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清溪身旁的,是一位周姓小娘子,约莫家中行二,她听着旁人唤她二娘。
清溪一见这位小娘子便心觉喜欢的紧。
她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倒不像旁的那些人,衣饰繁琐,让人摸不清楚头脑,不知是来参加选美的还是来看马骑赛事的。
周二娘只身着一袭淡绿色软纱制成的长裙,不过因着颜色相宜,将她原本白嫩的小脸映衬的越加白皙。虽通身上下素雅的很,但那水润润的眸子、粉嫩的朱唇却将小丫头的玲珑俏丽映衬到了极致。
立在她身侧的,似是随行的小丫鬟,虽不显丰腴,但双颊却是肉嘟嘟的。她像是有外邦血统,眼窝较之大周朝的女儿家略略深邃些,看起来讨喜的很。
不过比起主仆,两人倒像是姐妹般,周二娘吃到好吃的茶点,甚至还会喂食给那个小丫鬟。
周二娘好似看到了清溪打量的眼神,略略侧身,歪着脑袋直直的望向她,随着她脸上绽开的点点笑意,双眼好似成了那天边弯弯的月牙儿,散发着明亮的清辉。
清溪素来喜欢好看的姑娘,若再灵动可爱些,那自是好上加好了。
她原本便有意跟她交朋友,可因着心里太过于喜欢,反倒显得拘谨不少,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她感受到了周二娘源源不断释放出的善意,清溪顿时鼓足了信心,对着周二娘甜甜地说道:“我叫酥酥,酥饼的酥,二娘,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做朋友呀。”
二娘方才在人群中便已然看到了清溪,她们那一行人都生的好看,通身的气派自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可比拟的,但却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之相,看起来倒也友善可亲。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对她也是好奇的紧,因为在父母的书房中,好像见过她的画像。
父亲常常与她说起,她在长安城有一位哥哥。但每当她问起,为何他们不能去长安城中与哥哥一起生活,或者邀请哥哥来家中小住时,父亲却总是沉默不语,母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定会哭个不停。
久而久之,她也便不问了。
只是偶尔会偷偷到父亲的书房,看看他收藏的画像。
那位哥哥的画像,怕是父亲整个书房中他最宝贝的东西了,数量也十分之多,而且还会有新的画卷,源源不断地从那长安城中送来。
父亲也会时不时地画上几幅,母亲则在旁研墨,并时不时与父亲低声说上几句。
每当那时,他们两个仿佛一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中,有父亲,有娘亲,有哥哥,却唯独没有她。
她虽装作无意,偶尔也会伤心、埋怨,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对那个哥哥好奇的紧。
他是不是也爱吃肉,是不是也会在先生讲课的时候偷偷睡觉。他知不知道父亲和娘亲对他的思念和歉疚,知不知道这叶城之中还有她这么个妹妹。
这个姑娘与她在长安城中的那位哥哥,似是很要好。
如果他知道她,会不会也会待她那样好呢?
清溪见周小娘子久久未言,反倒是一眨不眨地望向她,心里不由地也生出了一丝紧张之意。她跟长安城中的小娘子并不常往来,虽每次出门都被众心捧月班将她围在中心,但实际上都是因着她的家世罢了,真正意义上与她交好的并不多,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想要跟人做朋友。
不知为何,她甫一见到这个小娘子,便觉得亲近极了。
似是在哪里见过。
“好呀!”
两个各怀心思却又彼此喜欢的小娘子很快便建立了友谊。
曹家的那几位哥哥姐姐倒也没有反对之意,小娘子们在马骑赛上结交好友,本就是常事。
自家妹妹开心便是了,若是有不妥当的,左右有他们在,自会护着她。
倒是曹让,仗着年纪小,厚着脸皮问周二娘不停讨要点心,直到被他那恨铁不成钢的兄长拽着后领口拎走,他又匆匆从盘子里拿了两块绿豆方糕方才罢了。
——
今年的马骑赛与往年不同,并未由马骑开场,而是将其作为了压轴项目。
第一场赛事,由相扑拉开序幕。
只见那两位选手,赤裸着上身,用犀利的眼神彼此对视,猛然间,一人先迈出了右脚,向对方发起了突然袭击,而另一人,虽失去先机,但技巧却掌握的更为娴熟,利落地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反而趁着对方仅单脚落地之时进行了迅速的反击,最终赢得了胜利。
一场场的赛事精彩连连,引得现场观众时不时地大声欢呼,鼓掌尖叫。
清溪和周二娘白嫩的小手都拍红了。
她们二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倒叫曹雯心疼不已,拿起清溪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吹了半天,若不是清溪自己不情愿,怕是得上了药细细包裹起来才心安。
随着新一轮鼓声的敲响,又有二位相扑选手登场了。相扑选手的身形一般都较为健壮,可这刚上场的两位反倒更像那白面书生,站在一群相扑选手之间,显得异常孱弱,比之女子相扑选手都不如。
清溪和周二娘相视一笑,对场上的表演反倒是没了兴趣,而旁边那位一直蔫蔫的小姑娘却反倒生起了兴致,比赛尚未开始,她已然开始兴奋地呐喊起来。
奇怪的是,这场比赛明明不甚精彩,如同这位小娘子般高声叫好之人反倒是不少。
周二娘倒也是个直爽的性子,悄声在清溪耳边低声说道:“方才我还未进场的时候看到了,这位公子的小厮悄悄给大家派发银钱呢,说是一会大家若是叫好声洪亮,比赛结束后,回到原位置可以领双倍的赏钱,若是能叫他留意到的,直接给十倍呢。”
清溪虽面上不显,一副了然的神色,但心里还是大吃了一惊,她出于对人的好奇,又再次望回比赛场地。
周二娘原本出于对选手的尊重,并不想笑,硬生生地板着一张俊秀的小脸装严肃。可她忍着忍着,竟憋了个大的,直接笑出了声。
原因无他,只因场上的比赛异常焦灼,那两位瘦弱的少年郎竟是直接紧紧抱在一起,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半天过去了,两人竟丝毫未动,还有种隐隐越抱越紧的架势。
这画面太美。
她着实觉得,辣眼睛极了。
可被收买的那些人却是极有职业素养,依旧地大声喝彩着。
清溪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想着开口跟周二娘说说话。
她想着,这二人即是没有这项技能,却宁愿抱着当众出丑的心态,仍要积极参加比赛,定是对这项赛事热爱的很,她字不好出言伤害努力的人,便仔细地斟酌了用词,憋了半天终是想出了那么半句话:“这二人,可真是水平相当啊。”
周二娘正在饮用茶水,听到清溪的话语,一口呛在了那边,好半晌缓不过劲来。
“你这个黑心眼的,偏要在我喝水的时候与我玩笑,我今个儿可是半条小命要交代在这边了。”
“你对场上那两个倒是友善,我瞧着,是半分水平都没有,只有相当。”
清溪看着周二娘气鼓鼓的模样,也咯咯笑出声来。
“二娘这番评价,倒十分中肯。”曹攻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清溪看着二娘身后的那位小娘子,顿觉曹家这位哥哥,与二娘倒是般配。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真诚的大白话,字字句句不带一点脏,却又直捅人心窝子。
台上那二人本就是近几日才报名,因此排在后位,待他二人角逐出了胜负,相扑赛事的淘汰赛不一会便也就结束了。
方才隔壁那小娘子不知缘突然兴奋,也不知她又缘何生气,想来是那台上的某一位,与她沾亲带故?
还未等清溪想个明白,隔壁小娘子那边忽的热闹起来。
竟是方才台上那人寻过来了。
清溪好奇地紧,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视着那桌。
周二娘和曹攻他们,倒是看热闹不要命的,半点不带掩饰。
隔壁的小娘子看到他们打量的目光,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白,反倒是方才那位台上的相扑选手,神色自若,带着一副略显得意的神情开了口:“妍娘适才可见了?那小子可是被我狠狠甩在了脚下。”
清溪看着隔壁那小娘子似乎很不情愿回答他的话,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搅来搅去,都快揪烂了,可这位郎君却像是看不懂脸色般,还在不停地对自己方才的表现进行夸耀。
“我爹总说我不成器,可眼下我都进了半决赛了,看他日后怎么小瞧了我。妍娘你在此好好坐着,看子庆哥哥一会上场,大展雄风,而后便让我爹去寻柳太守提亲。”
眼看着周围扫视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柳研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是傻的吗?
她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他却不知回避,反而越说越激动,最后竟还端了她的茶水仰头喝了起来。
“啪!”柳研姿一个没忍住,便将桌上的茶碗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