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微下了课,捏着刺痛的嗓子去了趟水果店。
货架上还是孤单地躺着两颗梨子。吴映微甚至开始怀疑水果店的老板是不是故意的,学着网上的“饥饿营销”,永远就放两颗梨子。
为了避免昨天的“惨剧”发生,吴映微毫不迟疑地拿起梨子去结账。
“老板,还有梨子吗?”身后传来昨天同样的嗓音。吴映微转身望去,果不其然是白经年。白经年同样的也在打量着她,准确点说,是打量着她手中的梨子。
“没了。”应和着老板的回答,吴映微恶作剧般朝着白经年扬了扬装手中的水果袋,笑容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白经年他丝毫没有把吴映微幼稚的举动放在心上,迅速转身离开了水果店。吴映微自觉无趣,扬在半空的手就这么无力垂下。
吴月竹生日那天,是阴雨天。而阴雨天,适合用来怀念。
吴映微一个人沉默不语地走在校园里。这样的日子,她总是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啪!砰!”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不时响起,吸引着吴映微的脚步。透过细细的雨幕,吴映微看着球场上孤独的身影。
是白经年。
他很好认。
吴映微看着他矫健的身影和耀眼的五官,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吴月竹。同样出色的五官,但那双眼睛却总让吴映微跳出回忆。
吴月竹漂亮的眼睛永远饱含着暖意,闪烁着星星。
白经年的眼睛毫无情绪波动,死一般沉寂。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吴映微心想,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他的灵魂究竟是怎样的碧波无澜、枯败荒凉。
白经年离开的时候,吴映微还沉寂在自己的回忆里。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白经年停下脚步,回望着毫无反应的吴映微。他想不通,这个年纪的女生,为什么从内到外,散发着能让人灭顶的绝望。
雨越下越大,冷风吹来,吴映微才回过神,此时的她早已被雨淋透。正准备离开时,她发现自己的脚边躺着一枚银质的吊牌,复古繁乱的花纹,中央刻着“BJN”三个字母。
吴映微拾起吊牌紧紧握着,关节发白。
吴月竹、吴月竹、吴月竹……我还是好想你。
放肆淋雨的代价,就是生病。
下了课的吴映微,拖着疲乏且沉重的身子,慢吞吞地走向宿舍。
一道阴影劈头盖脸地遮下来,“还我!”蛮横带着不客气。
吴映微看向来人,只是大中午的太阳有些太刺眼,吴映微晃神了很久,眼睛才能够充分聚焦。
白经年面无表情地站在吴映微的面前,“把东西还给我。”
东西?吴映微的脑子没有转得过来。
白经年看着吴映微迷蒙的眼神,脸上开始闪过不耐烦。欲擒故纵?还是……东西真的不是她捡走的?
“你是说……吊牌吗?”吴映微扯着沙哑的嗓子,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白经年。声音并不好听。
在白经年冷冷的目光中,吴映微显得有些局促,“那个……在我宿舍……咳咳……你跟我走……我拿给你……咳咳咳……”艰难地说完简短的几句话,吴映微再也忍不住地剧烈咳嗽了起来,有些发白的脸蛋此刻被憋得通红。白经年没有回答,但看着他挑起的眉毛,吴映微知道,他答应了。
吴映微跟在白经年的身后,隔着一段不近也不远的距离。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斜斜地被拉长,落在了白经年的身上。
自己也曾经这样跟在吴月竹的身后,走过家门口狭长的小巷,走过曲折的石板桥。只是,吴月竹总会不时地回头,检查自己是否还跟在身后,然后伸出手,耐心地等着自己牵上他的手,再继续往前走。
吴月竹,你就这么牵着我,走啊、走啊,从我的蹒跚学步走到了你的撒手离开。
吴映微没注意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白经年一个停步,她便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的背后上。“好痛!”即使嗓子干涩地发疼,这一声叫喊还是带上了吴映微独有的软萌小奶音。吴映微揉着被撞疼了的鼻子,正准备发牢骚,看见了白经年因为不悦而皱起的眉毛,到嘴边的话语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你等我下。”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吴映微逃离般冲进了宿舍。
白经年本身就是学校引人注目的焦点,更何况,现在的他站在了女生宿舍楼下。进出宿舍的女生总是一步三回头地回身张望,更有甚者停在他身边肆意地打量他。
“他是不是等女朋友啊?”
“别瞎说,白学长怎么可能会交女朋友?”
……
白经年的耐心开始消散,他不知道吴映微为什么磨蹭了这么久还没有下来。他开始怀疑吴映微的动机,是纯粹的耍他还是想要制造让人暧昧的联想。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周围人放肆探究的目光。
“对……咳咳……对不起。”当白经年已然消耗完耐心忍不住即将爆发时,吴映微喘着气一身狼狈地出现了,“你的东西……咳咳咳……还给你,应该……没有摔坏吧。”
白经年带着审视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吴映微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头上的丸子头不知何时散开,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凌乱地挂在耳边。伸过来的手关节明显地擦破了皮、渗着血,就连裤子上都有着还没拍干净的灰尘。他不自觉得再次挑起了眉毛,她这是摔了?
看着没有动作的白经年,吴映微更加着急,“咳咳……我放在盒子里的,应该没有摔坏……你可以检查一下。”小巧玲珑的纸盒带着褶皱,留着明显是某人摔倒时用力抓着的痕迹。打开一看,自己的吊坠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被细心地擦拭干净。
白经年不动声色地收起盒子,他等着女孩跟他抱怨自己如何仔细地保存着他的东西、如何急匆匆地不小心摔倒,以及需要什么样的补偿报酬,比如一次约会、一份昂贵的谢礼。
吴映微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物归原主,没坏就好”,低着头转身离开,徒留下站在原地的白经年,以及周围围着的人群,就好像,一点都不想和白经年扯上关系。
白经年看着吴映微一瘸一拐的背影,眸色闪了闪。
吴映微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自己从小就容易肺热咳嗽,家里总是常年放着润肺生津的梨子。吴月竹会贴心地给梨子削好皮。吴月竹削皮的功夫非常厉害,梨子皮能细细长长地打着转都不断,然后放在桌上还能垒成一个空心的梨子。反观自己,一个梨子削皮就能削掉一半的果肉,索性后来就只是简单地洗一下就连皮啃。
吴月竹还有一个怪毛病,梨子必须一个人吃一整颗。不信鬼神不信佛道的吴月竹执拗地认为,梨子不能分开吃,因为分梨,即是“分离”。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里陆续有人回来。舍友舒茜将一小包东西放在了吴映微的桌上,“微微,宿管阿姨说有人给你带的止咳药,还有碘酒、创可贴和云南白药。怎么,你摔了吗?”
吴映微缩在被子里没有出声。她死死地咬着被子的一角,眼眶里是即将喷薄而出的回忆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