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睿心痛莫名,揽住她柔弱如柳的肩膀,道:“不,我来是想带你走!
我会把你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告诉皇兄你在路上患急病去世,我替皇兄铲除乱臣奸党后,便会向皇兄辞去一切官职,然后与你重逢!”
桂菡心如刀割,凝视着他急切难当的脸庞,道:“可以么?
你真的认为这样可以瞒天过海么?
我病逝,那尸首呢?
你皇兄相信你的程度,可会到了只听你片面之辞的地步?
他若发现你为了一个女子欺君罔上,你们兄弟还可以在那乱臣奸党之前一如既往吗?
不能,不能,睿,如果我一走可以解决这些纷扰,我早便逃离而去。”
同睿的眸光如忽明忽灭的残灯,颓败而失望,“总会有办法,总会有办法……”桂菡将头上的斗笠取下,为他戴上,再扶了一下自己那已然松散凌乱的发髻,道:“带我到你们的马车上罢。”
她径自绕过他,提起沉重的裙袂往前方缓缓走去,“你来的目的,就是要护送我到东穆国成婚,不是吗?”
他容神灰冷而落寞,回身注视着她窈窕纤瘦的背影,纷飞雨帘之中,她的身姿益显孤绝而清冷。
他曾有一瞬的冲动,要上前去执起她的手,罔顾一切可能的结果,就此远走天涯。
终究,只是短暂的一瞬,冲动而已。
直至她走到马车前,顺着若山的扶助上车,他方那样明白地意识到,咫尺天涯。
翌日启程,同睿已派将士将西穆的送嫁队伍找寻归队,彰显喜庆吉祥的红幡在风沙中招展飘摇,加上东穆的迎亲大军,浩浩荡荡数千人马跟随在和亲公主的马车后,蔚为壮观。
桂菡让若山为自己重新梳妆,那象征圆满的并蒂莲花已然丢失,她便挽了一个寻常的百合髻,瞥眼看到车窗外的同睿,她心头隐隐发紧,只垂首装作不曾察觉他关切的目光。
耳畔仿佛尚回荡他的每一句话,他说,是他皇兄突然改变了主意。
于是便将他们二人的命途也扭转了。
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美满,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间。
她借着车帘外溢进的一点光晕看自己嫁衣上的红宝石,那样璀璨动人,却又分明带着血腥似的怨气,一点一点渗进她的意识间。
在百姓的夹道相迎的欢呼声中,西穆媛则公主的送嫁队伍进入了东穆的城门,踏上了东穆的国土。
茂王同睿骑在骏马上为媛则公主引路进宫,沿路百姓敬畏,众将肃穆。
东穆国的凌霄皇城内,大婚仪制以皇后之礼进行,尽显弘帝对媛则公主的尊崇与爱重。
东穆后宫除皇后外,妃嫔中最高等级为三夫人,分别为贵妃、贵嫔、贵姬。
桂菡在大婚典礼上被册为贵嫔,为昭其对东、西穆两国带来昌和安定之功,特保留其媛则封号,在宫中以媛则贵嫔为其尊位,更比三夫人之首的贵妃要显尊贵几分。
册封旨意一下,桂菡注意到一旁观礼的桃红色蹙金绣鸾吉服的女子微有不悦之色,那珍珠金霞花钿于她光洁的额头上流转着冷峻的气息。
刚才已听到有宫婢敬呼其为“贵妃娘娘”,想必便是弘帝登基前便于太子府中的侧妃杜氏杜静芙。
弘帝同昕身着一袭明黄九龙华袍,丰神俊朗,威仪高贵,那轮廓硬朗的脸庞上,神采非凡,与当日遇袭蒙难时的惨无人色显然是判若两人。
行礼之时,桂菡由始至终都没有正视他一眼,因而无从捕捉到他眼看自己的深意及情分。
大典过后,桂菡在众宫人的簇拥下移至玥宜宫,未及进宫门,便见门前停靠的轿辇,一顶为皇上专用的金龙肩舆,另一顶则是妃嫔所乘的翟凤鸾轿,她暗暗纳罕,她尚未入住宫所,便已有贵客驾临么?
她挥退了随侍宫人,径自步进宫堂,隐约听得内间传来言谈之声。
“臣妾不过是来向新妹妹道贺,更是来一睹这位贵嫔妹妹的芳容,何以值得皇上不惜冒着与茂王决裂的险,只为要纳她为妃。”
语调虽谦卑而恭谨,话意中却难掩讥诮不甘之意。
桂菡站定在帷幔之后,一手扯紧衣摆,凝神细听。
他的声音冷厉:“朕要的人,只在于朕的意愿,何来冒险之说?
更由不得你来品评!
媛则贵嫔进宫之前,我已经吩咐过你,不可重提茂王之事,你可有将朕的话放在心里?”
杜贵妃满腹委屈,屈膝行告退之礼道:“臣妾知罪。
臣妾不扰皇上雅兴,先行告退。”
急急而出,正好看到殿门外的桂菡,一张芙蓉面上掠过不忿之意,旋即又平复下来,率了宫女快步离去。
桂菡缓步走进殿中,冷眼看着正坐于主位上的东穆弘帝。
要得到何人何物,只不过在于他的意愿,何曾会讲究半点情义半分道理?
不允人重提同睿与她之事,便昭示着他早知她与同睿之间的情分,分明知晓,却仍要生生夺其亲弟之爱,她救他一命,他却要毁她终生幸福,可恨,可憎。
同昕深深注视着她,自座上站起,微笑道:“你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是累了,不如先命人为你准备沐浴更衣?”
桂菡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光,暗暗咬着下唇不予回应。
同昕来到她跟前,静静端详着她的面容,眼眸内的意绪渐浓。
桂菡先是不愿正眼瞧他,却被他的目光灼得不得不转过脸来,抬眸回望,心不知何故猛地一下狂跳起来。
他的眸光从关切到饱含炽热,似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心知这对他而言,今夜是他精心筹划的春宵值千金,也是她委身之时,却是这般不甘,不愿,而又无地自处。
他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顺着她的臂膀往上游移,掌心中的温热和迫切直让她浑身发麻,她想要挣脱,他却一下使劲把她拦腰拥紧在胸前。
他的气息缠绕在她的呼吸之间,她满心惊慌,才想要推却,他却把头埋在她肩头。
牡丹红赤金丝绣孔雀缨络嫁衣透出她特有的体香,他珍惜地嗅吸着,双手贴着她的背,慢慢地往上游移,来到后心,感觉到她的心跳,手就停在了那里,随着她的呼吸缓上缓下。
她羞得满脸通红,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把他推开,摇头喘息道:“不行,不可以……”他却置若罔闻,再次拥紧她,吻住了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