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品级,社区主任比百姓所揶揄的“芝麻官”,还要小上不知几个N等;但若说他们的功德,作用却丝毫不输高官大员。
任何方针政策,顶层设计落地,哪一样都离不开这些最底层的“主任”们。
像杨主任这种上级领导放心,百姓信赖,拥护的社区好干部,无不是通透民心,民意的高人。
“主任就是主任,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小个在前,大个在后,谁也不影响谁,这主意真太好了!”杜二姐抢先表了态,说“我看就这么着了,咱也别为了这事儿再讨论,纠结。抓紧排练,办事处老师这两天说话就到了。”
“杜二姐,这句话说得没错。大家把精神头用在好好练舞上,我可听说,荣华队这些日子可在玩儿命的练。”杨主任起身走到大门口,回头对大家说“我虽然是社区主任,但我是荣景小区的人,不偏心咱们这些荣景的姐妹谁信啊!”
随着杨主任略带沙哑的笑声远去。杜二姐,“大嗓门”一伙儿,虽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似乎通过这一通搅合,也出了各自的恶气。她们聚在一旁,倒像是这场无硝烟战斗的胜利者,个个洋洋得意。
熊桂丽虽说一晚上鼓着腮帮子,恨得牙根儿痒痒,但她历来是一个既可以在得势时,得理不饶人;也可以做到在情形不利于自己时,顺坡下驴,能屈能伸的主。
当然所有的愤恨,无不在她的心底记录的一清二楚,只是兑现的时候,时机未到而已。
“好了好了,怪我安排不周,幸亏杜二姐,杨主任今晚给我拿拿龙,咱们就按照主任的意思来。小个站前面,大个站后面。”熊桂丽拢了拢头发,恢复了队长常态,重新组合起队形来。
杜二姐在队中个头中等偏上,熊桂丽一脸堆笑的硬是把她推到了前两排说:“二姐站这儿最合适。”
朱珠在队里个子最高,自己主动退到最后面,最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熊桂丽走过来朝他眨巴了眨巴眼,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无奈。朱珠朝熊桂丽回笑了一下,小声说:“没关系”。
这一晚上的经历,让朱珠不禁联想起一个长盛不衰的小游戏:抢椅子。她不知道这个游戏是不是由中国人发明的,而且大人孩子玩起来都乐此不彼。
但细想,这款游戏的确和国人打一出生起,一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整个过程很相像。
孩童时,家长要考虑一流学区学位,像荣景小区周边尽是北京重点中小学名校,只要条件允许,那些不甘输在起跑线上的父母,会不惜重金投入,置换这里的学区房,争得孩子一个直升名校学位的机会。
步入社会,位置的重要性便意味着内涵更多。官场上主席台就坐的位置,代表官阶高低,权力大小;职场中,发号施令的人总是坐在会议桌的正中央,其它附属位置的人只有点头称是,或者挨呲被训的份儿。
当然随着位置不定时的变动,曾经居于首位被挤到角落的人,仅仅一夜之间便从红光满面,立马会变得一脸病容;而取而代之的新人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位置的属性妙不可言。
朱珠在运动队也经历过太多“抢位”的“游戏”。
她见识过不少在青少年队,拿过全国同年龄组冠军的好苗子,可当省市成年队选拔队员时,这些成绩拔尖的孩子未必能入选,倒是排名靠后的小队员会得到教练青睐,钦点入队。
朱珠曾求教过当教练的老公,希望他能帮她解开这个看似不正常的迷惑。老公告诉她:“凡是人为的选拔机制,其中道理,外人难以理解,只能说明所处的角度不同。”
“一个得了冠军的孩子,成绩摆在那儿,另一个连半决赛都进不去,为什么选择后者?这不是无私有弊吗?怎么解释?”朱珠那会儿还年轻,不明就里问老公。
“从教练角度讲,他一句话就让你哑口无言。”老公笑着说“比如他说,我们是从小队员发展的更深层面来看,青少年组得冠军不代表他有培养前途;而现阶段成绩不理想的孩子,更有潜质更值得栽培,将来更有可能成大器。”
当时朱珠似乎听明白了,后来在运动队呆久了,自己也从事教练多年,才意识到老公只说了冠冕堂皇的一面,看不见摸不着的暗黑一面才深不可测。
所以,小区舞蹈队这些大妈们,为了争夺露脸的表演机会,占据前排主位的较劲举动,朱珠能理解。
这些人已经退休,在社会上没有了位置可争,但惯性使然,血液里还是流淌着处处要争得好位置的积习。至死不渝。
朱珠跟她们不一样,作为一个专业竞技运动员出身的她,争金夺银早已成为了过去时,来小区舞蹈队只想解个闷,活动活动身体而已,站在哪里,根本无所谓。
每个人的想法当然不一样。熊桂丽隐忍下来是因为这个舞蹈队对她来讲太重要了。作为荣景小区曾经的一个边缘人物,正因为有了舞蹈队队长的加持,才让她到了夕阳红的年纪,才如此扬眉吐气。
不仅享受到了尊重,还有大半生从没体会到当“领导”所带来的权益。尽管这个“领导”属于草根不入流,但熊桂丽还是尝到了许多过去从未曾品尝过的甜头。她难以割舍。
为了自己这个队长位置,她眼下也只能“忍辱负重”继续前行。
办事处老师挑选队员的日子临近,传说荣华队在陆小七的率领下,玩儿命的苦练,就是要通过这次选拔,取代荣景舞蹈队多年独霸一方的局面。
面对外部威胁,从熊桂丽到荣景队每个队员,都暂时放下了“内耗”,重新将精力集中到这支新疆舞的打磨上来。她们决不允许办事处舞蹈队这次最终入选的队员,荣华压过她们一头。
和谐的气氛,凝聚力又重新回到了荣景舞蹈队中。
尽管芥蒂还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