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盛夏的午后，太阳炙烤大地，让人出汗都油腻腻。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不知道热，也不知道累，漫无目的。

就在我路过林荫小路的时候，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它让我的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宁静。

我转身，寻找香味的来源。

在繁茂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她柔顺的长发，洁白的面容，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看过来。

我慌忙偏头，装作没有看她。

早已经死掉的心，却像忽然活过来一样，怦怦直跳。

我很害怕，想赶紧离开，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姑娘踩着落叶走到我身边，指着我，笑的眼睛弯弯。

你在偷看我！

我低着头不敢承认，只觉得脸上发烧。

她叫林诗怡。

我此生最爱的姑娘。

我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

林诗怡脸红了。

但她的手指，勾住我的掌心。

我们在小路上漫步，在长凳上聊天，在炎热的阳光下嬉闹。

当她身无寸缕依偎在我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问我。

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深深点头。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啊。

她温润如水，让我沉醉其中。

然后。

我醒了。

泪水冰凉。

夏梦川轻轻擦去我的眼泪。

怎么，想她了？

我笑了笑。

没有。

夏梦川撇嘴暗笑，把头依偎在我的肩膀。

她没有说话，却什么都说了。

忽然，她对我说。

我陪你去看看她。

我有些惊愕，当即拒绝。

夏梦川却说。

如果能见她，可以解开你的心结，如果她住在你心里，我又怎么能够赢了她？

我哑然失笑，这个傻瓜，人怎么可能战胜回忆？

就连我自己，也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但夏梦川坚持这么做，我只能陪着她一起去。

在殡仪馆，我见到了林诗怡。

她依旧那么漂亮，冰冻的寒霜都无法遮掩她的明媚。

她的眼睛，她的眉毛，仿佛下一刻就能活过来。

向我展示她张扬的笑容。

工作人员说，能够联系到她的家人，但对方不管不顾，也不签字。

所以一直就停放在冷库，让他们很为难。

办案人员也曾经催促过家属，尽快办完手续，签了字就能火化。

但他们依旧不肯。

工作人员低声嘟囔着，怎么有这样的家人。

我没吭声。

这几年来的生活，让林诗怡从单纯变得狠毒。

身边朴实的人纷纷离去，只剩下那些贪图酒食的趋利之徒。

但她非常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曾说。

那是站在舞台的中心。

但是，舞台的中心只属于她自己。

就连自己的亲人，也被赶走。

当人生的戏剧落幕，却无人来为她收尸。

曾经多么光彩夺目，多么辉煌，现在就有多凄惨。

我默默让工作人员把林诗怡送回去，走出殡仪馆。

外面的阳光那么热烈，把身上的寒气驱散。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说话，夏梦川也没有说话。

经过林荫小路的时候，她让我停车，下去走走。

很久，夏梦川问我。

几十年后，等我们都老了，林诗怡在我的回忆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她永恒的美貌，还是恋爱中的美好。

我说。

恨。

她有些讶异的转过头，看着我。

我常听人说，时间会洗去所有痛苦，到最后只留下幸福，你怎么想到恨？

因为她爱的是别人？

我无法开口，对她讲述自己经历了什么。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把自己剖开。

疼的不是身体。

留下的也绝不会是爱。

虽然，爱过。

我长长舒了口气，拉起夏梦川的手。

走向林荫小路的尽头。

那里。

有一颗繁茂的桂花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