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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4-12-12
嫁给顾清弦的第七年,我们和离了。

离开顾家时,我只带走了院里的一截梅枝。

却不想,那一日,竟是永别。

、院里的梅花又开了。

顾清弦扶着锦竹走过我的院子。

我看得真切,两人脸上都是初为父母的欣喜。

锦竹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南珠项链。

去年,顾清弦也曾在我生辰之时送给我一盒。

他说这是从一出海的商户手里得来的南珠。

一颗值千金。

我嗔怪他太过奢靡浪费。

他笑笑看向我,不以为然道:夫人如珠似宝,可比这南珠珍贵多了。

昔日宠溺的笑容还在眼前,可不过堪堪一年。

他的如珠似宝,竟换了人。

身后的丫鬟芍药走上前来,犹豫片刻道:夫人,刚刚昌伯差人来说,请你去正堂一趟。

昌伯是这府中的管事,深受顾清弦的信任。

我闻言轻轻颔首,转身往院外走去。

夫人!

芍药再次叫住了我,随即感觉肩膀传来柔软的触感。

外边刚刚下过雪,天凉得紧,夫人还是把狐裘披上吧,可别冻着了。

自从顾清弦慢慢不再踏足我的院落这府里的下人惯是见风使舵的,如今院子里不过三两人。

只有娘家带来的芍药仍旧跟在我身边。

我走进正堂,顾清弦和锦竹坐在圆桌旁,笑语晏晏地说着什么。

见我进来,顾清弦收敛了些许笑意。

锦竹站起身来,对我微微一行礼。

夫人安好。

我连忙扶起她,强撑着笑意说道:咱们都是自家人,如今你怀有身孕,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锦竹笑着应下,俏丽的脸庞透着红晕。

我转头看向顾清弦,思索片刻,将近日府中的南北人情说与他听顾爷,东街柳掌柜的儿子中了秀才,我已差人送了上好的文房四宝至他府上,沈员外寿期快到了,之前听人说,沈员外酷爱收集字画,我便做主将那副寒鸦图当做贺礼了,还有..华年。

顾清弦打断了我还未说完的话。

我看向他,只觉得心底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涌了上来。

顾清弦喝了一口茶,看向我,那眼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从今日起,府里的事务和西街铺子的账本你都交到锦竹手上吧。

2、我看向锦竹。

她低着头面色平静,想必是早已知晓此事。

叫我过来,只不过是知会我一声。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顾清弦继续道:府里的事务有昌伯协助,我已命人知会过西街各掌柜,以后每月一日将账本送由锦竹查看即可,华年,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走出正堂,满脑子都是顾清弦那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夫人小心!

浑浑噩噩间差点摔倒在地昌伯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

我理了理裙摆,对昌伯说道:账本和钥匙我待会儿差人送过来,昌伯,上次的老山参该是喝尽了吧,我命人又切了些,待会儿一并送来。

昌伯叹了口气,看了眼正堂,面色复杂夫人,外边天冷,快回屋吧。

回到主屋,我看向窗外的梅林。

那里原本是光秃秃的院子。

我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温暖的南边嫁到这北边的锦州城。

远嫁的惶惶不安在顾清弦揭开我的盖头时戛然而止。

他清隽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一点一点抚平了我的不安。

顾家父母早逝,顾清弦独自一人撑起了顾家门楣。

坊间都尊称他一声顾爷。

成婚第二日,我坐在镜前梳妆。

婆子拿走床上的白帕子,笑盈盈的说着吉祥话。

顾清弦坐在桌边,支着头眼带笑意地看着我:娘子今日这柳叶眉甚美。

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身边的芍药没忍住笑出了声,在我耳边打趣道:夫人今日可还要上胭脂?

芍药眼带促狭,我看向铜镜中的脸竟是比胭脂还要红上三分。

顾清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拿起桌上的梅花簪别在我的鬓边。

我命人在这院里种了梅枝,日后到了冬日,我可与娘子喝酒赏梅。

顾清许没有食言。

每一年的冬天,他都与我在这临窗的桌前,品温酒,赏这院里的殷红点点。

只是今年,他没有来。

我将府里和店铺的账册以及库房钥匙整理好,连同切片的老山参一起,命丫鬟送到昌伯处。

芍药看着丫鬟走远,忿忿不平道:小姐!

姑爷太过分了!

您是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如今竟让一个妾室当家做主,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还有那锦竹,如果当初不是您救了她,她早就死在大街上了!

我听着芍药的话,皱了皱眉:芍药,这话不要再说了,对外你也要称她一声锦夫人。

3、我第一次遇到锦竹,是在深秋。

那天,我去巡视铺子。

昌伯知道我畏寒,特意在轿子中垫了厚褥,放了银丝炭。

轿子到了街口的时候,轿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随即听到轿夫慌张的声音: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外边怎么了?

芍药把轿帘拉开,我看过去。

街口有一大汉正强硬地拉着一个头戴白花的女子。

拉扯间,大汉撞上了轿夫。

芍药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听说是这位姑娘卖身葬父,但这大汉没给银钱就想强行把这姑娘带走。

我走出轿子,命家丁上前拦住大汉。

去去去,你哪家的?

竟敢拦我?

我哥哥可是知府大老爷!

原来是张知府的弟弟,这城中的纨绔张中元。

我心下了然,走上前去,笑着说道:真是出门遇贵人,没想到竟是张公子。

张中元打量了我几眼,松开那女子的手说道:这是哪家的夫人?

竟生得如此貌美。

我压下心中的怒火。

顾清弦鲜少与官家中人来往,只近段时间,因盐税事务与官府中人多有接触。

听闻这张知府寡廉鲜耻,难缠得紧。

不曾想,他弟弟竟也如此无赖。

我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笑着说道:夫家姓顾,前几日府中管家向我提及,说是我家顾爷使了银子给一姑娘,让她好生安葬其父亲之后进府里来做些粗活,这不,我今日特意来寻她。

那女子听到我说的话,连忙爬起来跪在我身前:小女锦竹,感谢顾爷和顾夫人。

张中元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似是不甘心。

既是顾爷买下的人,那夫人便带走吧。

顾清弦虽是商户,但在这城中口碑颇佳,纵使是嚣张如张中元,也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

待张中元走远,芍药上前将锦竹扶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递给锦竹我看着她柔声道:锦竹姑娘,刚刚实属权宜之计,快去把你父亲好生安葬了。

锦竹看了眼钱袋,突然跪在我面前,面色凄凄夫人大恩,锦竹铭记在心,愿为夫人牛马,以报夫人救命之恩。

深秋时节,锦竹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轻叹了口气,命家丁去城外破庙安葬了锦竹的父亲,将她带进了府中。

晚间,顾清弦得知我从张中元手中救下了一孤苦无依的女孩,眉头皱了皱。

4、这张中元在城中嚣张跋扈惯了,有他大哥护着,如今竟强抢民女,锦州城有这样的父母官,实属百姓之苦。

我握住顾清弦的手,犹豫道:爷,今日是我自作主张,可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几日,顾清弦一直在官府与商铺之间周旋忙碌,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太深,如若因此一事,被官府借故为难,我该以何面目面对他。

顾清弦闻言只是笑笑,他从身后抱住我,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华年,今日若是我,也会出手制止,张中元横行,百姓心中虽愤慨却不敢做什么,这才让他愈发霸道,你敢站出来,我很开心。

我窝在顾清弦的怀中,这宽阔的胸膛给我带来太多安心和温暖。

虽后知后觉,但当时这站出来的底气都是他给我的啊。

自那以后,我将锦竹带在身边。

对她和芍药一般无二。

记忆里倔强羸弱的锦竹和如今锦衣华服坐在正堂之上的锦夫人身影重叠。

不过一年光景,竟是物是人非。

夫人,顾爷刚刚命人来说,明日府上要宴请贵客,锦夫人已安排好,夫人一贯畏寒,可命人将饭食送至房中,就不必前往前厅了。

锦竹素来聪慧,跟在我身边那些时日,许多东西一学便能上手。

如此,倒也不用我操心了。

我挥挥手示意传话的丫鬟退下。

看着院外的梅花,我脱下狐裘,走至院落中。

梅花刚长出来的第一年,屋外正下着雪。

我在屋中看着一片雪白中透着点点粉红,觉得在屋中赏梅着实不太尽兴。

于是便兴冲冲的来到院中欣赏着这难有的光景。

顾清弦见状急急地拿着大氅追了出来,披在我肩上,语气略带责怪:这梅花虽好,以后年年都能见,北方不比南边,可莫要着凉了。

彼时成婚刚好一年,正是新婚燕尔时。

我捧起树上一团雪笑得开心,在南方长大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

顾清弦捏了捏我的鼻子,语气宠溺:我莫不是娶了个孩子?

我还记得,他为我披上大氅之后,悄声在我耳边说:夫人如梅我如雪,愿:年年有欢愉,岁岁常相见。