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十四年前捡回了祁沐云的。
那时的我还有个美满幸福的家。
母亲作为皇上的胞妹,是周朝最受宠爱的公主,父亲则是诗书学问盛名于天下的探花郎。
我被宠的无法无天、嚣张跋扈。
那年的元宵节,我背着家里偷偷地跑出府,来到了最富盛名的长安灯市。
热热闹闹的人群中,祁沐云穿着破烂,小小地一团缩在角落。
我看着可怜,将他捡了回家。
母亲只是略略责怪了我偷跑出门,对于小小的祁沐云也是颇为怜爱,不仅让他和哥哥一同吃住读书、甚至还认下他做了义子。
小时候的祁沐云可真可爱啊,圆圆的包子脸白白净净,明明还只是小孩子,却总学着夫子模样装的成熟,清冷矜贵的模样比我的哥哥更像世子。
我疼他的紧,一改往日的混账模样,心甘情愿地做了祁沐云的跟屁虫,春夏秋冬,日日嘘寒问暖。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祁沐云也长得愈发出众了起来。
十四岁的少女总是藏不住心事,我日日跟在祁沐云身后,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喜欢他这件事情。
但好像,只有祁沐云不知道。
他如往常一般待我,恭敬有礼,却又冷淡疏离。
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结束在九年前的那个秋夜。
那是哥哥将要殿试的前一天。
为了给哥哥添一个好彩头,我连夜赶绣着一副护膝。
祁沐云敲开了我的房门。
烛火摇曳间,他红着脸,为我别上了一支桃花簪。
“阿芜,我喜欢你。”
我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晕乎乎地看着他。
他离我更近了些,轻柔地勾起嘴角,温柔的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
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想着,等哥哥殿试归来,就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这个只属于我的幸福的秘密。
可是,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殿试结束了,哥哥也没有回来。
后来的某一天,宫里的李公公来了,他说哥哥作弊了。
从哥哥的护膝里,发现了一张小抄。
本朝科举作弊是重罪,违者斩立决。
母亲当即晕了过去。
再后来的事情太混乱了,我只记得母亲频繁的进宫,又频繁的回家,每次回家后都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一整夜。
我也学着母亲的模样,寻遍京城的所有朋友,试图打听到一点点消息。
我的的哥哥,他那么豪放旷达的人,怎么会作弊呢?
直到那日,我在街头看见了祁沐云。
他大概是刚下学,步履匆匆地走入了一个小巷。
我跟在他的后面,躲在草垛子里。
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一个雅致的小院,眼睁睁地看着他对一位怀身大肚的美妇人作揖。
他喊她——母亲。
“母亲,李风慕应当是救不回来了。”
美妇人含笑着扶起了祁沐云:“你就这么舍得?
你九岁时被那李家小姐捡回去,纵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和他们一块长大......”祁沐云急急地开口:“我的心中只有母亲,母亲好我便好,母亲开心我便开心。”
“我自然知道我们家云儿是最好的,我只是担心你,倘若被查出来,你可......”美妇人叹了口气,怜爱地抚摸着祁沐云的长发。
“他们不会发现的。
我学着李风芜的笔迹写下小抄,又藏在她给李风慕做的护膝里......就算,就算被查出不是李风慕的字迹,别人也只会认为是李风芜做的。”
祁沐云摇了摇头,眉眼低垂,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真相来的如此残忍。
小院的门被推开。
多日不见的父亲走了进来。
他亲昵地来到美妇人的面前,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眼前渐渐朦胧起来,泪水落下,我就这样躲在草垛里,呆愣地看着他们的幸福。
夜幕低垂,父亲才和祁沐云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魂不守舍的回到府里,急匆匆地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可当我推开房门后,母亲已经吊死在房梁上。
那年我十四岁,一夕之间,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