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大明宫的拾翠殿,我被绑在贵妃榻上,未着寸缕,四肢不得动弹,浑身青紫痕迹,旁边还有两个站成木偶的宫女看守。
忽然,殿门大开,阳光刺眼。
“明珠妹妹,你这是何苦。”
来人一袭紫华蹙金广绫凤穿牡丹罗袍,戴着铜鎏金十二花树凤冠,轻叹一声。
我别过脸颊,咬着唇瓣,眼眶猩红。
“明珠妹妹,你扪心自问,陛下待你不薄。
恒山王在玉门关错判了军情,导致裴家军节节败退,虽然与明远哥哥、明遇哥哥一起战死沙场,但是让大魏丢失了凉州,可谓罪责深重。
否则,恒山王妃和明姝妹妹也不会羞愧得自杀。
陛下顶着群臣压力,不敢册封你为皇后,却为你争取了贵妃之位。
本宫正是被这份深情感动,才答应陛下当皇后,护你周全。”
来人正是宣平候嫡长女章宛兰,曾经与我的四哥裴明远指腹为婚,示意宫女解开捆绑,并且捧来薄毯,替我覆盖。
“章宛兰,你被他欺骗了。
他生得白璧无瑕,却是蛇蝎心肠。
我不肯跟随他进入大明宫,他就吩咐两个太监糟蹋阿姝。
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他,打捞起阿姝的尸体,又怎么会苟活……”我咬牙切齿道。
“明珠妹妹,本宫劝不动你。”
章宛兰轻拍了薄毯,转身离去,带走了两位木偶宫女。
接着,殿门关闭,一片幽暗。
我从薄毯摸出一枚绣花针。
章宛兰是知晓真相的,才送来绣花针,成全我死去。
可是,血海深仇尚未报,我绝对不能死!
于是,我坐在镜台,开始梳发髻、别花钗、敷铅粉、点花钿、涂斜红……亦如当年明艳不可方物的安乐县主。
“明珠,你终于想通了。”
殿门随着这管清润嗓音再次打开。
“司马治,我要我的家人风光大葬。”
我转过身子,望着刚刚登基为帝的司马治,眼神仍然充满了恨意。
“那就看爱妃今日的表现。”
司马治噙着暧昧笑意。
我解开薄毯,摸了摸发髻上的绣花针,藏于指尖,向司马治走来。
然后,倾注满腔仇恨,试图扎入司马治的脖颈。
可惜,司马治夺过绣花针,将我禁锢在怀里,低笑道:“爱妃,绣花针不是这么用的,朕今晚想看花蕊一点娇红。”
我听懂了司马治的调情,身体因为悲愤而战栗。
司马治强吻了我的唇瓣,尔后突然倒下。
一柄瞧着熟悉的羊角匕首,正中司马治的胸膛,血腥味浓重。
“县主大人,我送你出大明宫。”
我辨认出来,这是恒山王府的马奴,叫什么来着,我记不得了。
话音刚落,宣平候领着一群羽林军包围了拾翠殿。
“你逃出去吧,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我推搡了马奴一把。
然而,马奴抓了薄毯,包裹住我,打横抱起,足尖轻点,施展轻功鬼魅步,艰难地从轩窗跳出去,背后的羽林军自然是穷追不舍。
“快放开我,我不想活下去!”
我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知晓马奴是中箭,便歇斯底里地喊道。
一个时辰后,出了大明宫,马奴放手那刻,正是万箭穿心之时。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巴,读出他的声音:代裴家活下去。
是的,我隐藏在大魏,活了下去。
我踏遍千山万水,跪拜了所有的佛像,只求重生一次,报答那个人的恩情。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拒婚“明珠,快醒来,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
阿娘的嗓音轻柔。
我缓缓苏醒,以为是做梦,拥抱着阿娘,泪如泉涌。
“阿姐不是说,嫁给心爱之人,绝对不会哭泣,这会儿莫不是后悔了。”
裴明姝抿嘴咯咯笑道,两只梨涡若隐若现。
我见到完好无缺的七妹妹,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明珠,可以出来没?
大皇子殿下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群擅长写催妆诗的高手,老子快招架不住了!”
家中排行老四的裴明远,敲门砰砰响,像是要砸门。
我意识到自己终于重生了,努力收拾悲喜交加的情绪。
“等着!”
我打开轩窗,扔出瓷枕,砸在裴明远的脚下,喊道。
“老六,你都要嫁人了,还这么母老虎,就不怕大皇子殿下退货么!”
裴明远嚷嚷道。
这个四哥哥,一天不敲打,嘴巴就犯贱。
我开了大门,双手叉腰,艳艳一笑:“裴明远,你再敢说一句混账话,我就去告诉章宛兰,你十四岁那年,见到平康坊的花魁娘子,尿了裤子。”
“裴明珠!”
裴明远咬牙切齿了半晌,最后拂袖而去。
耳根子清静了,我躺在床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明珠,别睡了,不要误了吉时。”
阿娘是恒山王妃,闺名马婵娟,轻轻拉起我,柔婉一笑。
“阿娘,我不嫁。”
我郑重其事地道。
“阿姐,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大皇子殿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是天底下最俊美的郎君。
况且,他待你很温柔体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地送你小玩意,有时候是楼外楼新出品的糕点,有时候是终南山上盛开的雪莲,长安不知道有多少娘子羡慕妒忌你呢。”
裴明姝坐在床边,托着粉腮,眼睛明亮,露出柔情。
“司马治私底下给你买了什么东西,需要你帮忙说好话。”
我轻点了裴明姝的额头,利索地脱去嫁衣,见阿娘尚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不禁摇头失笑,大开所有的门窗。
“六妹妹怎么不打起团扇?”
裴明遇也过来催促,眉头皱起。
“五哥哥,我要拒婚,不如你帮我去跟大皇子殿下说说。”
我一字一顿,笑语盈盈。
“明珠,你是不是犯糊涂了,好端端地怎么要拒婚,而且还是这个节骨眼上,岂不是让人白看了笑话。”
阿娘反应过来,即使是气恼,语调也是柔和的。
“谁要拒婚!”
阿耶是恒山王裴行伦,一声怒吼,记忆犹新。
我忍不住跪地,捂着脸颊,热泪盈眶。
“闺女,这是怎么了,大皇子殿下伤害你了?”
阿耶立即换上软和语气,将我搀扶起来,左看看右瞧瞧,确定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阿耶,我不嫁司马治,宁死不嫁。”
我态度坚定。
“六妹妹已经十八岁了,是大人了,一句不嫁得罪的是司马家,你不如当面同大皇子殿下说清楚。”
裴明遇恼道。
“阿耶,我不想见到司马治。”
我扑入阿耶的怀里,哭个痛快。
“闺女,不见就不见,阿耶去说,大不了阿耶去大明宫请罪。”
阿耶向来对我的哭功没辙,柔声哄道。
听说,司马治不相信我会拒婚,跪在恒山王府一夜,任凭风吹雨打也不肯离开,然后病倒下去。
不过,司马治要演戏,与我无关。
马奴我和大皇子司马治的婚事,到底以阿耶自鞭三十下告终。
阿娘给阿耶敷药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外,心情很复杂。
我听见阿娘说:明珠太任性了,她连大皇子殿下都这么糟蹋,世间哪里还有郎君胆敢迎娶她。
可怜明姝受明珠拖累,好姻缘难觅。
若不是老爷阻止,我都想让明姝代替明珠出嫁,全了大皇子殿下的颜面。
我揉了揉额头,压制满腔怒火,转身离去。
阿娘真是一如既往地教人无语。
前世,父兄死得不明不白,阿娘没有考虑过我和阿姝,一门心思地殉情。
今生,又为了她那点善良,乱出主意,幸好阿耶从来不采纳阿娘的建议。
“老六,府里新进了一匹骏马,陪你四哥哥一起挑选。”
裴明远没轻没重地拍了我的肩膀,差点将我拍到土里,偏偏还笑得那么爽朗。
我捂着酸疼的肩膀,毫不客气地踩了裴明远一脚。
裴明远疼得龇牙咧嘴,刚准备回击,听得阿耶踢开房门的声音,立即拉着我,拔腿就跑。
四哥哥性子跳脱,最怕阿耶教训,不是拳打就是脚踢。
“四哥哥,我想学骑马,你把府里的马奴都召集起来,我要仔细挑选。”
我娇艳一笑,眸光狡黠。
若不是四哥哥提醒,我差点要耽搁了重生的目的。
马奴替我报了血海深仇,我自然是要报恩的。
“老六,你花费了十年都没有学会骑马,现在怎么又感兴趣了。
而且,你这个阵仗,不会是看腻了小白脸,想换一换糙汉子的滋味吧。”
裴明远笑得吊儿郎当,甚至有些下流。
我抡起拳头,砸在裴明远的胸膛上,抬脚去了马厩。
裴明远的办事效力还是不错的,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召集了所有马奴。
我示意他们抬头,一个个查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找到那位看起来面熟又叫不出名字的马奴,顿感失望。
“明珠妹妹是不是想挑选一个英俊潇洒的马奴?
崇化坊大把充满异域风格的马奴,保证让你满意。”
裴明远冲着我挤眉弄眼。
阿耶对哥哥都比较严苛,想去崇化坊这种胡商聚集的地方,得提前打报告,多半是不允许的。
但是,我和阿姝要去崇化坊,阿耶不仅会同意,还使唤哥哥保驾护航。
“那要我满意才行。
不满意的话,我就状告四哥哥,唆使我逛崇化坊,就等着挨饿挨冻地跪家庙。”
我轻拧了裴明远的耳朵,眼波流转,笑靥如花。
我知道,我如今笑得出来,多亏那个马奴报了血海深仇。
崇宁坊,我穿了石榴红百蝶穿花纹箭袖骑装,遮掩不了通身的明艳妩媚,招来许多胡人的回顾,惹得裴明远上蹿下跳。
不经意间,我瞥见了一只羊角匕首,那个马奴刺杀狗皇帝一幕的回忆涌出,我奔跑过去,掰过持着羊角匕首的男人的身子,再度感到失望。
男人反应过来,将羊角匕首架在我的脖颈上。
我是经历过死亡的人,又怎么会恐惧,抬脚向后狠踢,然后身子前倾,居然没有倒地,而是触碰到一片柔软的东西,尔后听见闷哼声,弹跳起来。
“是你呀!”
我欣喜万分,伸出细白小手。
卫良“娘子认识我?”
那个人一边将羊角匕首插入劫持我的男人的肩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嗓音低沉醇厚。
“不认识,你叫什么名字?”
我问道。
可惜,一群不良人将那个人带走,我没有等到答案。
“四哥哥,你去保下刚才救我的那个人,就说是我的马奴,为了救我才伤人,多少银钱都愿意赔偿!”
我抓着裴明远的胳膊,嚷嚷道。
“明珠,他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吧,又如何帮忙。
况且,你已经自救,他只是想要夺回随身之物。”
裴明远双手环抱,岿然不动。
我听着裴明远如此严肃的语气,感觉到不对劲。
四哥哥不会是怀疑,那个人做了一场戏,吸引我的注意力。
卧槽,四哥哥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四哥哥,我认定他是我的马奴。
你不肯出手,我就自己去找崇化坊的酋长,反正阿耶的恒山王名头好用。”
我杏眸圆瞪,态度强硬。
“你真是被阿耶惯坏了!”
裴明远伸出粗糙指腹,点了我的额头。
语罢,我潸然泪下。
我的确是被阿耶惯坏了,否则前世怎么会一头栽入帝王家,做什么大皇子妃,导致恒山王府都偏向司马治。
“行啦,说你几句还哭起来。”
裴明远假装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然后,裴明远拽着我,追赶上不良人,讨要了那个人。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换了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看得裴明远故意啧啧个不停。
“娘子,我叫卫良。”
那个人低声道。
“哪个卫,哪个良?”
我嫣然一笑。
“卫青的卫,良人的良。”
卫良沉声道,耳根子薄红。
“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我托着桃腮,语调故作娇嫩,露出顽皮笑意。
裴明远重重地咳嗽一声,暗示我适可而止。
“卫良,你愿不愿意当我的马奴,教我骑马射箭?”
我将碍眼的裴明远推开,小心翼翼地问道。
哎,要是卫良说不愿意,我岂不是没办法报恩。
“裴明珠,你废话真多,当我们恒山王府的马奴,有机会上阵杀敌赚军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岂会有不愿意的。
说不定,今日这场糟糕的戏码,是他处心积虑地设计出来。”
裴明远终究失去了耐性,一个手劈,竟是劈晕了卫良,然后扛起。
“裴明远,你能不能别阴谋论!”
我也气恼了。
卫良可是我要供奉起来的大恩人,怎能蒙受冤屈。
“裴明珠,别以为老子不懂,你打的主意。
你从小到大就这么肤浅,看见长得好看的郎君便走不动路。
若不是老子帮你斩烂桃花,你早被烂桃花缠得脱不开身。
大皇子殿下虽然卧病在床,但是时不时派小太监过来问候,搞得老子每日从后门溜出去。”
裴明远扛着卫良,健步如飞,气势昂扬。
我追着裴明远,一路吵吵闹闹,到了恒山王府。
接着,我眼尖地发现小太监,立即推着裴明远走后门,裴明远却坏心肠地将卫良砸在大门口。
那砰砰的响声,教我欲哭无泪。
报恩为了避免与裴明远争吵,我一面将卫良安置在马厩,一面拿了阿耶的拜帖给卫良请大夫,忙得脚不沾地。
幸好,大夫说,卫良安然无恙,只是受了皮外伤。
我松了一口气,搬来靠背椅,坐等卫良苏醒过来。
这报恩要趁早,万一卫良被四哥哥吓跑了,我上哪儿去寻找卫良,岂不是白白重生了。
可是,裴明远今日不知抽什么风,杵在门口不走。
“四哥哥,你不练武吗?”
我揉了揉额头,问道。
“老六,我要是去练武,你是不是立刻将这个马奴挪到你的院子养伤?”
裴明远似笑非笑。
“四哥哥,人家有名字,叫作卫良。”
我心虚地梗着脖子。
“老六,你听过一个恐怖故事不,有个富家女,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穷书生,最后穷书生谋夺她的财产,杀了她全家。”
裴明远幽幽地道。
“见识过。”
我淡淡地道,眼眶不自觉湿润。
在不久之前,五哥哥反对过,我与司马治交往。
我听不进去劝说,只觉得五哥哥眼里只有阿姝,便看我什么都不顺眼。
而阿耶和四哥哥当时保持了沉默,大概是怕我伤心。
“娘子,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卫良苏醒过来,下了床榻。
“谢什么谢,我没有救过你。”
我搀扶起卫良,无视裴明远那张黑成锅底的脸色,出了马厩,直奔我的院子。
我的院子,叫作玲珑堂,粉墙竹影,颇为清幽。
我思来想去,将卫良安顿在东厢房。
东厢房摆设少,日后可以按照卫良的喜好添置,平时也打扫得干净,供四哥哥、五哥哥歇脚喝茶。
“娘子,我们见过吗?”
卫良问道。
“卫良,别喊我娘子了,叫我明珠吧。
若是叫不出口,那就连名带姓一起,裴明珠。”
我强硬地将他安置在床上,盈盈一笑。
“裴娘子,我不记得,我有见过你。
但是,你对我太好,像是在报恩。”
卫良喃喃道,眉头紧锁,眼神迷离。
“卫良,那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吧。”
我噗嗤一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过问卫良,派了丫鬟伺候他,便拉着裴明姝一块儿逛街,顺便给卫良买几件成衣。
可惜,裴明姝比裴明远还要让人受不了。
左一句我莫不是对一个不入流的马奴心动了,右一句我这么快移情别恋,对不住还在生病的大皇子殿下。
结果,回到王府,有丫鬟禀告,卫良被阿耶带走了。
卧槽,裴明远这厮,居然打我小报告!
我火速跑到阿耶的院子,即看山楼,见到卫良跪在大榕树底下,简直要被裴明远蠢哭了。
这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呀,怎么可以罚跪。
我二话不说,扶起卫良,就要踏入门槛给阿耶请安,却被凭空飞出的定窑白釉刻莲花纹碗吓得上蹿下跳。
幸好,卫良揽过我的身子,那些碎片都远离了我。
“裴娘子,得罪了。”
卫良作揖道。
我连忙摆手,表示不在意。
然后,小跑到阿耶的身边,摇晃阿耶的手臂,笑得跟朵玫瑰花似的:“阿耶,我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鹿,被猎人打伤,是卫良救了我。
所以,我今日见到卫良,知道我应该报恩了。”
纠缠“那就报恩吧,反正咱们养得起闲人。
况且,我看这个马奴,情急之下护着你又不会伤到自己,可见光明磊落。”
阿耶哈哈大笑。
“老爷,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住在明珠的院子,容易招惹闲话。
他既然是马奴,就应该住在马厩。”
阿娘柔声道。
“阿耶,马厩条件太差,卫良要是吃不好穿不暖,如何教我骑马射箭。”
我继续用那娇媚到让裴明远起了鸡皮疙瘩的嗓音,嗔道。
阿耶被我折腾得没法子,只能勉强点头。
“阿姐,你这么做,对得起大皇子殿下吗?”
裴明姝泫然欲泣。
语罢,阿耶和五哥哥裴明遇投来八卦的眼光。
我耸了耸肩膀,冷笑道:“司马治是谁,我不认得。”
于是,卫良被我当作贵宾,在东厢房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他感到不安,多次要同我说话,我忙着跟四哥哥裴明远斗气,暂时抽不出空闲对他掏心窝。
直至裴明姝邀请我去西琳庵玩耍,我才想起卫良。
“卫良,给我当一次护卫,怎么样?
我会给足一百两银子。”
我非常豪气地打开紫檀木匣子,被那银光闪闪亮瞎了眼,有点肉痛起来。
“裴娘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卫良问道。
“报恩呀,你上辈子拯救了我。”
我调笑道。
“裴娘子,我吃住都用的是恒山王府,早已觉得对不住,实在不能收银子。
而且,我也用不上银子,只能寻着机会,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卫良作揖道,身姿挺拔如松。
哎,既然不要银子,我就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吧。
我默默打算着,感觉报恩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马车哒哒,前往西琳庵,卫良执意要赶车,我懒得浪费口舌,索性和裴明姝一块儿吃茶点。
到了西琳庵,裴明姝见到章宛兰,亲亲热热地挽手,就将我抛弃。
我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待遇不如章宛兰,叹息一声,准备领着卫良,四处游玩,给卫良这种呆头鹅长长见识也好,然后就看见了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即大皇子司马治。
司马治,白衣翩翩,玉减香消,恁是哪位娘子瞧见了也会怜惜。
我翻了翻白眼,拽着卫良,作势要走,却被司马治拦住。
“明珠,为什么要拒婚,给我一个理由。”
司马治轻声道,眼底满是脉脉柔情,还透出点点柔弱意思。
不得不承认,司马治伪装成病西施,楚楚可怜。
可是,我想起前世,阿耶、阿娘、四哥哥、五哥哥、阿姝的惨死,心底点燃腾腾怒火,只想拔出发簪,扎入司马治的心脏。
凑巧,我瞟了一眼,站在我的身旁犹如雕塑的卫良,便灵机一动,踮起脚尖,摸着卫良的脑袋,猝不及防地亲吻上去。
“大皇子殿下,这就是理由,够不够。”
我强行压下自己的悲愤情绪,嘴角逐渐勾起玩味笑意。
“明珠,明珠……”司马治哽咽道。
从那以后,司马治再也不会派小太监在大门口纠缠我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静,就像是摆脱了一只教人恶心的绿头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