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人看着颂烺,眼神意味不明。
颂烺一个哆嗦,她好像知道
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刚刚孟大人的那句话本没什么含义,但听者若有心,那便是有很多的内容了。
他也仅仅是看了颂烺一眼就转过头去了,继续带着几人从桥上走过。
颂烺走在桥上,余光瞥见桥下。
桥下流的水很静,缓缓地越过桥,水呈浅绿色,偶有浅金色在水中穿梭。
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红色曼珠沙华在水上摇曳,花瓣上颤抖着红色的光,绚丽夺人眼球。
最终,领头人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他上前到门前的两个守卫那里,手心中幻出一块古铜色的令牌。
两个守卫扫了一眼,为几人拉开了大门。
进门之后,是一扇屏风,屏风后是一个小公堂。
上首坐着一个一袭黑底绣银丝彼岸花的长袍,青丝高束,脸上罩着标志性的黑铁面具的高大男人,手持一卷轴。
桌案旁是点头哈腰,冷汗直冒的小官。
颂烺跟着一齐垂头走进去。
领头人看到那个黑衣人,抬手行礼,道:“暗使大人,掌巡大人!”
闻声,上首专注看卷轴的男人抬头,看到了颂烺几人。
晏泠看到几人身上的腰牌,便明白了几人为何而来。他将目光转向瑟缩的掌巡,示意他自便,不必怕妨碍他。
掌巡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过身来,面向几人。
领头人这便开始汇报今天的巡逻情况。在他说到今日的水非常浑浊,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沉在水底的灰尘飞扑起时,晏泠抬起了头,目光悠远,直直地穿梭到了颂烺和银儿两人身上,目光意味深长。
颂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忘了水这个茬儿!
颂烺继续低着头装死,突然感受到一束如实质性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悄悄抬起头,一眼就对上了晏泠的视线。
颂烺呼吸一窒。
那不是她“哥哥”嘛!
那人实力深不见底,也不知是不是识破了她的身份。
颂烺眯了眯眼睛,怪不得之前看到他捉鬼,原来是冥境的人。
现在看来,好像还是个大官。
“可是我们在周围反复搜查,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闻言,掌巡大骇,偷偷看了眼晏泠,发现他视线从卷轴上移开到了下面的几人身上,于是清了清嗓子,道:“此事万万不可忽视,继续加派人手,境内境外都要查,力求查明原因。”
“是!”
罢了,掌巡挥手让他们退下去,转头就谄媚地看着晏泠,搓着手。
“暗使大人,您看,这……”
晏泠放下卷轴,没正看看他一次。
“尚可。”
“感谢大人,下官定当铭记于心,挟恩相报!”
没等他说完,晏泠几步就走到门口,足不点地,虚影叠现。
*
几人走到外面,领头人拿出他的腰牌,在上面输入了一道法诀。
不多时,一队人来到这里,大约三四十人。
“王二,李四,你们两个带人在境内搜查,张三、赵六和我带人在境外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之处,立即上报给我!”
颂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叫了自己和银儿
“是!”
领头人发现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转头问道:“李四,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颂烺早有准备,她对上领头人的眼睛,施展幻术,“巡逻长您忘了?李四他是哑巴。”
巡逻长好像真的忘了似的,恍然大悟,“是我忘了。”
说罢,他带着一众人离开这里去境外搜查。
待他们走后,颂烺带着剩下的人在境内转。
之前在刚穿上王二的衣服时,颂烺就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张冥境的地形图,上面标记了各个地区的名称和掌管者,以及一些禁区。
颂烺打算从隔绝境内与境外的府门开始,由外向内搜查。
“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她自然是找不到可疑之处,但样子还是要做做。
颂烺带着二十几个人沿着刚才他们来的路回去。
走到那座青石板桥上,巡逻长称的“孟大人”就坐在桥头,靠在椅子上,手懒懒地撑着头,一本书被她用术法悬在空中。
颂烺挺奇怪,这孟大人怎么还换了个方向,坐到了这边。
走上前,颂烺停下,对孟大人行了个礼。
“客气什么……”
孟大人媚眼如丝,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猫步到颂烺面前,挑起她的下巴。
“听说……你们在搜查什么可疑人物,不知,我的红鸾宫要不要查查啊?”
“那是自然。”颂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挪开了下巴,脊背挺直,行了个礼。
孟令看她躲着她,便也没有为难她,将手自然地拿下来,理了理衣襟。
“走吧。”
说着,孟令转过身,身姿摇曳地走向她的红鸾宫。
颂烺跟在孟令身后,白惨惨的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观察着这一路。
在拐了几个弯后,周身的场景逐渐从青灰色过渡到了艳红色——是孟令给人的感觉。
穿过红鸾宫的大门,绕过正堂的屏风 ,孟令像是没有骨头了似的,一下子歪在本不该摆在正堂的软榻上。
“搜吧。”孟令端起茶盏,用红唇抿了一口,道:“我看你怎么贼喊捉贼。”
颂烺心中惊骇,面色却不显,声音压低:“孟大人在说什么?小人不过是奉命前来搜查,孟大人可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扫过颂烺身后的几个人,孟令纤纤手指一挑,指着颂烺,“你跟我来。”
在后面几个人异样难言的眼光下,颂烺硬着头皮跟着孟令走进了后院。
她停在了水池旁,随手幻了些鱼食,撒向水中游得欢快的锦鲤。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们有什么目的。”
还没等颂烺开口狡辩,孟令就再度出声:“你不用找借口,你的幻术也就只能骗骗那些低等人,在我这里你就跟什么也没穿一样,姑娘。”
孟令眼波流转,看着颂烺的眼神带着洞悉一切。
颂烺知道孟令早就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只是现在单独找她出来,或许此时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知孟大人为何不当着领事的面揭露我?”
“没什么,无聊罢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有趣的小家伙,我想多玩儿一玩儿。”
目前,孟令对她们还有点兴趣,可能会护着她们,供她玩乐,但若是她玩够了,她们又将在冥境如何自处?
看着孟令眉间始终沉郁,面容虽仍旧艳丽,但却像即将开始凋零的花,郁结于心,怕是很久了。
颂烺想起了传承中她们南柯魇族的一个特殊技能——将以往的记忆变成实则不存在的梦境,然后这些梦境再像镜子一样破碎,最终消失。由于南柯魇族只生活在临霄渚,与熹族伴生,所以外界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南柯魇的存在。
因此,颂烺倒也不怕她的身份暴露。
她斟酌着开口:“孟大人,我有会一门术法,此术法名为黄粱一梦,能够将记忆中的烦心事化为梦境,最后像一面镜子一样,破碎不见。”
这“黄粱一梦”的名字,自然是颂烺随口一说的。
听到颂烺口中竟是她也前所未闻的术法,孟令来了兴致。
她转身面对颂烺,这才仔细打量了她,原本只是草草一打量,知道她是个女子,却不想年纪这样轻,看着也就二八年华。
她很好奇到底是哪个家族的小娃娃胆子这样大,只身闯入冥境。
“胆子大的小娃娃”颂烺不知这位孟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正拱着手,垂着头,等待她的答复。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感兴趣。不过,我并没什么烦心事,真的可惜。”
颂烺拱着的手有些发紧,还不待她想出计策来虚与委蛇,孟令就又跟了一句。
“不过,我感觉你这术法倒还有些用处。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孟大人您护我……和我弟弟在冥境中周全 。”
既然这样,颂烺也就不遮掩她的目的了,直接将她的意图摆出来。
“那你就带你和你弟弟留这吧。不过我和那个暗钰说一句话的事。”
说罢,孟令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寝殿。
·
也不知是不是这冥境的护卫们能力低下还是过于懒惰。
颂烺和银儿已经在红鸾宫住了两天,那领头人暗钰才带着那些人从冥境的府门外找到被颂烺简单隐藏起来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被带回来的当时,颂烺和银儿就被叫了过去。
这时颂烺是一副白面小生的打扮,一袭白色长衫,乌发高高竖起,身形纤细却不失力量。而银儿的打扮就粗略了许多,颂烺借孟令的力量给银儿幻了一副难以被等级高的修者看破的粗糙大汉外貌。
在她刚住进红鸾宫的当天,孟令就派人给颂烺和银儿送来了两颗丹药。
这两颗丹药不是什么易容丹,而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