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八年不见,冯骥穿活像苍老了二十岁。
穿着明显泛白的衣服,嘴边一圈白、青色的胡茬,眉间的川字纹和嘴角的法令纹深到能夹死蚊子。
他被主持人叫出来时,尽管尽力掩饰,还能看出来走路一瘸一拐,应该当初断腿没养好。
冯骥川讲了一个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现在浪子回头催人泪下的故事。
他在故事里涕泪横流,悔不当初。
[今天到这里来,只是想挽回我的妻子。][她现在没了腿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是我的错给我的妻子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现在只想重新和她在一起,照顾他的后半生。]八年过去,他刻意将事件说的含糊不清,又经历了一番真情流露。
吃瓜的人来来去去,早已没有人记得他做的那些破事。
只知道他愿意照顾残疾妻子的后半生,浪子回头金不换。
甚至有人已经感动得泪水连连。
我不一样。
作为当事人我只觉得好笑。
更感叹时隔八年,冯骥川演技丝毫没有退步还略有精进。
冯骥川说完之后,主持人请了我上台。
我是走上去的。
长裤遮盖了最先进的智能义肢。
在我行走时,只靠肉眼看不出我与双腿健全者的任何区别。
和冯骥川同框。
一个精致干练,一个老相落魄。
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和冯骥川之前形容的孤苦无依的残疾前妻一点都不一样。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面露怀疑角色,窃窃私语。
冯骥川见状不自在地扯了下裤子。
碘着脸道,[小丽你还是那么漂亮。][你老得倒是挺快的。]我对答如流。
他跛脚想靠近我,却还不如我走得快。
见我一屁股坐下没管他,尴尬得又搓了搓裤子。
主持人看出了冯骥川当下处境适时开口。
[陈女士,您前夫冯先生的话,想必您在后台想必已经听到了,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呢?][我想先说一点。]我微笑道。
[当初他们家说先办婚礼,生了男孩儿在领证,而婚礼没办完冯骥才便已经出轨,所以我们从头到尾并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一片哗然。
连主持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些事都是冯骥川之前春秋笔法没有提到的。
[看来冯骥川先生好像还有所隐瞒。][不是的。]冯骥川结结巴巴解释道,[这、这不是我的意思,都是我妈的主意,我是孝顺!][小玲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一次我们先领证。
他的诡辩我嗤之以鼻。
主持人见我面色不虞,为了节目还能进行下去适时打起了圆场,[冯先生,听说你还给周丽女士准备了礼物。]冯骥川忙不迭拿出了他准备的东西。
我不经意一看。
竟然是陈楠的近况。
冯骥川面色扭曲眼中闪过扭曲的兴奋。
[当初都是因为这个贱人拆散了我们。
小丽,你快看!
她现在还不是被那个老男人抛弃了。][以后再也不能怀孕!]冯骥川兴奋地脸部充血,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我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只觉得荒唐,[所以你是在用你前女友的惨状向我邀功?]冯骥川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她活该!]这一次连主持人都看不下去,为了节目能做出委婉提醒道,[冯先生,见面是喜事,您有没有准备更温馨的见面礼呢?][没……有!]冯骥川眼珠一转道,两指画了一个油腻的圈,[那就是我的真心。][小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被他的无耻和荒唐惊到。
台下观众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冯骥川恬不知耻。
[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
我们是真爱、真爱,懂不懂?]我强忍笑意憋气道,[冯骥川,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是真爱。]冯骥川苦口婆心起来。
[小丽,你是个残废。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娶你,愿意照顾你后半生呢?
虽然我知道我现在条件不比以前,可是你现在不也就这样。][我不嫌弃你,咱们吃个饭就当补办婚礼,再生个孩子……][哈哈哈哈哈……]我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这是你早就打好的腹稿吧,对着镜子练了多少次?][哦不对,我忘了你的演技是天生的,不需要练。][小丽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冯骥川一时语塞。
我特地站起来流畅地转了个圈。
[我猜你本来的打算应该是找到贫苦交加的我带回去给你当个生育机器?][看到我现在和你想象的贫穷落魄完全不一样,失望吗?
很遗憾,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再或者说冯骥川,现在的你走路有我快吗?
照顾我,谁照顾谁?]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冯骥川脸都快成了涨成了茄子的颜色,强辩道,[哪怕你现在能走路,又能靠什么养活自己?][还不是需要一个老公!][你是想说要我靠你养?]我嗤笑道,[凭你被辞退后这8年啃老,每个月三位数的零花钱?][你胡说!]冯骥川还想诡辩,可为了上这节目,我早就把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据我所知,你腿伤后就再也没有找工作。
前几年你妈找人给你找了四五个相亲对象被你挑肥拣瘦,全吓跑了。][现在快40了,没有儿子开始把算盘打到我身上。][冯骥川你真不要脸。][像你这种人,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眼见我彻底撕破脸。
冯骥川终于明白,在我这里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他这才恍然大悟,[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复合,那答应上节目干什么!][你这个贱人,你就是故意羞辱我!]他站起来想打我,一瘸一拐却摔了个狗吃屎。
我眼神都懒得给他。
主持人见状,心知节目到这里也有了最终结果。
[周丽女士,所以您愿意与冯先生复合吗?][我不愿意。]掌声雷动。
显然所有人都认为我和冯骥川本就该一刀两断。
主持人松了口,最后问道。
[那您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有。]我拿起话筒。
[我筹备五年的舞剧将在一月后于s市大剧院演出,欢迎大家前来观看。]是的。
这才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在m国这八年,我从未放弃复健,在痛苦的磨合过程中我认识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我们重新组建了一个舞团.节目组来电话时我正在发愁,舞团在国内的第一场演出该如何宣传。
凭冯骥川的离谱程度能在感情节目上获得多高的流量,我想都不敢想。
免费广告谁不喜欢?
所以我欣然赴约。
[周丽!]冯骥川听到我打广告目呲欲裂,难以置信。
[你腿都断了,凭什么继续跳舞!][你把这些丑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你不嫌丢人吗?][我当然可以继续跳。][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如同冯骥川一样跌倒便趴在泥潭沉沦。
那些过往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而是我来时的路。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剧院看看,零花钱买得起票的话。]这是我对冯骥川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得益于冯骥川的骚操作。
广告效果很好。
第一场演出上座率超出预期。
第二场、第三场……还会有很多场。
我失去了双腿,但我的手、眼、躯干,我身上的每一块骨骼与血肉,都可以通过舞蹈尽情表达。
我知道。
我终于在舞台上获得了新生。
……巡演结束的第二年。
我们的舞团已被大众熟知。
剧目也申奖成功。
我在申奖表格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人类的意志不屈服于苦难,而肉体的伤痛更显灵魂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