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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发表时间: 2024-12-09

卫管家俯着腰,一路与曹泽闲谈,一路引着曹泽走过几处鳞次栉比的院落、绕过两三处怪石嶙峋的园林,穿过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才到了王卫氏所居住的正堂,只见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宽绰绰罗帏绣成栊,郁巍巍画梁雕栋,让曹泽目接不暇、眼花缭乱,暗自咋舌感叹着王府之奢华。

见卫忠携曹泽来到堂前,两名身着素服、不施粉黛的清秀丫鬟走上前来,卫忠轻轻点头,与一名丫鬟一同走进屋内禀告。稍过片刻,一名丫鬟便迎着曹泽步入正室,素服披麻的美妇人从帷幕翠帘之后缓缓走出。

几日不见,王卫氏当日离乱之中的惊惧已经一扫而光,眉角之处也并未有几分亡夫的悲戚之色,反而是一种雍容华贵扑面而来。曹泽心中一阵荡漾,这美少妇真是千姿百态、风情无限;每种姿态和风情都勾人心魄。

“曹公子,妾身失礼了,这几日心中无不思念亡夫,正是心头煎熬之际,一时招呼公子不周全之处,向公子赔罪。”美少妇光滑朱红的香唇轻启,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慵懒和优雅。

曹泽暗暗腹诽,看你这神态哪有亡夫的悲痛;他也心知自己来意已经被禀明,此刻身居屋檐之下不得不多几分客气尊重:

“不敢不敢,曹某今日求见夫人,来意想必夫人已经知道。王公生前与我至交,有重托于曹某,曹某不敢不竭死以报!”他此刻倒也不再提什么妻女托付于自己的话了,这赤裸裸的挑逗可不适合今日情景。

雍容华贵的美妇闻此又是一阵娇忿,心中嘀咕道: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不知是亡命天涯的匪徒还是流民,我家夫君何时与你至交,又何尝有重托于你。不过眼下撕破脸显然不是最佳的选择,当些谎话重复一百遍,也就成了真相的一部分。

而且曹泽也送上了自己把柄,王离生前又无子息,自己寡妇携一女孀居,府中人丁单薄,难免会有族中觊觎财产者;留着这种凶狠恶人倒也有用。王卫氏果然出身卫氏大族,世代为朝廷显贵,对用人也有几分自得,这世道哪有什么恶人善人,关键是为我所用,心想道“只要手捏把柄,任你再凶狠的恶人也得为我所驱使做鹰犬。”

于是沉吟开口道:“曹公子先有救命大恩,又要复夫君之仇,侠义之气妾身为之动容,只是不知曹公子有何具体打算?”

曹泽明白,这就和前世的老板一样,要听的可不是下属空喊口号和目标,关键是得有具体的行动计划和方案才能打动这一美妇人。

随即直接开口问道“请问夫人,府中私兵有多少?”

美少妇幽幽一声,“我大晋朝律法,任你再为显赫的士族豪门,都不得养私兵。我府中又怎会有私兵呢?”

曹泽心道,这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了,从东汉末年开始,豪门大族豢养私兵已成公开秘密。流民四起、盗匪横行,倘若手中没有几杆子枪,如何看家护院、守护家财;而经历过魏晋禅让故事的更是心知拥有一支武装力量的重要性,也是与朝廷讨价还价、在朝堂之上明争暗斗的本钱所在。

每年数不清的铜钱砸下去,配备有精刀、甲具、强弓不说,甚至还有重型弩床等重武器;私兵的装备与训练甚至比郡国武卒更强。

特别是世家大族在城外的一处处田庄,名为田庄,若是遇到流民或战乱,则摇身一变就是军事堡垒,结寨自保以护宗族安全。

王离府上也不例外,王离之死其实只是托大和麻痹,被刘一彪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若王离精兵护卫,别说刘一彪那几杆破枪了,就是并州武备也不见得是敌手。

自从王离为流寇所杀后,这并州的豪门大族都汲取了教训、提高了警惕,哪家哪户出行不都是前后簇拥七八十私兵,家旗飘展、刀光闪耀。

这也是王卫氏之所以不担心自己客居王府反客为主的原因所在,曹泽眼光扫过都可以看到翠帘之后的人影幢幢,想必此刻必有至少数十把强弩的箭头对着自己。

鸿门宴上自己之所以逃过一劫,也是因为王家女郎王榛的闯入,给了自己挟持人质的机会而已。这次美艳少妇显然吸取了教训,距离自己始终有十步之远。

曹泽倒也不加客气,“是我唐突了,那敢问夫人可否予我百名青壮家仆,曹某也略萧军伍之事,只要稍加训练一月,便可以出城扫荡流寇为王公报仇、为王氏雪耻!”

曹泽大倒是直截了当,而且口气颇大地向王卫氏要起了兵权,而且一要就是百人,须知这并州郡城内官方武吏不过千人,日后武帝平吴之后罢郡国兵,大郡武吏百人,小郡才有五十人而已。

这本是一桩忌讳所在。可王离府中家仆俱为家养子,妇孺老小全赖王氏得以存活,就算给了曹泽,只要王卫氏一声令下随时就能捆缚住曹泽,更何况相比于府中私兵,一点家仆算不得什么,若有异动即可就能弹压。

王卫氏的深眸看着曹泽,并不急着表态,反而问道,“曹公子大恩大德,妾身着实难以为报。不知曹公子欲图何物?”这就是想要问清楚曹泽的所欲所求了。

对于上位者而言,除了要捏住下位者的把柄,更要清楚其所欲所求。任你是何等人物,只要这两者捏在手中,那就是如臂使任人驱使了。

曹泽心中美滋滋暗暗意淫,“什么叫难以为报,委身于我不就是最大的报答么”。按下这份绮念,却被这美少妇这份气魄所打动,这等见识别说一般妇道人家,就是不少自诩须眉的男儿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曹泽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将说与卫忠的家世再报了一遍:“想必夫人也已经知道了,我出身凉州,家中俱为鲜卑贼人所害,我也为鲜卑所虏,此仇不共戴天,曹某发誓此生要报此仇。”

短短几日内,从曹泽口中说出的自己的来历就已经有好几种了,这倒也不怪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能让人信服即可。

此刻自己的意图再遮遮掩掩不仅无益、反倒有害了。曹继续泽坦然道:“此时鲜卑又屡屡袭扰我朝西北不得安宁,我既与鲜卑有着家仇、又有国恨。要报此仇,不是我一介微躯就可以的,得有朝廷兵马支持。”

“可是我一介游侠,又如何取信于朝廷诸公?虽说有匈奴左部帅刘渊所写给朝中仆射李熹和驸马都尉王济的荐书,上次相商时已经拿给夫人过目了。但刘渊一介胡人,自己都受朝廷怀疑,更何况他所举荐的人呢?”

王卫氏点了点头,像曹泽这样出身寒门的一介游侠,在朝中根本没有门路可言。虽然晋朝也有贾充这样出身寒门的权臣,但那也是魏晋鼎革之前就依附于司马氏,如今朝中无论文武,早已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了。

曹泽也不废话了,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意图,“曹某不求轻裘肥马、豪宅美妾,只愿能有一块敲门砖,立下军功以取信朝廷,重归凉州以报家仇!故而冒昧向夫人请求,愿借太原王氏之力,清剿并州流寇,以谋取进身之阶!”

王卫氏低头沉吟了起来,光滑如绸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沉重,媚态百出的眸子里闪过几道精光,曹泽这个理由虽然具有说服力,只是自己又凭什么愿意为他提供进身之阶呢?帮助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虽然曹泽打着是为亡夫报仇的名义,可是王卫氏对此根本提不起兴趣,只不过是碍于名声做做样子而已了。夫君生前与自己并没有多少感情,结合在一起只是家族联姻而已。

加上王离本就是名士做派,沉迷清谈玄学,婚后对男女之情寡淡无比,夫妻之间亲热本就很少。特别是自从自己生下榛儿之后,王离更是专心修习黄老之术,嗑药炼丹修仙对他的吸引力远远大于美娇娘了,就连房事也根本没了兴趣。留下正值青春的美娇娘,日夜独守空房,寂寞空虚度日,虽无寡妇之名,却有寡妇之实。

想至此,王卫氏仍然不言语,只是妩媚而明艳的美脸上浮出一丝幽怨,凝眸定睛继续盯着曹泽。曹泽险些被这美艳方物勾去心魂,舔了舔嘴唇,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为做掩饰,顿了一顿道,“可否向夫人讨口水喝,讲了这么久有些口干舌燥了。”

王卫氏掩嘴莞尔一笑,示意丫鬟端过一碗煮好的茶水,曹泽也不客气,牛吞一般咕嘟而下。砸了砸嘴,混合着花椒香料煮出来味道虽不如后世清恬,却又格外有一种香味。拱手道谢之后,继续说道:“夫人可曾听闻稚子怀金过市的故事?”

王卫氏略一惊讶,轻轻摇摇头。曹泽继续道“夫人想想,闹市之中,若有一幼童怀抱着金玉招摇而过,该是何等凶险?请恕曹某之言,今日之夫人,一如这抱金幼儿!”

王卫氏当然明白了其中意图,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离这撒手而去只留下自己母女,并无男丁作为继承人,太原王氏也是诸多分支,其中觊觎财产者不知几何,没有人会嫌家产少;尤其此时奢靡之风日盛,世家大族生活奢侈、费用无度,利字当头谁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来呢。

若是讲点良心,那么过继子嗣给自己来继承这偌大家业,自己虽然是主母身份,但继子一旦长大成人,自己的境遇可想而知;若是不讲良心,干脆直接逼迫女儿出嫁、自己改嫁,进而将王离名下财产侵吞入囊即可。这也是自己之所以留下这游侠儿的原因所在,就是要用他的英武和凶辣驱使为鹰犬为自己看家护院。于是她微微张口“那曹公子以为如何呢?”

曹泽见她明白自己话语意思,倒也不多解释,继续说道,“夫人想象,若是此时这幼儿被一有力如虎、身怀利器的勇猛之士抱于怀中呢?即使身处群狼环伺之中,或是出于人心各异之徒,又有何人敢于上前?”

这番话中,曹泽就是以护卫幼儿的武士自居了。王卫氏听闻心道这游侠儿倒也真是托大,不过一想到他那神秘的暗器和一身勇武,倒也觉得不算言过其实。只是一想到他还要把自己视作幼儿抱于怀中,心中优势暗啐一口,真是登徒子轻浮!

曹泽倒也没想到自己这番话里还有这层挑逗意味,不过这美少妇经过那日曹泽凶神恶煞在翘臀处的一顿惩罚,再听闻曹泽的话语总觉得别有深意。

王卫氏的美目轻轻一挑动,扭身转向了身后的胡床之上,以一种慵懒的姿态斜着烤了下去,俏直而修长的双腿随意耷拉着,一支玉臂搭在案几,伸出修长的葱指托住了细腻润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道:“倘若这武人要夺这幼儿怀中之金,甚或性命呢?”这就是在拷问曹泽了,万一你对王氏家产起了歹意又当如何?

闻此曹泽知道这美妇人应是心动了,并不急着回答,呷了一口茶水,旋即就是不绝的笑声从口中而出。王卫氏被这笑声给愣住了,目光看着曹泽略有些嗔怒了。这也是曹泽后世看《三国演义》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幕,说客们出其不意的大笑不仅扰乱对方心神,而且格外风骚装逼。

曹泽笑声持续了好一阵,只扔出来了四个字“志不在此”。美少妇闻此,明亮的杏仁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这游侠儿到底所图何物啊?自己可不信那番报仇的鬼话。

曹泽则毫不回避眼前这双深眸,继续回应道:“一来曹某一介外姓,闹市之中尽是这幼儿的同类,曹某又有何能耐从众狼口中夺食物呢?”

“二来,若是以为幼儿怀中赤金能放在曹某眼中的话,不仅仅是小觑曹某,更是小觑夫人了。”

他在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小觑自己很好理解,又如何小瞧王卫氏?果然勾起了美少妇的好奇,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也直勾勾望向了他,倒想听听他如何解释。

曹泽却是反问道:“夫人可知我对你的印象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