装的士兵。

越是威胁越要立即破解,暖君态度十分强硬:“多谢将军照顾,我陈府的随从不比将军的属下差,护院就算了,如今城内大乱,官家兵卫还是做好公务为上!”

秦子徵不屑地大笑,抬起剑柄敲了敲青女瘦弱的肩膀:“就她?干瘦蜡黄的小身板?不比我属下差?”

“将军若不信,可与青儿过上几招!”暖君说着,转头看向青女,眼神中似乎在问‘怕不怕’。

青女目光亮了亮,她提了提手中的剑,不知天高地厚地兴奋了!

秦子徵抬起长剑,并未拔鞘,指着青女:“本将一剑便可要了她的命!”

暖君贴近青女的耳朵:“以轻巧破强悍!你敢么?”

青女迫切的都没顾得上回话,甩开长剑便迎了上去。

青女像极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虎!刚开始两回合便要支撑不住,才注意到暖君嘱咐的话,换了极其灵巧的身形迎战。

秦子徵很强悍,原本一招就能杀人,但他终究得让着这个瘦弱丫头几局,却没想到这丫头轻巧极了,反倒破了他的强悍。

二人在院中上下翻飞了十几个回合,青女才摔在地上被秦子徵长剑挑了肩头。

暖君手心捏了一把汗,却故意不动声色:“多谢将军相让!将军以为如何?”

秦子徵将长剑置于腰间,盯着青女说:“这么能打,做一奴婢浪费了,不如送到站场上杀几个胡人试试!”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将陈暖君霹得五脏剧痛!

前世里,这是秦子徵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死过一回她才明白,整整十年的沙场征战死里逃生,也就配了那一句话。

她强压着胸口的温热,咬着牙说:“那便请将军回吧!公务为重!”

越是在意就越是看得清楚细节,她眼中的痛恨,和病得很重的身体,让秦子徵不忍心继续欺负她了。

但又不甘心,想要连结与她之间的关系的想法太急迫了,他侧目看了看她的妹妹陈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扬声道:“小女郎,前日大宴上未饮得尽兴,今日与本将回府小叙,如何?”

陈芜原本精心打扮,却不知那病怏怏的姐姐有什么光环,生生将她的精心装扮映衬得暗淡无比,正恨的时候,没想到秦将军还是注意到她了。

陈芜想都没想,转身便跪:“姐姐!妹妹愿与将军同往!请姐姐准予!”

陈暖君忍着心中的愤恨,扬着头冷冷地说:“你可别后悔!”

“妹妹绝无后悔!”

“你去罢!”

前世里你们便是苟合的一对!今生又走到了一起!想必也是真的一对命中注定的鸳鸯!那就在日后的时间里,共同见证秦子徵的没落之路吧!

暖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二人走出府邸,看着一行武装士兵离开府邸,看着信翁将院门闭好,终于长长地喘息,吩咐:“婆!快去取药酒!”

她抓着青女的手臂,借着灯火看她肩头被挑破了皮的地方,已经流血了。

她抬眼问:“疼么?”

青女目光坚强地摇摇头:“不疼!”

幼稚莽撞而又单纯热血的青女,全心全意护着她的青女,像极了她前世里年轻时的样子。

暖君心潮翻涌,哇的一下又吐了一口血。

青女和冉婆皆惊呼起来。

暖君却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她知道这回是被秦子徵和陈芜二人给气的。

她含着满口血腥,眼神突然变得狠戾,她瞪着青女,问:“不能白疼!方才将军的手法看清楚了吗?”

青女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断了线似的下来,直瞪着眼睛说:“以轻巧破强悍!再给青儿几日,必能想通!”

暖君踉跄着被二人扶进屋,等冉婆给青女上药的功夫,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旧簿,递给青女:“这是我母亲的剑谱!你拿去一并研究!”

青女接过剑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青儿今生今世绝不离开女郎半步!”

……

夜终于变得安静了!暖君拉着青女挤到一张床上,睡到正酣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又有流贼入府!

青女把短刀塞进暖君手里,提着剑就窜了出去。

暖君刚将大袍披上,便见青女又窜了回来:“女郎!这帮流贼及其厉害,抢了粮食就放火!灶房和主院都烧起来了!快跟我走!”

暖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青女拉着往出跑,果然外面已经火光冲天,青女拉着她朝外院跑,迎面见冉婆怀抱着包袱与流匪缠斗。

青女二话不说抬剑便劈,将冉婆换了下来,冉婆抱着包袱拉着暖君朝门外跑,暖君这才看清流匪的模样。

大概五六个,破衣烂衫,抱着粮袋朝外跑,剩下和青女缠斗的那个,身材高大,带着遮面的黑布,似是会一些功夫,在火光中被青女牵制着。

暖君将整座院府已经火光冲天了,再这样缠斗下去,二人都会被烧死,便大喊一声:“青儿!莫再纠缠!”

青儿十分听话,刚一收手,那蒙面流匪便迅速逃命去了。

“女郎!青儿刺伤了他左臂!”青儿冲出来,眼中都是兴奋。

“又受伤了!”暖君却在替她擦拭嘴角的血。

“女郎!青儿打得如何?”青女打得十分兴奋,对自己又有了信心:“青儿将剑谱研究了一夜,终于看透了些许门道!”

“一夜都在研究剑谱?”暖君擦着她的脸:“这么急着练剑,你很喜欢打架么?”

“会打架才不会被欺负!”

青儿一语,让暖君愣了一下,然后指着府邸问:“会打架能保住咱们的宅子么?”

大家伙转头,只见刚刚花了两条金叶置下的宅子,此时已经被熊熊大火覆盖了。

“青儿才刚有的一个家!”青儿急的跳脚,哭着把剑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

暖君看了看青儿,又望着熊熊烈火中的家:

我曾经也这般傻过,以为一柄长剑,一匹良驹,便可驰骋天下任性畅爽,实则到最后是被人利用,除了任性,什么都没得到。

“女郎!这火太烈了……要想重建怕得些许时日……咱们今夜住哪儿呀!”冉婆稳重的多,考虑更多的是眼前的生计问题。

“婆!要紧的东西都在里面么?”暖君望了望冉婆怀里的包袱,她了解冉婆的处事风格。

冉婆点了点头:“新的车架也完好的,不知怎地,那马匹自己拉着车架出了后院,老妪正让信翁过去牵马呢!”

“青儿!起来!”暖君捡起地上的剑,扔给青女。

她捏了捏腰间佩挂的玉昭,突然想到前世青女能够成为厉害的细作,其观察力是非凡的。

便问:“青儿!与你打架的那贼人,一双眼睛是什么样的,你可记得住?”

“记得住!但我说不出来!”

这就好办了,暖君望了望燃烧的府邸:不同寻常的火势;不同寻常的流匪;不同寻常的留了一架马车。

“走!咱们讨个说法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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