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老旧相片上的少女，黑白相片交错时光，瞬间回到初次见面的那天。穿着素色裙子，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在眼前浮现。
“小茉，五十年前你答应过我，嫁给我就要陪我一辈子的……”叶老喃喃自语，语调中充满着悲切之意。
叶奶奶嫁给叶老五十年有余，他们互相扶持，相濡以沫风风雨雨的走过了数载。叶老虽然严肃，但是在叶奶奶面前从来都是吃瘪的份，让他往西从不敢往东。
年轻的时候部队里，手下小兵总爱打趣，说他们这个首长是个妻管严，他总会吼一句：“不怕老婆的兵，不是个好兵。”
失眠到下半夜的叶子恩，睁眼起床已经是下午，屋子里只有李嫂一人，李嫂看她起床了，笑道：“子琛和老爷子老早就去医院了，你这个小懒虫睡到现在。”
叶子恩揉揉眼睛，嘴上惺忪的语气：“李嫂，我昨晚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我现在立马收拾好去医院看奶奶。”
叶子恩收拾好之后，像往常一样去医院，这一天的阳光很好，叶奶奶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苍白的面容中泛着红。
她开心说道：“奶奶，你今天精神不错，我觉得医生根本就是骗你的，这没多久你就该出院了。”
“今天医生来查房了，说你奶奶恢复的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顾曼君为婆婆削了个苹果放在床头。
“真的嘛，那太好了，恩恩说的很对吧。”她说的眉飞色舞。
眼睛绕着病床看了一圈，纳闷道：“爸爸，哥哥，爷爷呢，李嫂说他们都在医院啊。”
顾曼君回答：“我刚让你爸回去休息了，你爷爷和子琛在医生办公室呢。”
叶奶奶看着照顾自己多日的儿媳，面容疲倦不堪，心疼说道：“曼君，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这不用这么多人。”
顾曼君刚想拒绝，自己不放心婆婆在这里。
叶奶奶拧了拧眉，“听我的，曼君，快回去吧。”
“那好，我晚上再过来陪您。”顾曼君只好点头答应，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病房。
看着自己的小孙女红扑扑的脸颊，心情好了许多，也觉得今天比平日里的精神好许多，拉着她的手：“小泼猴，坐下陪我这个老人说说话。”
叶子恩撒娇的趴在奶奶怀里，有些俏皮：“那奶奶你想跟恩恩说些什么？”
病房窗台的小白花开了五瓣，奶奶絮絮叨叨惦念着家里的中药材。她安静的听着，目光看着窗外的阳光落在小白花上，落在奶奶头发两边的白鬓上。
“奶奶，我想听你说，你和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叶子恩好奇的看着叶奶奶。
这让叶奶奶的思绪一下子被拉远，摸着叶子恩的头发，想着什么。
声音苍老而又沉寂：“恩恩，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吧，是个有些年代的故事了。”
叶子恩带着天真，她最喜欢听故事，开心的听奶奶讲述。
叶奶奶的声音缓缓道来：“那是五十年前，我家中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名医世家，代代相传，再往上几代都是在皇宫里给皇上治病的御医。那时候无人不知晓京城杜家，家中我并不是独生女，上面还有个姐姐叫杜莉，温婉大气，恰好与我性格相反。”
“而我读过几本洋文书，便想当新中国激进学生，我的父亲一向封建传统，就想让我和姐姐把杜家的名医馆发扬光大，可我的志不在此，每次我都把父亲气的不轻。我后来擅自做主，我背着父亲报了名去读军校，等到去报到那天，父亲才知晓，他气的打了我一顿，我偏偏扬言偏要当花木兰。”
“于是和父亲的关系降到冰点，他不再管我，我独自离家，去军校念书，这一去就几年都没回过家。后来还是姐姐与我通电话，说父亲在我走后，每晚都会坐在门口等我回来。她知道父亲是后悔那天对我说的话太重，我也内心自责不已，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给父亲看。”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部队里当了一名军医，父亲知道后很开心，让我多为国家做贡献，我心里的重担也落了下来，至少我成功了，获得了父亲的认可。”
“我和你爷爷初识就是在部队里，第一次见面就闹了个乌龙，那天我刚去部队里，按照惯例我要先去团长那里报到。而他正好是四十九团的团长，我第一天去没有穿部队军医发的统一服装，穿着一身便装，又不熟悉部队里的路，探头探脑的，他就把我当作不法分子给制服了。”
“我当时在集训的时候学过一点防身术，便和他给打了起来，他一看不得了，冷笑道：“还是个女特务。”
我恼怒不已对他解释：“我是部队的军医，今天是来找首长报到的。”
他这才停下手，端详了我一番，说：“证件拿出来。”
我从背包里把军医证件拿出来，他这才松开对我的制服，面露歉意：“杜茉同志，刚刚不好意思，我是这里的团长叶清叙，代表组织欢迎您的到来。”
“我听到他是团长时，愣在原地，我当时想着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领导，因为太年轻了。”
“他一直举着手，等待着我的握手。我没吭声，缓缓伸出手与他相握，那确实是一双军人的手很宽厚，指尖都是拿枪磨的老茧。”
而且此时的叶清叙，第一次觉得女人的手原来可以这么柔软，像棉花一样。
“接触的越多，越发觉得他是个幽默风趣的人，部队里的不少女孩子都喜欢他，当然我也喜欢他，只是从不敢表露。”
“他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当时医治他的医生是我，术后的护理工作也是我一直在照顾他。”
他在某一天向我表白了，他支吾的说出：“杜茉同志，我喜欢你，我……我们在一起吧。”
“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救了他命，也或许是那晚的月光过于温柔。我红着脸，点头答应，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雀跃着，那一年我不过二十来岁。”
“后来过年部队允许回家探亲，我与父亲说了这桩婚事，父亲原本不允，觉得他是乡下娃，没有什么文化。可他却硬生生的在我父亲面前跪下，求我的父亲让我嫁给他，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却为了我毁掉了。”
“他说，嫁给他，便要一辈子陪着他。”
动人的感情，总让人潸然泪下，叶子恩眼睛红红的，问道：“爷爷原来还有这样的柔情一面呢。”
叶奶奶眼神中闪烁着青春的光芒，从容而又温和：“是啊，你的爷爷是个很好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