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我出生那天。
喻川言将崭新的我从实验舱里接出来。
他双眸泛起泪光的模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熠熠生辉。
目光像透过我看向了另一个人。
想来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和许荷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惜我从不知情。
他从不把我当做一个机器人来看。
我是他的合作对象，也是朋友。
我对他产生感情是有迹可循的，因为他将我当做一个真正的人来看。
他是仿生人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因为我这个强力的助手，他顺利登上了神坛，在年纪轻轻就成了里程碑似的人物。
我学习人类的行为，情感，渐渐地我也开始淡忘了我仿生人的身份。
他尊重我，认同我，依赖我。
我的情感发生转变的那天我第一次发生故障开始的。
那是我出生后的第一年，我的思维莫名开始混沌。
出现了胡言乱语，肢体不协调的问题。
当时喻川言在开一个会议。
让我帮他倒一杯咖啡，我理解了半天，最后同手同脚出门，进门时将一杯热水倒在了我自己的头上。
所有参与会议的人都开始大笑。
有跟他不对付的人阴阳怪气：“喻教授，你这个仿生人是智障吧，这么简单的指令都听不懂，不是号称‘最强大脑’吗？”
喻川言的脸黑得彻底，他攥住我的手：“我的仿生人出了问题自有我管教，你这么懂，怎么没见你研发出一个仿生人出来？
是你不想吗？”
记忆中的喻川言一向沉默寡言，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当众怼人，这也是我们两个第一次牵手。
拉着我出去的路上他低声跟我道歉：“我早该发现你出了故障的，是我的问题。”
“下次要是再有人诋毁你，给你这个权利你随意打骂回去，后果都有我担着。”
他的眼眸如星，神情温柔。
可我当时一句都没听懂，而是走着走着开始倒立。
最后他送倒立着的我找到了维修工。
进行全面检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的算法出了问题，原因是学习了太多人类的行为，已经在逐渐有意识的方向开始转变。
盘根错节的算法被这点意外突破了一个小口子，便全盘崩塌了。
维修需要半年，而且过程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搅成一团乱麻，失去所有记忆。
送我进休眠舱之前，喻川言的神色格外沉。
“半年之后，我想看见的是小荷，而不是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全新仿生人。”
我修复后，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我也开始意识到，他好像有点喜欢我了。
我们朝夕相处，从未想过会迎来这样的结果我瘸着腿上楼去他的书房帮他整理上周的实验数据。
刚登上电脑就见到右下角跳出来的新闻。
天才科学家许荷携“最强仿生人”高调回国。
里面的配图是我在容器内的各种测试图片，许荷高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孔雀。
里面的配文描述了她的生平和各种成就。
许荷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她优秀上进，在各种仿生人赛事上，喻川言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
但是喻川言在研发出我的前一天晚上，许荷在海上失踪了，救援队找了几轮也都放弃了，众人都认为她葬身鱼腹。
底下相关链接有一条关于她的最新采访。
“让仿生人拥有意识，我攻克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大家都传我去世了，但是其实我一直在秘密训练它，我花费了很多精力，经过了多次的训练。”
“只是我没有想到它竟然不自量力爱上了人类，这让我很失望，也感到不可控。”
“所以我接下来的研发方向是——仿生人的痛觉，我将研究出一套属于仿生人的惩罚机制，让它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
我默默关掉了视频，将数据全部核验完毕之后才关闭了电脑。
让仿生人感觉到痛吗？
其实不难，当我开始理解人类的情感之后，就不可避免的学会了痛苦。
比如发现喻川言并不喜欢我，一切都只不过是做戏而已。
他可能是以为许荷死了，因为我一张酷似许荷的脸，把我当做替身。
也有可能是为了激发我的意识，让他的成就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许荷没死，他就顺水推舟，将我送给了许荷作为她的成就。
无论如何，我都是他们的牺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