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好，方便帮我拍张照吗？」
海城是著名的海边旅游城市，气候偏暖，几乎是四季如春，来往的游客也不少。
我穿着紧身的比基尼，有些生疏的请人帮忙拍张照片。
帮忙的是一个非洲小哥，说着一口流利中文，态度十分热情:
「你这样很好看，要自信一点！」
以前在家，周祁越根本不会让我穿一些短过膝盖的裙子，更不会带我来海边拍照片。
每次我提出想要去外面旅游拍美美照片时，周祁越都一脸冷淡的对我说:
「那些照片有什么好值得拍的？」
后来我也打消了那些念头，不再自取其辱。
如今我终于能离开他身边，重新找寻自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拍完照片后，我想了想，随后将它们发在朋友圈里，不料却被周祁越用别的号看到。
等我想屏蔽他的时候已经晚了，周祁越疯狂打电话过来，竟有种我不接他不罢休的感觉来。
我本想直接挂断再拉黑的，却不小心按下了接通，周祁越暴躁发狂的声音传来:
「姜晚，你到底什么意思，留下一纸离婚协议，电话不接，什么都不说的跑到了外面玩？」
「你现在赶紧回来，别跟我闹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远处扑打过来的海浪，认真道:
「周祁越，我没再开玩笑，我是真的打算跟你离婚，不想再跟你生活了。」
「你把字签好，咱们好聚好散。」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水杯坠地碎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姜晚，就因为我带林倩出差，你就要跟我离婚，有必要吗？」
「有。」
我斩钉截铁的说出，心情瞬间通畅不少，像憋了多年的委屈终于能好好发泄一次。
过了几分钟，我以为周祁越要挂掉电话，却听到他不屑怒斥:
「姜晚，别到时候再舔着脸求我复合。」
说完，周祁越重重挂断电话，不再给我开口的机会。
我苦涩一笑，心道怎么可能再有复合的机会。
在海城潇洒玩了一个多月后，我买了返程的车票。
此时南城已经入了深秋，气温冷到离谱，我不自觉打了个喷嚏，正要快速离开时，听到了林倩的声音。
「祁越哥，你来接我啦！」
机场内，周祁越穿着阔气黑色大衣，衬得整个人肩宽腿长，很有压迫感。
我不经意抬头一望，就与周祁越来了个对视。
他抿紧唇，眼神紧紧盯着我这边，像是在和我置气。
在确定我看到他后，周祁越长腿一迈，笑着接林倩下飞机，帮她提行李，似乎故意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依照我往日气性，我早就开始吃醋吵闹了，周祁越向来会拿捏我的脾气。
只是这次没能如他愿，我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大步流星离去。
身后人急了，快走几步追上我，喊道:
「姜晚，你没看见我吗？」
我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转过身问道:
「周先生，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见我的表情不似作假，周祁越气得脸都歪了，舌尖顶了顶左腮，扯嘴角说了几句「很好」。
我实在有些看不懂周祁越的骚操作，甚至觉得有些不像他本人了。
周祁越看起来是真生气了，将一旁的林倩紧紧搂在怀里，冷着脸越过我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还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继续讨好他吗？
我打车来到了提前租好的公寓，却接到了秦悦的电话。
「宝，我们听说你真的离婚了，想请你出来唱歌嗨一下，要不要过来喝两杯？」
想到自己恢复单身，也不再看别人脸色了，我当即答应下来。
几个小时后，我就为自己这个行为感到后悔。
7
来唱歌的除了我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还有两个大学同学，几个人难得聚在一起确实热闹。
唱了几首，我们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我摆摆手:
「我都快三十了，玩不来这幼稚游戏，我喝多了，休息一会，你们玩吧。」
朋友们也不再劝我，自顾自的玩起来，气氛逐渐高涨激烈。
服务员送水时，打开了包间门，大开的房门下，我竟看到了独自喝闷酒的周祁越，而他也同样看到了我。
我下意识一惊，不知怎么就想避开他，于是起身加入了朋友的游戏之中。
服务员走后，我准备找借口离开，却发现一局游戏刚好结束。
我抽中的是寻找陌生人对视十秒的大冒险。
为了不扫兴，我只能故作镇定的打开包间门去寻找陌生人，下一秒却被周祁越死死攥住手腕，扯到一边。
「姜晚，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那里面的男生是谁？」
周祁越紧紧将我圈在怀里，眼里是浓重的紧张和在意，却让我觉得十分好笑。
我用力推开他，冷漠回道:
「我的朋友，需要跟你解释？」
随后我绕开周祁越，找了个门口抽烟的陌生男子，说了句抱歉后，就猛地凑近他，与他对视十秒。
明明十秒非常短暂，却让我备受煎熬，一方面是这尴尬的游戏，另一方面是在不远处死死盯着这一切的周祁越。
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向来满眼是他的我，某天也会跟别人深情对视。
「够了！」
周祁越冲过来，用力拽开我和陌生男子，紧攥的拳头，青筋暴起。
我连忙对一旁莫名的陌生人道歉，一边将周祁越扯到一边，警告他别发疯。
谁知，向来要面子的周祁越垂头朝我狠狠亲了下来。
舞厅有人爆发了惊呼声，似乎在看好戏，直到林倩匆匆赶到现场。
「祁越哥，你在干嘛！」
我用力一脚踩在周祁越鞋子上，痛得他直弯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此时我心里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不顾众人脸色，我拿上东西离开。
回到公寓后，我越想越气，决定找个机会彻底离开这里。
过了两天，我妈突然打电话说要来看我，我觉得很奇怪。
毕竟我妈家离得远，她自身还有严重心脏病，平时不会轻易出门，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我压下心中的疑虑，却耐心叮嘱起她:
「妈，你下车跟我说一声，我过去接你。」
「嗯。」
我妈这次语气尤其冷淡，像是在故意憋着火。
有一瞬间我以为我妈知道了我突然离婚的事情，但细想一下，这事除了我身边几个人，就没人知道了。
难道会是别的事情让我妈生气？
在高铁站旁等了半天后，迟迟不见我妈的身影，却等来了林倩的电话:
「你在等你妈妈吗？」
「她好像受了刺激，倒在了路边，已经被抬去医院了，不过……情况不太好哦！」
林倩挑衅一笑，带着胜利者特有的语气，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一下子紧绷起来:
「林倩，你说什么，我妈晕倒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做了什么！」
林倩并没有回应我，而是转头挂断了电话。
等我找到我妈所在的医院时，才被人告知她已经送到急救室抢救了。
莫名的心慌让我几乎坐立难安，脑中闪过一万种念头。
难道是林倩把我离婚的事情告诉了我妈？
不对啊，我妈就算知道，也不会气到急救室，林倩一定是说了什么。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急救室走来一名医生，神色很是严肃道:
「你是病人家属吧，病人情况很不好，心脏出现了骤停，你先赶紧办理住院吧！」
我心一惊，手控制不住哆嗦起来，连忙恳求医生:
「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妈，求求你了！」
火速办好住院单后，我守在一旁，发现了我妈包里的手机。
打开一看，发现最新的聊天记录上是某个熟悉小号在跟我妈造我的黄谣:
您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在外面跟男人玩这么花哨，好好的家庭不要了，非要离婚。
离婚也就算了，还是这么不要脸的勾搭陌生男人，气得祁越独自喝闷酒。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几条粗俗难听的消息下，还附带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正是前几天我和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和陌生人对视的一张。
另外一张照片是周祁越独自喝闷酒，看起来心情不佳，满眼疲惫。
这几张照片找得角度极好，不愧是摄影专业出身的林倩，白的都能拍成黑的，只会扭曲是非。
我死死握住我妈的手机，气得牙痒痒，绝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我用自己手机拍照截图，保存证据，又将我妈的病危通知书拍照留存。
等我妈出了手术室，病情稳定下来后，我给林倩打去了几个电话，发现没人接听。
我先是去警局那边提前备案，紧接着打车去了周祁越家。
8
疯狂按了几下门铃后，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就看到门开了，周祁越眼神一亮，带着点不知所措。
周祁越以为我是后悔求和的，立马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鼻间冷哼一声: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我没理会周祁越的尖言酸语，冷不丁问他:
「林倩在哪里？」
周祁越脸色骤变，似乎有些心虚，恰好林倩从屋内走过来，柔声问道:
「祁越，这么晚了，是谁呀？」
周祁越似乎不想让我俩碰面，准备将大门一关，找个借口出来。
谁知，我一脚踹开大门，推开周祁越，三两步走到林倩面前。
林倩皱眉不屑，刚一开口，就被我狠狠扇了一巴掌。
空气静默一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再说话。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祁越，他大步上前，一把拉开我，训斥道:
「姜晚，你干什么，你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她只是租房到期了，我才接她过来住两天，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冷笑一声，指着林倩的鼻子骂道:
「你去问她做了什么啊，林倩，喜欢当缩头乌龟是吗？你做了什么，怎么不敢说出来呢？」
林倩没想到我会这么生气，梗着脖子反驳几句:
「我怎么了，我在祁越哥家里住，哪里也没去啊！」
「那这是什么！」
我掏出手机，将那些露骨粗俗的聊天截图怼到他们面前，一字一句质问道:
「你背地里摸黑我的名声，刺激我妈病危住院，想要借此打击报复我，真以为我不敢反抗吗？」
「我没有……」
林倩眼眶一红，急忙跟周祁越诉苦，委屈到不行。
周祁越看了眼林倩小号的聊天截图，有些不确切的问:
「会不会是误会，林倩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
我简直被这俩人气笑了，明晃晃的证据却视而不见，还要找各种借口掩饰。
懒得在跟他们争执，我堵在门口，给警察那边打去了电话。
听到我是动真格的，林倩害怕极了，委屈的缩在周祁越身后，哭求道:
「祁越哥，不是我，你要相信我，不能让这个贱人毁了我呀！」
周祁越脸色一沉，似在纠结，突然用一种莫名的深意看向我:
「姜晚，我们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我没想到我妈都被气进急救室了，周祁越还能让我冷静下来。
我扬起手，同样扇了他一巴掌，他脸上迅速出现一个暗红的巴掌印。
「周祁越，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淡漠的样子，你们都让我恶心！」
林倩心疼坏了，大骂我是个泼妇。
就在几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时，警车也随之到达。
9
警局内，警察忙碌的给我们做笔录，调查监控数据。
在扒出小号的主人就是林倩后，她彻底蔫了下来，一言不发。
周祁越用同样震惊的眼神看向她，问了句:
「林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么恶毒？」
林倩瞪大眼睛，眼里闪着泪水，目眦欲裂道:
「我就是看不得你的目光停留在姜晚身上，凭什么她能嫁给你，凭什么你最后会爱上她？」
周祁越似乎从来没想到这段时间的割舍不下，原来是因为爱我。
周祁越无言以对，彻底沉默下来，而我听到这样的话更是觉得讽刺。
爱不应该是刺向心上人的利刃，周祁越多次袒护在意林倩，一次次的伤害我。
如果这是一种爱，那我宁愿不要。
「林倩，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最好祈祷我妈没事，不然我一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将事情留给警察处理后，我转身离开，没再多看周祁越一眼。
刚出门口，就被周祁越匆忙追上，他拉住我的手关心道:
「我知道你要去医院，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
我强硬拒绝，却仍是被周祁越执意带到车上。
折腾了一晚上，我也累了，索性就由他去。
反正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少一点争执也好。
见我在闭目养神，周祁越深吸一口气，缓缓出声:
「姜晚，对不起，这事是我错怪你了，没想到真的是林倩用小号伤了你妈妈，我真的没想到事情真相会是这样的。」
「其实林倩说得对，从你走后，我就发觉自己根本离不开你了，我一直想要你回来，不想让你继续讨厌我，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太晚了，你能原谅我吗？」
「咱们还能和好如初吗？我保证这次没有林倩打扰了……」
周祁越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自信，声音里带着一丝迫切与恳求。
我慢慢睁开了眼，目视前方，此时车停稳了，在等红绿灯。
「周祁越，不是你发觉太晚了，你只是不习惯没了我伺候你。」
「你分得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习惯吗？」
「不是，我……」
周祁越急切打断我的发言，额角渗出了冷汗，有些不知所措。
我继续道:「那天我智齿发炎，疼得特别厉害，其实我没告诉你等的那两个小时里，我满口血腥味，泪水几乎止不住……」
周祁越脸色煞白，他知道我最怕痛了……
「可是我都咬牙坚持下来了，因为我不想打扰你工作，我知道你是个认真的人。可好不容易到我的时候，就因为林倩的到来，你忽略了我的感受，舍弃了职业操守，让她插我的队，帮她看无关紧要的牙形。」
「你知道那天，我有多么失望吗？我是真的不想再和好了，不想再过三个人的婚姻生活。」
「周祁越，求求你放过我。」
周祁越脸色白的可怕，瞳孔有些失焦，不敢相信我那天会如此痛苦和失望。
他久久没有说话，我也没再开口催他，只是平静的望向车流。
其实此刻我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再也回不过去从前了，一切都真的要结束了。
直到绿灯过了许久，后面司机不耐烦的狂按喇叭，周祁越才回过神，发动了车。
到了医院后，周祁越脸色难看的看向我，嘴巴张合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我回过神，用以前周祁越看向我的冷淡眼神看向他，语气淡漠:
「谢谢你送我过来，希望以后再也不见。」
周祁越失神两秒，眼眶微红湿润，小声喃喃:
「阿晚，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回应他的是我坚决冷漠的背影。
10
病房内，我妈醒了睡，睡了醒，看起来正在被噩梦惊扰。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妈才恢复了清醒，情绪激动的骂我:
「你怎么能……这样！」
「妈，你别激动，那些照片你听我解释……」
后面我将事情从头到尾给我妈捋了一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让她放宽心。
「所以我和周祁越是自愿离婚的，他自己有喜欢的人，我何必再纠缠，那些照片不过是我和朋友玩的大冒险游戏，都是假的。」
「林倩伤害你的聊天证据，我都交给警察处理了，你不要再担心了！」
我妈看见林倩的认罪道歉视频后，终于平复下来，长叹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从小听话，不可能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可你那么喜欢周祁越，真的决定好离婚了？」
我微一愣神，这话曾经秦悦也跟我说过，似乎身边人都觉得我爱惨了周祁越，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可就是舔狗也是有尊严的，恋爱脑了七年，我总该清醒一回了。
我妈出院后，我将她接到公寓里暂住，转头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换个城市生活。
临走那天，周祁越主动找了我一次。
说来也奇怪，明明周祁越诊所工作也很忙碌，怎么最近有大把的时间来找我。
「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个东西你落下了，是一条平安锁项链，你当初不是说最喜欢这条项链了吗？」
当初我千方百计想怀上周祁越的孩子，又上山虔诚拜观音，买了一条很喜欢的平安锁。
临走那天，我什么东西都带好了，唯独这条平安锁。
「没必要了，这项链是为了求子用的，如今都离婚了，拿着也晦气。」
周祁越彻底说不出话了，整个人立在一旁，眼眶通红。
看他不肯走，我走上前拽过那条项链，将它扔进了下水道里，干净利落。
「好了，你可以滚了。」
说完，我带着我妈和两个行李箱，与他错身离开。
后来我搬到了新城市生活，再也没有听到过周祁越的音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