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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

格鱼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大家族规矩森严,有冯老在的场合,只要冯老不说话,就没有人敢开口乱说,哪怕是冯老太太。但冯家嫡孙冯远华突然笑着主动过去,给冯老的青花瓷茶杯里添了添水,然后装作无意地向彭远征笑笑,“彭先生,喝水还是喝咖啡?”彭远征欠了欠身,轻道,“谢谢,不用了。”“呵呵,彭先生,你以前认识倩茹姐吗?”冯远华突然道。不能不说,冯远华非常聪明,今天本没他一个晚辈说话的份,但他却以这种方式巧妙地让自己登场表演了。彭远征扭头扫了冯倩茹一眼,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不会吧?你们不是校友吗?”冯远华问话的语速很快,紧接着又道,“彭先生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吧,也应该知道我爷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冯远华的话很平淡但却暗藏机锋。彭远征是何许人...

主角:彭远征曹颖   更新:2024-12-14 17: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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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彭远征曹颖的女频言情小说《热门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由网络作家“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气氛再次陷入沉寂。大家族规矩森严,有冯老在的场合,只要冯老不说话,就没有人敢开口乱说,哪怕是冯老太太。但冯家嫡孙冯远华突然笑着主动过去,给冯老的青花瓷茶杯里添了添水,然后装作无意地向彭远征笑笑,“彭先生,喝水还是喝咖啡?”彭远征欠了欠身,轻道,“谢谢,不用了。”“呵呵,彭先生,你以前认识倩茹姐吗?”冯远华突然道。不能不说,冯远华非常聪明,今天本没他一个晚辈说话的份,但他却以这种方式巧妙地让自己登场表演了。彭远征扭头扫了冯倩茹一眼,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不会吧?你们不是校友吗?”冯远华问话的语速很快,紧接着又道,“彭先生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吧,也应该知道我爷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冯远华的话很平淡但却暗藏机锋。彭远征是何许人...

《热门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精彩片段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大家族规矩森严,有冯老在的场合,只要冯老不说话,就没有人敢开口乱说,哪怕是冯老太太。
但冯家嫡孙冯远华突然笑着主动过去,给冯老的青花瓷茶杯里添了添水,然后装作无意地向彭远征笑笑,“彭先生,喝水还是喝咖啡?”
彭远征欠了欠身,轻道,“谢谢,不用了。”
“呵呵,彭先生,你以前认识倩茹姐吗?”冯远华突然道。
不能不说,冯远华非常聪明,今天本没他一个晚辈说话的份,但他却以这种方式巧妙地让自己登场表演了。
彭远征扭头扫了冯倩茹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不会吧?你们不是校友吗?”
冯远华问话的语速很快,紧接着又道,“彭先生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吧,也应该知道我爷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冯远华的话很平淡但却暗藏机锋。
彭远征是何许人,冯远华心机再深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听了冯远华的话,他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
“知道,是冯老,我在电视上见过。”彭远征笑容里微有些感慨,却把头转向了冯老,“您老找我,应该是跟玉佩有关吧。”
“没错,你很聪明。”冯老捏起那张认亲文书和玉佩温和一笑,“这枚玉佩是我当初留下的,这张文书也是我亲笔写的。”
说完,冯老目光炯炯地望着彭远征。
冯老说了刚才那番话,这就是相当于承认彭远征的父亲就是他失散的儿子,而他就是彭远征的爷爷,准备认亲了。
冯老的话让冯伯林夫妻皱了皱眉,而冯远华更是眉梢轻挑,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彭远征应该顺势上前,当场认亲。
然而彭远征却没有动弹。
他的神色复杂,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冯倩茹大为着急,不住地向彭远征使着眼色。
彭远征视若不见。
这个时候,彭远征感觉冯老似乎对他产生了些许的怀疑。否则,他不会只“暗示”而不直言相认。
尽管彭远征有备而来,拥有两世见识,还有信息前瞻优势,但他也深知,在这位掌握共和国大权的老人面前,自己透明得跟一张白纸一般。
凭直觉,彭远征猜测冯老已经在怀疑他的动机——所谓进京卖玉佩,不过是主动投亲的幌子罢了。
不过,对冯老的怀疑彭远征并不真正放在心上。
因为证物都是真的,他父亲的身世也是真的,没有任何造假的成分——他就是冯老的亲孙子,确凿无疑。
这就足够了。
主动投亲又能如何?
冯老既然已经当面承认玉佩和认亲文书都是他亲手所留所写,这就是一种接受的态度。
真正让彭远征沉默的是其余冯家人的态度。
他早就发现,冯家人中,除了长子冯伯涛夫妻和女儿冯倩茹之外,都不怎么“友好”。
冯伯林两口子的神态既有排斥也有轻蔑甚至还有隐隐的敌视,他们的儿子冯远华更是明里暗里夹枪带棒;而冯伯霞夫妻则是一片漠然,高高在上的漠然。
彭远征心里不由感叹,所谓的骨肉血脉天性,说起来好听、听起来很美而已。
对于他的父亲——冯老自幼失散的儿子,冯家人其实没有多少感情的成分。
若不是冯老夫妻的执着,他恐怕连冯家的门都进不了。
但进了也只是进了。要想真正融入这个红色高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彭远征心念电闪。
冯老虽然暗示可以认他,但却没有公开表明态度,既然如此,他便不可能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亲不能这样认!
因为这样认不仅会让冯家人看轻了他,还会遭遇排斥。
一念及此,彭远征突然起身,走过去向冯老夫妻鞠了一躬,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而去。
冯伯涛夫妻讶然。
冯倩茹惊呼一声,追了上去。
冯老太太着急地起身张嘴欲呼,却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冯老却端坐在那里,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彭远征匆匆下楼而去。
走出了数十米远,身后,传来冯倩茹微带喘息的呼唤声:“彭远征!你站住!”
彭远征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来望着冯倩茹,神色平静。
冯倩茹目光微微有些闪躲,幽幽一叹,“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你也该明白了。
你爸爸就是爷爷失散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堂兄——这里是你的家,爷爷奶奶就在家里,你难道不认吗?”
“呵呵,或许真是这样吧。但对我来说,这太突然,有些接受不了。”
彭远征笑笑,“况且,这也不是我认不认的事情——既然这玉佩是你们家的东西,就留给你们了。”
“说得真好。”冯倩茹身后,追出来的冯远华轻蔑地笑着,此刻没有长辈在场,尤其不当着爷爷的面,他就无需再掩饰什么了。
“其实如果彭先生真的一身傲骨,这一趟京城就不该来。
当然,认亲是你的自由,只不过我们冯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鱼跃龙门这种事儿难度挺大的。”
冯远华不咸不淡地说着。
冯远华其实心里很明白,证物确凿,眼前这彭远征肯定是冯老失散的孙子。这一点已经无可更改。
只要冯老安排,取彭远征的血样到美国去做个血缘(DNA)鉴定,结果出来后冯老肯定要让他认祖归宗。
他无法阻挡。
他不过是想尽量用言语挤兑彭远征,试图让彭远征失态,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不良印象。
这样一来,就算彭远征进了冯家,也不会影响到他嫡系第三代接班人的地位。
彭远征静静地凝视着冯远华,目光平静。
片刻后,当他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冯老夫妻慢慢向这厢走来,才淡道,“我没有什么傲骨,但也不是一身贱骨头。
有些东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但请你记住,我无意攀龙附凤登高枝儿,况且,冯家的门槛是太高了,我高攀不起。”
冯远华面色一僵,刚要反驳几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哼。
他吓了一跳,听出了是自己爷爷的动静,立即回头来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笑道,“爷爷,您怎么出来了?您要回大红门里吗?”
冯老扫了冯远华一眼。
冯远华默然退了两步。

周大勇真的当着彭远征的面就给市委宣传部新闻科的科长龚翰林打了电话,意思是关照,让彭远征知他的情。彭远征心领神会地再三道谢,还说等正式上了班要请周大勇和科里的两位前辈吃饭,以示感谢。
周大勇哈哈大笑,拍着彭远征的肩膀将他送出了干部一科,待彭远征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他才转身回屋。
见科员小李和小王抬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周大勇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继续看报纸。
小李和小王对视了一眼,却也没问。机关尤其是组织部机关就是如此,普通干部平日里谨小慎微,不该管的事情绝对不能管,不该问的事情也绝对不能问。知道事情多了,其实对个人也不好。
组织部不同于其他单位,风气严肃严谨。在其他单位机关常见的“探听消息”和“私下议论”,在组织部很难见到踪迹。
叮铃铃!
电话骤然响起。
因为是内线响,所以小李和小王都没有接,而是等周大勇接。
“喂,你好。”周大勇慢条斯理地接了电话刚问了一声,立即腰板挺得笔直,声音瞬间变得无比恭谨,笑道,“您好,宋部长。”
组织部姓宋的且被称之为部长的只有一位,那就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宋炳南。作为新安市委核心领导之一,宋部长其实很少直接插手具体工作,一般都是由几个副部长每人分管几个口。
一般而言,宋部长有事会安排相关的副部长,像这样直接打到业务科室来,很罕见。
小李和小王都有些吃惊,他们却不知,这已经是宋部长亲自打来的第三次电话了。
“老周,这几个后备干部都安排下去了没有?”宋部长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周大勇毕恭毕敬地回道,“宋部长,按照领导的指示精神,我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就在刚才,刚为京华大学毕业的彭远征同志办好了有关手续,他主动要求去市委宣传部新闻科,说自己专业对口……”
周大勇知道这位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宋部长之所以亲自电话过来,关注的其实就是这个“小彭同志”。而且,过问了还不止一遍。由此证明,这“小彭同志”的来头非常非常大,远不是宋部长的关系户那么简单。如果是宋部长的关系,他绝对不会亲自出面,安排秘书或者副部长处理就是了。
而从宋部长关注的程度来看,“小彭同志”的背景肯定超过了宋部长的这个层次。周大勇想到在组织部呆了近二十年,这点弯弯绕绕焉能看不明白。
“哦。”电话那头,宋部长轻轻一笑,“很好。这一次的青年后备干部选拔工作,是一项长期工作,市委薛书记非常重视……你们干部科不仅要安排好这批后备干部,还要进行跟踪考察,为这批干部尤其是其中的几个骨干建立考察评议档案,适当的时候,市委会进行抽查。”
“是,请宋部长放心,我们一定保质保量地完成市委和部领导交代的工作。”周大勇立即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表决心,宋部长那头传来一个代表满意的轻唔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周大勇明显有些兴奋。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在组织部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跟市委核心领导搭上话并接受工作任务。虽然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提拔副县的希望较为渺茫了,但这一次他似乎是时来运转,鸿运当头了。
一念及此,彭远征那张阳光从容的英挺面孔在他的眼前无限被放大,他兴奋地嘴角抽动着,两手紧攥,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但周大勇并不准备把彭远征的“背景”说出去。不要说宋部长有过暗示,这种事情需要严守口风,就算是领导没有交代,也是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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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问题解决了,一切尘埃落定,彭远征非常满意。市委宣传部新闻科,这个起点相当不错。宣传口的干部升迁的机会多,只要能干出成绩,很快就会进入领导视线。
办理好了手续,今天是周四,下周一直接去宣传部新闻科报道就可以了。在上班之前,彭远征还有几天的休息调整时间。
他脚步轻快地回到家,在楼下就遇到了翘首以待的母亲孟霖。孟霖从儿子嘴里得到证实,听闻儿子作为后备干部被市委组织部选调并安排在宣传部新闻科工作,孟霖欢喜得当场落泪。
这十几年来,孟霖头一次感到精神愉悦全身心的放松。
对于彭远征工作的变动,孟霖以为是儿子在京城的同学发挥了作用,倒也没有多问和多想,只是叮嘱他日后要去京城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彭远征笑而不语。
母子两个欢天喜地的上楼回到家里,孟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去为儿子添置几件像样的衣服,毕竟儿子今后就是市委干部了,应该穿得体面一些。
门铃突然响了。
孟霖去打开门,见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自己的侄女孟晓娟,不由一怔。孟家人登彭家的门,这也算是稀罕事儿了。
孟晓娟有些尴尬地勉强一笑,“我妈有事要跟您谈谈,在市委接待处定好了房间,让我来接你过去。”
孟霖哦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却见彭远征大步走过来,冷冷道,“找我妈干嘛?不是断绝关系了吗?有什么好谈的,请自便吧!”
彭远征绝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但孟晓娟作为晚辈,面对自己的姑母连叫都不叫一声,起码的礼数都没有,他绝不能忍受。
孟晓娟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没有进门来。
孟霖一把抓住彭远征的胳膊,瞪了他一眼。
孟霖一来是心情很好,二来还是念及亲人的情分,一母同胞说断绝关系就能断绝了?孟强两口子能使得出来,孟霖可使不出来。
“晓娟,你稍等我一会,我去换件衣服。”孟霖答应下来。
见母亲答应,彭远征眉头大皱。他犹豫了一会,决定跟随母亲过去。
孟霖知道儿子担心自己,也就没有拒绝。而孟晓娟更是不能说什么,就默默地领着孟霖母子上了他父亲的黑色轿车,一路直奔市委接待处。

“我真是不知道我错在什么地方了……我刚刚参加工作,从大学校园走向社会,再走向市委机关,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早就说了,我水平有限,又不熟悉市里的情况,目前还处在了解信息和学习阶段,在这个时候,一连将好几个大材料交给我来完成,这是对我彭远征的器重,还是故意刁难啊?啊?!”
彭远征冷笑着发泄着,半真半假地激动起来,“真是欺人太甚了!”
龚翰林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孙萍脸色一红,却是冷笑道,“给你压担子,是领导上培养你,考察你,怎么能叫故意刁难?谁不是从新人开始做起的?”
“好吧好吧,这叫培养、考察!我记住了!”彭远征激动地霍然起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可出了办公室的门,彭远征脸上的激愤之色就悄然而逝。他站在卫生间门口,慢慢梳理着自己微乱的思绪。
办公室里。马自皱着眉头抬头来望着龚翰林道,“龚科,这样对小彭是不是太过了?哪有这样摧残新人的。”
王娜抬头也嘟囔了一句,“我看小彭同志也快调走了,宣传部的水太混了,他还是太嫩了。”
“别胡扯了!都该干嘛干嘛去!”龚翰林心烦意乱地起身怒斥道。
……
……
下午两点。
市委机关礼堂,新安市委推进第三产业工作动员大会举行。
市高官薛新莱当头,市委副书记、市长周光力紧随其后,然后市委专职副书记韩维也跟着上了主席台。主席台上就坐了这三位高层领导。
市四套班子成员,各区县高官、区长县长,公检法司负责人,市直各部门党政一把手,市委机关副科级以上干部,驻地大型企业和驻新安市各大高校的党委负责人,参加会议。
宣传部新闻科全体人员与会,因为职责所在,这种大型会议,新闻科一般都要协同媒体参加。
薛新莱的表情非常严肃,而市长周光力也一片威严。副书记韩维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会议,“好,同志们,现在开会。”
“今天,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今天市委隆重举行推进第三产业工作动员大会……下面,首先请市委副书记、市长周光力同志宣读新安市委《关于推进第三产业、繁荣市场经济的实施意见》。”
热烈的掌声响起,周光力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点点头,开始朗声宣读市委决定,这是红头文件,必须一字不差地照本宣科,由不得个人有任何发挥。所以周光力的宣读平淡无奇,而且速度很快。
周光力念完文件,韩维长出了一口气,“下面请市委薛书记做重要指示。大家欢迎!”
会场上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薛新莱嘴角闪动着一丝笑容,打开了自己夹在笔记本里的讲话稿,开始按照稿子讲话。
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薛书记的讲话除了个别地方有临场发挥的解读阐述之外,其他基本上采纳了彭远征写的稿子。
不仅彭远征能听得出来,朱成容、龚翰林、孙萍这些人也听了出来,而这样一来,有些人的脸色就很是难看。朱成容眉头紧锁,孙萍则惊讶地合不拢嘴,双手紧攥,目光中竟含有一丝母狮子的彪悍和凶狠。
这倒也罢了。
薛新莱很快就念完了稿子,但他的讲话却刚刚进入高潮,渐渐脱离了第三产业这个主题。他从全市的经济、城市建设大局说到社会保障和教育投入,又从人才储备和后备干部培养说到机关工作作风,逻辑跨度之大、转折之快令人很难跟上。
前面还是谈成绩,但到了后面就是不断地提问题,语气很严厉。最后对机关推诿扯皮、拉帮结派和小团体主义等现象严肃批评,话里有话暗藏机锋,说得一些人如坐针毡。
“当前,我市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正处在关键时期,经济、政治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正经历着一场深刻的变革,特别是国家中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给我们提出了新的任务,也给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和机关干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面对新形势、新机遇、新挑战,我们应该怎么办?”
“是继续办事拖拖拉拉、动不动就推诿扯皮、没事的时候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还是转变作风适应形势发展?是工作起来挑三拣四、得过且过混日子,还是脚踏实地提高工作效率?我希望会后大家认真反思,深刻查找自身存在的问题。”
“要立说立行,说一件、干一件就成一件,不断提高办事效率。我们的有些同志,吃喝玩乐的时候冲锋在前,到了工作上就开始畏畏缩缩,一天到晚地浑浑噩噩,昏昏然不知所以然。”
“说到这里,我想点名表扬宣传部新闻科的一位年轻同志,是姓彭吧?这位同志虽然刚刚参加工作,但进入角色很快,素质全面优秀,不仅有扎实的工作态度,还有很高的工作效率。不瞒大家说,今天我在这次会议上三千字的讲话稿,是我点名让这名同志写的。”
“我只给了他两天时间,就是周六和周日……稿子写的好孬先不说,这种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值得让机关里的很多老同志乃至我们的一些党员领导干部学习。”
“这名年轻同志是京华大学毕业的学生,是市委组织部今年从应届大学毕业生中层层选调出来的年轻后备干部……这样的年轻同志还有很多,目前都充实在市委市政府系统各部门工作,这就是我们的新鲜血液。党的事业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原因就在于此……”
薛新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礼堂中久久地回荡着。他脱稿说的这些“题外话”竟然比讲话稿上的内容还要多,足以表现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敲山震虎的态度。
市高官在大会上点名表扬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这是不多见的。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没有人能了解他真实的思想状态,但对于宣传部参会的人员来说,却具有不同凡响的意味。
副部长朱成容的脸色涨红,如同猪肝一般。
市高官当众表扬彭远征,别人无所谓,但对他来说却相当于是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他刚严肃批评过、所谓偷奸耍滑的人,在市高官口中却成了非常优秀的后备干部,他认为会引起薛书记不满的讲话稿却得到了满分,能说明他朱成容比薛书记水平高吗?
显然不能。
新闻科的人跟媒体的记者坐在同一个旁听席上,龚翰林脸色复杂地扭头望着彭远征,孙萍那泼妇的脸变得煞白,浑身都感觉透心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孙萍嘴角抽搐着,手里的捏着的笔记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不过声响旋即淹没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
彭远征静静地坐在那里,那幅淡定自如宠辱不惊的神态,引起了很多机关干部的赞叹和欣赏,而在孙萍眼中却被无限放大成一块巨石,当空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于马自的抱打不平,彭远征默然不语。
作为一个科里刚来的新人,纵然心里对孙萍的排挤和刁难有所不满,他也不能表现出来。人前不能,人后也自是少说为妙。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没有必要要挂在嘴皮上。
此刻彭远征考虑的是孙萍为什么会对他这种态度。
思来想去,觉得这背后定有缘故。
至于这个材料,彭远征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前世在区政府办公室干了十多年的材料小吏,文笔千锤百炼,对于行政系统的行文思路和各种条条框框、各种忌讳都耳熟能详,这么一个关于第三产业的稿子,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彭远征低头看材料,梳理思路。
王娜却悄然凑了过来,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嘻嘻笑道,“小彭啊,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
“姐跟你说啊,那老娘们有提前进入更年期的迹象,你别太当回事了。你刚来,写不出来稿子也是正常,老龚不会说什么的。你倒是要小心那老娘们在朱部长那里说你的坏话。”
王娜压低声音道。
“呵呵,谢谢王姐,我自己学着写写吧,总得有个开始不是?”彭远征笑着回应,却没有接王娜对孙萍的腹诽话茬。他知道王娜所说的“朱部长”是宣传部分管新闻科的副部长朱成容,很显然,孙萍跟朱部长关系比较近。
彭远征马上意识过来,这大概也是龚翰林对孙萍包容三分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同时也明白,王娜帮忙是假,挑唆他跟孙萍起冲突是真,也算是居心叵测了。这小娘们也不是个善茬儿——他暗暗道,低下头继续看材料。
这个时候,宣传部会议室里,朱成容正召集龚翰林和孙萍开会,议题是研究最近的舆论宣传重点,定下了几个比较大的课题。孙萍让彭远征接手的关于第三产业方面的稿子,就是其中之一。
龚翰林本想趁这个机会,跟朱部长提一提,从日报社抽调一个业务能力强的记者来完成第三产业的稿子,在他看来,彭远征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无论如何也写不了这种大材料。
可他还没有提出自己的建议,却听孙萍向朱成容笑道,“朱部长,我们科里刚来的那个京华大学的高材生,我把第三产业的稿子交给他了,让他锻炼锻炼,同时也让领导看看他的基本功怎么样。在我们这种业务科室工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成?”
其实孙萍还想说,科里以前进来的两个年轻人,马自和王娜,本身就是半吊子,业务能力很弱。若是刚来的这个再这样,新闻科的活就得全靠她和龚翰林这种老同志来干了。
朱成容一怔,旋即淡淡道,“刚毕业的学生,我看够呛。罢了,先试试吧,不行再说。”
“业务部门,不能这样随便安排人,过两天我得跟组织部的人说说,不要什么人都往宣传部塞!”
朱成容的口气有些不咸不淡的。
龚翰林心头一缩,知道这一次彭远征进新闻科,组织部方面没有事先跟朱成容这个分管领导通气,朱成容心里并不舒服。相应地,就对彭远征有些隐隐的排斥。
想到这里,龚翰林不禁为彭远征默哀。上头有朱成容的不待见,科里有孙萍的刁难,彭远征想要在宣传部站住脚,很难了。
龚翰林和孙萍一前一后往科里走。
在走廊上遇到了从卫生间刚回来的彭远征。彭远征笑着向两人打招呼道,“龚科长,孙科长!”
孙萍扫了他一眼,矜持着微微点头,龚翰林则微笑,主动探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萍坐回办公室里,又继续开始打毛衣。马自低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材料,而王娜照旧是BP机时而响起,不断回着电话。
如此几次三番,孙萍终于忍不住了。
她猛然抬头怒视着王娜,低低斥责道,“王娜,我们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俱乐部!大家都在工作,你不住地打什么电话?”
孙萍爆发,让科里的人包括彭远征在内都感觉有些突然,都抬头来望着她。
本来她是副科长,说两句王娜不吭声也就算了。但王娜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一向跟孙萍不怎么对付,闻言就立即冷笑道,“哎哟喂,我打几个电话就影响工作了?装什么装啊,老娘就不相信了,我打电话还能影响你打毛衣了!”
孙萍勃然大怒,摔下手里的毛衣,站起身来指着王娜大声道,“说说你,你还有理了?你说你一个小年轻,上班不好好工作,整天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老龚,你倒是管不管?你要不管,我可要给分管领导汇报了!”
龚翰林皱了皱眉。
王娜也砰地一拍桌子,“少拿领导来吓唬人。好,咱们就去领导那里评评理,你上班打毛衣就行,我打个电话就不行了?凭什么你上班可以打毛衣,我就不能打几个电话?什么毛病这是!”
见两人越吵越凶,龚翰林无奈地拍了拍桌子,沉声道,“都闭嘴吧,上班时间,吵吵嚷嚷,不怕让其他科室笑话。老孙你坐下,小王,不是我说你,你就少打几个电话成不成?”
孙萍气愤愤地坐下,气得嘴角都在哆嗦。王娜身后有人,她拿王娜没有办法。
王娜也撇了撇嘴,径自坐下。
这显然不是两人第一次起冲突了,马自早已司空见惯。他向彭远征挤了挤眼睛,彭远征笑了笑,刚要低头继续看材料,却听孙萍横眉怒目冲着他道,“你笑什么?好好写你的材料!”
彭远征眉头猛然一皱,心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刚来一天,就成了你的出气筒了?你不敢惹王娜那小娘皮,就把火气往老子身上撒?当真以为老子好欺负吗?!
彭远征是那种遇柔则柔遇刚则刚的人,他固然低调,却不可能任人欺压。况且,孙萍这种女人,若是一味忍让,日后她一定会得寸进尺。
一念及此,彭远征冷冷一笑,抬头望着孙萍淡淡道,“孙科长,我笑笑也不行了?我哪里做得不到位、不妥当,还请孙科长指出来,有错的话,我一定改正。”
孙萍没想到,新来的一个学生也敢跟她顶嘴了,副科长的威严何在。不由怒火中烧,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彭远征就发作起来。

“妈,爷爷为什么不把远征哥和他妈接到京城来?二叔虽然不在了,但远征哥和二婶还在嘛……”这个疑问憋在冯倩茹心里很久了,但她一直没有敢开口问。
她的意思是既然认了亲,就该让彭远征认祖归宗,名正言顺地成为冯家的一员,为何要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
宋予珍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爷爷有他的想法,妈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呢,在江北还是在京城其实无关紧要,只要你爷爷承认远征是他的孙子,他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倩茹好看的柳眉儿轻轻一皱,又道,“妈,是不是跟三叔三婶有关?他们也真是的,远征哥是爷爷的亲孙子,也是三叔的亲侄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三叔和三婶——”
“你三婶心眼小点——好了,不谈这些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带你远征哥出去逛逛,你奶奶让你陪他买几身衣服。”宋予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柔声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走了。
冯倩茹轻轻一叹,闭目睡去。
第二天是周日,彭远征准备再在京城留一天,周一上午返回江北。上午,冯倩茹按照父母的安排,带彭远征出去转转顺便买几套衣服,虽然彭远征再三婉拒,可终归还是拗不过宋予珍的殷切,况且这是冯老太太的意思。
可两人还没有出门,京华大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作为国内顶尖的一流学府,京华大学在国内的影响力可想而知。京华大学90周年校庆,出身京华大学的当今政务院首辅龚老,还在百忙之中亲笔给京华大学题了词。因此,校庆仪式和校庆晚会都吸引来了不少中央媒体和京城媒体的记者,央视还对晚会现场进行了实况录像,估计会上周日晚上的新闻联播。
而各大媒体跟京华大学党委宣传部沟通的结果,统一使用晚会中太极拳表演的一张照片,这是京华大学党高官孙复临亲自拍板所定。之所以这么定,倒也不是因为冯倩茹她们的节目出彩,而是因为在当天的晚会上,主席台上有不少中央老领导对领队表演的彭远征产生了兴趣。
彭远征的太极拳动作太舒展、太飘逸、太流畅,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今国内太极拳健身运动正在流行,一些上了年纪的离退休干部尤其喜欢。晚会还没结束,有中央老领导向孙复临打听彭远征,有意让这个京华大学的学生给正在京郊名山疗养院里疗养的部分刚从政坛和军队高层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同志们做做太极拳的指导。
孙复临不敢怠慢,立即安排了下去,但得到的回报却是,这个太极拳功夫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并不是京华大学的在校生,而是刚走出校门的中文系毕业生。孙复临想了想,就往冯倩茹家打了一个电话。
孙复临是副部级干部,跟冯伯涛夫妻很熟。
宋予珍接起电话,跟孙复临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招呼冯倩茹过来接电话。
“您好,孙伯伯。”冯倩茹笑了笑,“孙伯伯找我有事吗?”
“倩茹啊,昨晚你们的太极拳表演很出色,学校领导非常满意,也得到了中央领导同志的赞赏。是这样啊,那个小彭同志你能联系到他吗?有老领导很喜欢他的太极拳,有意让他去名山疗养院给老同志们做做太极拳的指导……”孙复临的声音不急不缓,透着几分亲切。
“啊?这样啊……”冯倩茹有些意外,惊讶地抓着电话听筒回头扫了彭远征一眼,轻轻笑了起来,“孙伯伯,我倒是能联系到他,他还在京城,只是我得问问人家的意见,看看他愿不愿意。”
“好,倩茹你问问,我等你回话。”孙复临笑着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冯倩茹回头来望着彭远征,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
彭远征皱了皱眉,微微有些犹豫。他只请了周一周二两天假,不能在京城呆太长时间。
冯倩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宋予珍从厨房走出来,笑道,“远征啊,你要是没有啥要紧事,不如就去一趟。名山疗养院的这些老同志可都是从中央和军队刚退下来的老领导,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彭远征想了想,单冲宋予珍这句话,他就不能再拒绝了。老领导们的面子对他来说太虚幻,但宋予珍的面子却是实实在在的。
“好的,伯母,我听您的。”
听彭远征听自己的话,宋予珍高兴地笑了起来,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亲切地点点头。
……
……
名山疗养院是中央直属的集医疗、康复、休养于一体的综合机构,位于京郊名山脚下,依山傍湖,风景秀美,环境幽静,是一所高层老领导休养的好去处。一般而言,退居二线的老领导们整个夏季会选择在此消暑度假,远离都市喧嚣养生怡情。
一辆军用吉普车接上了彭远征,一路进山向左拐,那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的红墙绿瓦就进入他的眼帘。开车的是现役军人,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干部,戴着眼镜,像是秘书,只是此人不苟言笑,表情严肃。
疗养院门口站哨执勤的不是武警,而是军队战士。吉普车在岗哨前停下,秘书模样的干部下车出示了通行证,又示意彭远征下车接受检查。
彭远征知道这是警卫制度和必要的程序,也没有排斥。他微笑着下车,张开手臂,任凭警卫检查。
这次来,彭远征换上了一袭白色宽大的太极拳习练服,也没带包,所以其实也没啥好检查的。士兵动作熟练地眼手并用,旋即肃然摆了摆手,“进吧。”
而这个时候,另一侧的一个执勤的军官摁下了疗养院电动大门的红色摁钮。
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名山疗养院的庐山真面目。彭远征一眼望进去,远端是三座并排建起的米黄色四层小楼,建筑本身平淡无奇;而近端则是一个小型的人工湖,两排垂杨柳迎风飘扬,地面是鹅卵石铺就,整个环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幽静,宛若世外桃源。

“彭——彭教练?是你啊!你在哪?”冯倩茹有些惊喜。
“是这样,冯学妹,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又有一个人找上我,说也是冯教授的介绍,她开了高价买我的东西,我觉得呢价格还合适,就准备卖给她了……明天呐,我就不过去了啊——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啊!”
彭远征的语速很快,根本没有给冯倩茹留出回话的时间来,然后立即挂掉电话离开。
“喂喂,你说清楚啊,是什么人呀!喂喂,你别挂电话啊!”冯倩茹着急地喊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彭远征打完电话,绕了一个圈,找了一个小饭馆随意吃了点东西,然后才又慢慢走回了住宿的小旅馆。
他给冯倩茹打这个电话,不是漫无目的,更不是因此要半途而废,断了寻亲的计划。
而是以退为进,投石问路。
他知道所谓“冯教授”,就是冯家长子冯伯涛。
而知道他手里掌握有玉佩和认亲文书的,现在也只有冯家人。因此,这个以“冯教授介绍的买家”身份出现的中年女人,极有可能是冯家的内眷。
张岚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个人行为还是家族行为?彭远征拿不准。
但他可以通过冯倩茹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再次试探一下冯家的动静。
从而化被动为主动,消除一些无形的障碍,化解一些未知的风险。
事关重大,两世为人,深知世情冷暖,由不得他不谨慎从事。
彭远征一个电话,冯家大乱。
冯老夫妻非常看重明天上午的见面,因为在大红门之内冯老的居所见彭远征不太合适,在没有完全确定下彭远征的身份之前,冯老是不会让彭远征走进那道象征着冯家无上权势的大红门的。
见面会安排在冯伯涛家。
冯老夫妻今天下午就轻车简从赶到了大儿子家,推开了一切事务,拿出专门的时间来见彭远征。
冯伯涛正陪着父母在客厅里说话,女儿冯倩茹脸色难看地走出卧房,伏在父亲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冯伯涛脸色大变,眉头紧蹙,暗暗搓了搓手。
冯老扫了冯伯涛一眼,淡淡道,“伯涛,出什么事了?罢了——倩茹,你跟爷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倩茹恭谨地坐在冯老身侧的沙发上,轻道,“爷爷,刚才——刚才彭远征给我打电话,说是又有人找上了他,开出了十几万的高价要买他手里的东西,还说是爸爸介绍的……”
“爷爷,彭远征说他明天就不过来了,他准备把东西卖给别人。”
冯倩茹的话有些吞吞吐吐。
但冯老是何等精明老辣之人,立即就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脸色一沉,猛然一拍茶几,发出砰得一声响。
冯倩茹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
冯伯涛也起身来陪笑道,“爸,您别生气……”
冯老长出了一口气,纾缓着自己内心勃发的怒火,压低声音道,“去把伯林两口子给我叫过来……让他们自己跟我说!”
事情是明摆着的。冯伯涛不会做这种事情,冯家能做这种事情的也就是冯伯林两口子。
至于冯伯林两口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冯老心如明镜,而冯伯涛也隐隐猜出几分。
……
冯伯林和张岚两口子狼狈地赶往大哥家,被冯老劈头盖脸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张岚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里,脸色涨红垂首不敢再说一句话。
她今日是弄巧成拙了,非但没有搞成事,反而还被彭远征给放了鸽子,等她从银行提了钱再赶过去,彭远征早就不见了踪迹。
当着老爷子和大哥全家的面,冯伯林不得不硬着头皮帮妻子解释了一通,可解释得再冠冕堂皇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只是一张无用的遮羞布,根本无法抚平冯老心底的怒气。
冯老又生气又心痛。
他在战争年代失散了一个儿子,寻找了数十年无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眉目。
只要证物属实,再经过科学鉴定,他就可以找回自己失散在民间的骨肉——尽管儿子不在人世,可还有孙子呀!
即便他掌握一个大国的权柄,但他同时还是一个老人,一个重视骨肉血脉的与其他同龄人没有太大不同的老人。
然而就在他满怀欣慰和期待准备认亲的时候,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在他看来,这几乎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骨肉相残。
但冯老终归不是一般的老人。
此时此刻,他考虑的不仅是一个离散血脉后代的找回,还有冯家整个家族的和睦安定,以及他作为共和国核心层领导所不能不维护的个人和家族的形象。
这事儿不能继续往下追究了,因为追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重要的是,赶紧找到那个孩子,免得中间再生事端。
“远华妈,那孩子现在去哪了?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给我说一说!”冯老压下火气,轻轻问着。
张岚尴尬羞愧地低头恭谨道,“……爸,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等我回去,这孩子早就不见了。后来我又找了他的同学,也说没有见他……”
冯老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
张岚赶紧闭嘴,再也不敢多言。
冯伯林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只得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自家这个无知愚蠢的老婆。
你做也就做了,可得把屁股擦干净呀——这下倒好了,不但被那小子耍了一把,还被老爷子抓了现行!
不仅冯伯林心里在骂张岚,就连他们的儿子冯远华也在家里暗暗抱怨自己这个母亲——要是冯远华办这事儿,肯定不会亲自出面,更不会道出真实名姓。
可张岚也没有想到,彭远征这一次本是有备而来。
表面上看,是他站在明处、冯家站在暗处,而实际上则是他站在暗处,冯家人站在明处。
所以,张岚才被彭远征放了鸽子。
“伯涛,想办法找到那孩子,直接带来见我。明天一天,我就在你这里等着。”
冯老霍然起身,拂袖而去,直接进了卧房。冯老太太叹了口气,狠狠瞪了冯伯林两口子一眼,也长吁短叹地跟了进去。
老太太进了门,见冯老坐在卧房中的沙发上凝思不语,就笑着劝道,“老冯啊,你也别生气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孩子,还计较个什么劲?
伯林两口子就是有些小家子气,你也不是不知道……算了,算了吧。只要找到那个孩子,等咱们把他认回来,啥事都没有了。”
冯老突然笑了,“淑珍呐,这孩子心机不小,蛮有头脑,我看不简单啊。”
冯老太太一怔,“这话是怎么说的?”
冯老若无所思地摇了摇头,“等见到这个孩子再说吧——淑珍,一会你跟倩茹说说,让她明天就在家里守着电话,那孩子恐怕会再打电话过来。”

彭远征明白,冯家就会动用人脉,将他的出身来历查一个水落石出。
虽然信息有限,但以冯家的能量,查清彭远征并不难。
彭远征不怕查,他就怕冯家不查。
只要冯家肯查,就一定能发现彭远征的父亲彭玉强具有与众不同的身世,父母是养父母。
而顺藤摸瓜,冯家还会发现,彭玉强的养父母是建国前从江南逃难至江北定居此处的外来户。
所以,彭远征要给冯家留出调查核实的时间来。
第二天,彭远征躲在京华大学的图书馆,在里面看了一天的书。
冯倩茹一大早就带着太极拳表演队的队员赶到体育场,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彭教练。
查到相关信息的冯老惊喜交加,又伤痛万分。
当年失散的那个儿子几成心结,年龄越大,他的愧疚就越深。
他寻找了几十年音讯全无,如今突然有了线索,却是儿子与自己天人永隔的噩耗。
越是如此,老人家认回冯家骨肉的心思就越重,越迫切。
冯老老泪纵横,沉吟良久,神色黯然道,“伯涛,你再去核实一下彭家的情况,一定要核实清楚。
必要的时候,你当面见那孩子一面,看看他手里的玉佩,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凭据。”
“我这就去办。不过,老爷子,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会不会是有人……”
冯伯涛陪笑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冯老的脸色,轻道。
他固然位高权重,还是部级干部,但在身居最高层核心层面的父亲面前,毕恭毕敬也不敢有一丝怠慢。
因为冯老不仅是他的父亲,冯家之主,还是掌握这个泱泱大国命运的几个人之一。
当然,对冯老这一辈人,纵然是作为子女,冯伯涛心里也是充满崇敬的。若是没有老一辈的流血奋斗,哪里有共和国的今天。
冯老淡然一笑,“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所以,我才要你去查,查清楚。”
“是,爸爸,您先休息,我这就去查。”
冯伯涛刚要离去,突听老爷子轻轻喟然一叹,“当然,也不要吓着那个孩子了……好了,去吧,去吧。”
……
一连两三日,冯倩茹都没有见到彭远征,直到第四天彭远征才出现随意帮她的队员们指导了一上午的太极拳。
冯倩茹逮住机会,以帮他介绍文物专家为由,要请彭远征单独吃饭。
彭远征知道冯倩茹介绍的不是文物专家,而是她冯家的长辈,答应是答应下来,但时间却定在几日后。
只是将手中的玉佩照片等提前交给了冯倩茹。
冯家。
冯老带着眼镜伏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张照片,良久默然不语。
但冯伯涛父女明显看到父亲的肩头轻颤,手也在哆嗦着。
“伯涛,这玉佩是真的。这是咱们家传的宝物,出自清宫。你看玉佩的边缘处还有个小缺口,这是我当年行军打仗时不小心碰伤的。”
冯老缓缓抬起头来,神色肃然:“有玉佩还不够,还要有我当年亲笔写的你兄弟的生辰八字和认亲凭据,你去见见这个孩子,如果他手里真有我的手书——我就见一见他!”
冯伯涛答应下来,心里明镜一般,如果彭家这个孩子当真是当年失散的二弟的儿子,老头子肯定是要认亲的。
两天之后。
冯伯涛终于在冯倩茹陪同下,在京华大学校园内见到了再次来给队员们做太极拳指导的彭远征。
彭远征在场上打拳,动作悠然潇洒,从冯伯涛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背影和面部轮廓隐有冯老年轻时的影子。
等焦念波等队员们演练完毕都散了去,冯伯涛这才走了过去,打量着彭远征。
冯倩茹轻笑道,“彭教练,这就是我说的文物专家冯教授,冯教授可是著名的考古学家,你那玉佩冯教授看了,评价很高呢。”
彭远征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冯伯涛的存在。
“您好,冯教授。”彭远征不卑不亢地微笑着,伸出手去跟冯伯涛握了握手。
冯伯涛的手轻探出去,手势也很绵软,任由彭远征轻轻一握,然后就收了回来。
这几乎就是领导干部天然的面对下层和下级的握手姿态。如果是跟上级握手,那手肯定伸出老大一截,然后紧紧地握住对方,以示恭敬。
彭远征前世混迹官场虽然郁郁不得志,但作为基层官场中人,同样深谙此中的道道。
这么个小细节,就足以暴露冯伯涛的身份了。
当然,彭远征只能继续装糊涂。
“小彭啊,我能不能问问,你这玉佩是家传的?据我判断,这枚龙纹玉佩属于那种极其珍贵的宫廷配饰,民间罕能一见。”冯伯涛试探道。
“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彭远征故作随口道,“还有一份文书呢,冯教授你看看。”
说着,彭远征主动从包里掏出了另外一张照片,正是冯老当年留下的手书。
冯伯涛定了定神,低头凝视着手里这张照片,照片上的字迹清晰可辨,自家老爷子那熟悉的字迹赫然在目,心中顿起波澜。
他几乎可以断定,彭远征肯定就是自己失散二弟的后代。
因为玉佩的归属或许会有“曲折”,但冯老的手书是很难伪造的。
彭远征看到冯伯涛捏住照片的手有些轻颤,他心里也微微觉得激动起来,但瞬间,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照旧神色平静如常。
冯伯涛长出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捏着这张照片,道,“这份手书看来也有些年月了——对了,小彭啊,这种珍贵的宝贝,你不留在家里好好珍藏,带到京城来干什么?就是为了让人鉴定一下?”
冯远征知道关键的问题来了。
面对冯家长子的试探,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给冯家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否则,他不但认亲不会成功,还要让冯家觉得自己居心叵测,惹来不小的祸端。

彭远征拉着母亲孟霖匆匆而去,看也不看一旁的张美琪三人。
宋炳南可不是普通的市领导,在常委里排名靠前,又管干部,地位显赫。
这臭小子怎么会认识宋部长?这怎么可能?看宋部长那副亲切的架势,似乎……张美琪皱了皱眉,慢慢停下了脚步。
张凯犹豫了一下,轻轻问道,“姑妈,刚才那人是谁啊?前呼后拥的派头不小。”
张美琪默然片刻,小声道,“别乱说话,那是组织部的宋部长。”
张凯吓了一大跳,脸色骤然一变。
他虽然不认识宋炳南,但也知道市委组织部有位威严的宋部长;可他作为官宦子弟,都跟宋部长这种级别的领导搭不上话,可彭远征却看上去跟宋部长有些瓜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姓张的”还真动不了“姓彭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可能吗?一个出身贫寒的穷小子,与高高在上的市委常委,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怎么能走到一起?
可偏偏彭远征跟宋部长握手寒暄的一幕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不相信又能如何。
“姑妈……”张凯还要再问一声,却见张美琪已经带着孟晓娟飞快地向车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张美琪跟孟强说了说今天晚上的意外所见,孟强也是诧然。孟强旋即打了几个电话,却得知彭远征已经被市委组织部作为后备干部选调上来,安排在了市委宣传部。
放下电话,孟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突然有一种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彭远征这小子不知道怎么撞了大运,偶然被宋部长看中,时来运转了。
孟强根本不相信彭远征有什么背景关系,干脆理解为彭远征这一次走了狗屎运,遇到了宋部长这个贵人提携。这倒也不是他政治上幼稚,实在是他太了解妹妹孟霖和她的婆家情况,在市里连个像样的亲戚都没有,上哪里找官家的关系?
“算了,算他走运,宋炳南也不知道犯了哪根筋,竟看上了他。”孟强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孟霖的儿子,我们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孟强拂袖进了卧房。张美琪却一直没有转过弯来,原先趴在烂泥堆里的穷小子突然发达了,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接受不了。
孟强不想再为彭远征费脑筋,可不代表张美琪放下了这档子事。她也不是为了她的侄子张凯,而是一想起彭远征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冷嘲热讽的样子就咽不下这口气去。
“臭小子,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张美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暗暗咬牙切齿。站在卧房门口的孟晓娟望着自己的母亲,心里幽幽一叹。天性并不坏的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母亲做得似乎有些太过分了。
……
……
彭远征和母亲孟霖打的回了机械厂生活区,在小区门口正好遇到了与她娘刘芳一起出门散步的曹颖。
曹颖见到孟霖和彭远征,不顾母亲的拉扯,笑着跟孟霖打招呼,“孟姨,彭远征,你们也散步啊。”
孟霖笑了笑,“呵呵,小颖,我和远征出去吃饭刚回来——你们这是要散步去啊。”
女儿和孟霖母子打招呼寒暄,刘芳的脸却扭向了一侧。
彭远征瞥了这令人憎恶的女人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因为她是曹颖的妈妈,他心里对她的那些厌恶感就颇有些无力。
看在曹颖的面上,他还是主动跟刘芳问好,“刘阿姨好,吃过饭了吗?”
刘芳不屑一顾地微微点头,其实没有拿正眼瞧彭远征。
彭远征不为己甚,淡淡一笑,就拉着母亲往回走。
曹颖有些无奈和悲哀地扭头看着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和他的母亲渐渐远去,又想起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由眼圈一红,泪眼婆娑起来。
刘芳扯了扯曹颖的胳膊,这时却听身后传来机械厂一些职工与孟霖的寒暄声——
“老孟啊,恭喜你了,听说你们家远征这回进了市委机关,以后要当领导了。”
“老肖啊,有啥恭喜的,就是一个工作而已。他就是运气好,正好被市委组织部选调为后备干部,不过他才刚毕业,还早着呐。”
“啧啧,远征这孩子打小就是优等生,我早就说过了,他迟早要有大出息,看看,果然被我说中了吧?远征啊,你在宣传部什么科室来着?”
“肖叔叔,是宣传部新闻科。”
“好样的,好好干,将来出人头地,混个一官半职,也让你妈享享福!”
……
……
曹颖听了是狂喜,欢喜地眉飞色舞起来,几乎要跑过去拉住彭远征问个究竟。
刘芳显然吃了一惊,市委机关是很难进的,而后备干部则更是前途无量。这小子竟然成了组织部选调的后备干部,进了市委宣传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曹大鹏也是副厅级干部,彭远征纵然成了什么劳什子的后备干部,也不至于就让刘芳重视起来。只是因此刘芳心里对彭远征的各种讨厌,似乎减轻了一些,尽管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娘俩散完步回去,跟曹大鹏这么一说,曹大鹏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他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一清二楚,有屁背景。就算是运气好进了市委机关,又能怎样?但那里面水深着呢,他一个无依无靠无根无萍的穷小子扎进去,不淹死就是好事,熬上十年也提不了一个科级。”
曹颖本来以为彭远征的境况有了起色,不仅当上了后备干部还进了市委机关,这会让父母的态度转变一些。可见父母还是如此势利和顽固,她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巨大的绝望和哀伤,泪如雨下,掩面冲进了自己的卧房,砰地一声将房门关紧,在里面放声恸哭起来。
任凭刘芳怎么劝解和敲门,她都不开门。
刘芳担心曹颖出事,假意说可以答应她跟彭远征继续来往,可曹颖的哭声犹自没有止歇。
其实刘芳根本就不了解曹颖和彭远征的状况,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有真正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明确关系。曹颖本想主动一些,可自己的父母如此“拖后腿”,她怎么还能开得了这个口?
刘芳更不知,让曹颖此刻伤心欲绝的不是她和彭远征没有开始就要走向尽头的感情,而是她自己的命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市侩寡情的父母?

周一早上,彭远征穿上母亲给他新买的浅色格子半截袖衬衫,穿上了深色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市委机关大院行去,正式开始了他市委机关干部的新生活。
宣传部新闻科到底是干什么的?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母亲孟霖在周日这一天跟他探讨了很久,这两天只要他出门遇到熟人,都会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
彭远征只能苦笑,以还不清楚为由搪塞。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科室的职责,也明白他未来的工作方向。
新闻科,简而言之就是对外协调联系新闻单位,对内组织市委机关和全市党政机关的新闻宣传,联系市属各大媒体。一言以蔽之,就是写稿子的。彭远征心里很清楚,这个科室的人,每年都有一定的发稿任务,工作成绩基本上要看发稿的数量和质量。
彭远征选择这个科室,不仅因为他是学中文的,专业对口;还因为他知道这个部门有一天先天的优势:会经常参与市里一些重大活动并负责媒体报道的审查,不仅经常接触市一级领导,还上上下下接触人很多。
在宣传部的几个科室里,新闻科的科长是最容易被提拔和重用的。
彭远征自觉笔杆子比较过硬,况且他是重生者,前世又曾是机关的文案小吏,干起这个工作来轻车熟路立即能上手。
他自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在宣传部里闯出一片天地来。
组织部在一楼,宣传部在二楼。而新闻科就在宣传部这一层楼的最东侧,一间狭长的办公室内。
彭远征去的时候,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科员在打扫卫生。男的身材中等,相貌也极普通,女的则浓妆艳抹打扮入时,大老远彭远征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彭远征笑着敲了敲门,其实门敞开着。
男的抬头来望着彭远征,怔了一下,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新来的小彭?彭远征?”
女的也抬头来打量着彭远征。
“你好,我是彭远征,组织部干部科让我来咱们科室报道。”彭远征主动了进去,跟男的握手。
这人性格倒是挺好,他热情地握着彭远征的手哈哈笑着,“你好啊兄弟,我代表咱们新闻科和我自己,热烈欢迎新同志!”
“我叫马自——”
彭远征听了明显愣了一下,“马子?”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的微妙变化。
“是马自……”马自干咳了两声,郑重其事地强调道,“兄弟你记住啊,我叫马自,不是马子!”
旁边的女科员王娜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说马自,你不重复还好,你这一重复,我越听越像是马子。”
马自羞恼地瞪了王娜一眼,恨恨道,“马自,是马自,听明白没有?王娜同志!”
“我明白了,马子同志!我知道你是马自不是谁的马子哟!”
王娜回头去继续笑得前仰后合,这方面的玩笑显然是开了不止一回了。而马自又是一个喜欢搞怪的人,性格外向,也不会真正生气。
见王娜笑,马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瞬间就化解了这新同志初来乍到的陌生和尴尬。等新闻科科长龚翰林和副科长孙萍来的时候,彭远征已经和马自、王娜打成一片,将办公室的卫生收拾干净,又主动去锅炉房打了两暖瓶水,还未龚翰林泡上了一杯茶。
马自刚要敲打敲打这新来的同志,却发现他想到的彭远征早就想到了,一切都坐在了他的前头。马自暗道,这小子上道啊,聪明!很聪明!
王娜则暗暗思量,她听说彭远征是突然被组织部作为后备干部选调上来的,便猜测他不知道是组织部哪位领导的关系户。
龚翰林与孙萍一前一后地进门,彭远征站在为他准备好的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向两人微笑问好,“龚科长,孙科长!”
龚翰林停下脚步打量着彭远征,和善地一笑,“小彭同志早来了?好,请坐请坐。”
龚翰林跟周大勇关系不错,周大勇打电话关照彭远征,龚翰林也得给几分面子。据说彭远征是个“关系户”,但市委机关里有关系的人比比皆是,你顺手指一个出来,背后都有人。就说这科里的大前年分来的马自和去年来的王娜,都有一定的人脉。所以,龚翰林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孙萍则扫了彭远征一眼,有些冷淡地点点头,径自去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彭远征善于察言观色,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副科长孙萍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太待见,不知道为什么。
彭远征笑着走到了龚翰林的跟前,“领导,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还请两位领导和两位老同志多多指教。”
龚翰林笑笑,“小彭同志,你先不要着急,工作的事情也急不得。这两天你先熟悉情况,弄清楚咱们新闻科是干什么的、需要怎么干,脑袋里先有一个概念,然后再说下一步。”
“好的,龚科长。”彭远征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随意翻阅着从马自那里拿来的一本新闻业务书籍。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其间,新闻科里的几个人各自埋头苦干,有的在写材料,有的则在看报纸,而王娜这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包里的BP机则是不断地响起,不住地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着电话,打电话的声音很嗲,让人渗得慌。
彭远征冷眼观察着,他清晰地看到,每次王娜BP机响起的时候,坐在她内侧的孙萍则都要皱一皱眉头,而马自则抬头冲着王娜挤眉弄眼一番。
彭远征心里暗叹,果然市委机关这谭水深得很,单是一个小小的新闻科,里面的人际关系之复杂,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在彭远征并不是真正的菜鸟。他根本不用舍得一身剐把曹操拉下马,只需安守本心从容应对,走好自己的路即可。
至于其他,统统都是浮云。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龚翰林放下手里的文件,笑了笑刚要跟科里的同志说说,今天中午聚餐,给新来的小彭同志接接风,却见孙萍霍然起身,急匆匆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龚翰林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也自顾起身,去食堂买饭去了。
马自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彭远征招了招手道,“兄弟,走,跟哥哥去食堂吃饭。”
彭远征也笑着起身道,“马哥,我要回家一趟,我妈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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