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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发表时间: 2024-12-03



在谢景难得主动打来的电话里,我听到了一道女声。

阿景,快来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

谢景没有解释,匆忙挂断了电话。

我听出了那是谢景公司的实习生夏冉冉。

她声音娇俏,语气自然地朝谢景撒娇。

从谢景的反应来看,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若是以往,我大概会自欺欺人地把这当成谢景的工作需要。

可此刻看着谢景在溪城的开房短信,我突然不想再对那些有迹可循的细节无动于衷了。

溪城,不是谢景告诉我的要去出差的城市。

接到谢景电话的时候,我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毕竟他几乎不会主动跟我打电话,尤其是在出差期间。

再三确认不是错觉后,我揉了揉酸痛僵硬的腰,有些开心地接通电话。

筠筠,在干嘛?

电话那头谢景语调平稳,和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可恋爱三年,结婚四年,我理所当然听出了他声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和急切。

雀跃的心情微微冷却,我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刚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

谢景有轻微的洁癖,家里几乎每周都要做深度清洁。

可他工作忙,又不喜欢外人进房,所以全部工作都落到了我身上。

你这次出差怎么样,顺利……

你刚才有没有收到什么短信?最近短信诈骗很多,你别被骗了。

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景打断,我一时有些怔愣。

短信诈骗?

这个话题变得很突兀且没来由。

明明是谢景主动询问我在干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也不是真的在意。

淡淡的失落不受控制地漫上心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谢景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一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出差。

我努力过很多次想改变这种情况。

制造惊喜,主动关心,融入他的社交圈……

可在谢景不配合甚至拒绝的情况下,每一次都无疾而终。

怎么会,我有那么傻吗。

我不知道谢景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点进短信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有一条新短信。

来自五分钟前,是谢景在溪城一家酒店的订房信息。

溪城不是他告诉我要去出差的城市。

心头猛然一颤,脑海难以抑制地生成一种我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电话那头谢景还在急切地追问。

联想到他最近反常的行为,鬼使神差地,我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再次确定了一遍。

看着眼前刚换好的谢景喜欢的黑色床品,我平静回答。

真的没有。

那就行,我先忙工作了……

阿景,快来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

突然,电话那头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谢景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也一下子怔住。

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被挂断。

手机屏幕自动暗了下去,那声陌生的阿景却不断在我脑海中回荡。

阿景,阿景,阿景……

什么关系才能这么自然地叫一名异性帮自己拉裙子拉链?

我好像突然明悟了谢景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的目的。

他在心虚,在试探。

贸然下定论或许太武断了。

我不想因为不确定的事就去怀疑谢景,可他最近的反常太明显了。

一旦生成这种念头,思维就不受控制快速运转。

一瞬间似乎很多以往不理解的问题都得到了解读。

半个月前,谢景送了我一只包,是我很不喜欢的黑红配色。

小时候的我内向寡言,父母离婚后就迫不及待地像扔破烂一样把我扔给了乡下的外婆。

那时候村里的小孩都不喜欢我,经常拿被猫咬断脖子的死老鼠来吓我。

从那以后我的噩梦里就一直充斥着黑色和血红色。

上周谢景送了我一瓶茉莉花味的香水。

但我酒精过敏非常严重,严重到即使是喷香水皮肤也会泛红发痒。

这些我不是没告诉过谢景。

明明他以前也会把这些细节放在心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他开始忘记了。

看到那条订房信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开心的。

当初大学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和谢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对彼此的一切都有极高的探索欲和占有欲。

所以我们几乎关联了平时能用到的所有软件。

只是后来结婚后,他反而开始格外注重起私人空间来。

我以为他重新打开关联这个举动,和前面的礼物一样,是他笨拙但真诚的和好信号。

但从谢景刚才紧张的态度来看,关联开关显然不是他打开的。

那么这条短信代表的就不是缓和的信号,而是一个下马威,来自另一个女人。

那么那个包和那瓶香水的意义是什么?

是谢景为了自己安心对我的补偿,还是联合那个女人对我的羞辱?

我呆呆站在原地,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忽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迟钝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我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已经入冬了。

昨天给谢景收拾出差行李的时候我有装厚衣服吗?

好像没有。

我应该去给他送一趟衣服的。

谢景冬天很容易感冒,一病就许久不见好。

也不知道这个拙劣的理由究竟是想用来说服谁。

窗外的天彻底黑下去时,我已经定好了最近一班去溪城的机票。

出门前,阳台上的一片嫩绿色映入眼帘。

那是我和谢景确定关系那晚,我们一起在套圈摊位上套到的多肉。

经过七年的小心照顾,它已经从最初的一小朵蔓延成了一大片。

以往降温的时候我都会把它们搬进房间里。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顾及它们了。

下楼时,对门的关宁正好回家。

我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跟她打个招呼。

但下一秒已经到嘴边的话被她冷漠的表情堵在了嗓子里。

我微微低头,侧身让她过去。

关宁是低我两届的学妹,现在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律师。

我们同专业,性格合拍又住得近,自然而然成了很好的朋友。

只是在我为了谢景,决定放弃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律所的转正机会的时候,我们爆发了认识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那时她几乎跟我说了她能说的所有劝说的话。

可当时的我软硬不吃,心底藏得极深的不安全都化作尖锐的语言刺向关宁。

到了最后,关宁或许是累了。

她的情绪不再激动,声音里只有失望和平静。

所以你就要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等我毕业带我入行!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

江筠,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关宁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但我没有上前去确定的机会。

说完后,她干脆地转身离开。

垂在腿边的手指尖动了动,我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挽留的手。

我们不欢而散。

我到短信里那家酒店的时机很巧,正好看见谢景从大门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我没见过的粉色大衣。

谢景微微低头,在听挽着他手的那个,同样身着粉色的女生讲话。

我知道那个女生是谁。

夏冉冉,谢景的部门新来的实习生,曾经送过喝醉的谢景回家。

不知道谢景说了什么,逗得夏冉冉一下子笑起来,然后自然地把手伸进了谢景的大衣口袋。

昏黄的路灯映在他们身上,我仿佛能感觉到他们对视间丝丝缕缕的甜意。

周围人声沸腾,我静止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觉得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感。

身侧人行道红绿灯在我头顶由红转绿,我却迈不开脚。

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的相配背影,记忆忽然被拉回一个我一直耿耿于怀的节点。

谢景很少穿黑白灰以外的颜色,我问过他很多次,他只说是不喜欢。

那是我22岁的生日宴。

在轮到我给谢景出大冒险题目时,我拿出了那件我挑选很久的驼色大衣,和我那天穿的衣服很相配。

周围人都在把衣服往谢景怀里塞,起哄地说我对谢景下手太轻。

我忐忑又期待地看着谢景,直到他接过那件大衣。

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甜意漫上心头。

我承认我有想炫耀的幼稚心思在,我想让大家都看到我在谢景心里是不一样的。

可下一秒,那件崭新的,细致熨烫过的驼色大衣,被重重甩到了桌上。

随之而来的,是谢景不耐烦的声音。

江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周围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隐晦惊讶的目光在我和谢景身上来回转。

我被眼前的一幕砸懵了脑子。

各种酒水和零食飞快在大衣表面留下一片刺眼的污痕。

反应过来后,眼眶瞬间发酸,止不住地委屈。

我不是非要他答应的。

明明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好,比如不喜欢这个颜色或者是包厢里太热,无论是什么都好。

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令我难堪的方式?

当时固执的我哽着一口气盯着他要解释。

可谢景只是皱眉避开我的视线,沉默不语。

第二天谢景给我道了歉,说当时喝多了有点不清醒,这件事就这么翻了篇。

往后几年,谢景也确实没因为任何人改变过这个穿衣习惯。

现在看来,原来没有什么不能打破的原则,只是我不是值得他改变的那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